送羽澜到君庭，尚奕辰驱车赶往集团大楼，单手撑着方向盘，摩挲了一路红色封面。

35楼总裁办，办公室门大敞着，里面微有杯盏轻碰的脆响。

顾云飞在煮茶，面如菜色。

“你终于来了。”顾云飞听到声响，惊弓之鸟般回头，见来人是尚奕辰，不管不顾扑了上去，“你家董事会吵疯了你知道吗？”

尚奕辰侧身躲开，眼睁睁看他扑了个空，没什么反应，董事会不吵他才该意外。

他走进办公室，顺手把结婚证放在旁边，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一手解着外套扣子，目光落在打开的笔记本上。

顾云飞走去门口，单手扶门向外张望，确定没人后，合上门，快步走过来，正色：“你托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那批A货和Christie财团有关系。”

“Christie财团？”

“财团里有个叫Mars的，从去年开始，和沈时意往来频繁。”

尚奕辰颔首：“知道了。”

顾云飞迟疑着开口：“搞这么一出，沈家这是撕破脸，要宣战了？”

“尚总。”

总助拿着文件进来，顾云飞伸手接过，抬下巴示意他去忙，“据我所知，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说服了你们三个股东抛售股份，还有四个在犹豫，除了你的人，剩下的目前还在观望。以郝董为首的几个人都投了赞成票，你的人在尽量阻止。”他看了眼立钟，“吵了两个小时了。”

尚奕辰动了下电脑屏幕，调到最舒服的位置，滚动鼠标滑轮，目不转睛。听顾云飞说完，分出一点反应给他。

“心里没底才会吵，不急。”

顾云飞点头，指了指桌上画筒，“我爸说想要小叶紫檀的画筒，老宅正好有一个，帮我捎过去吧。我航线没申请下来，就不去了。”

尚奕辰划动鼠标的手停下，正色看过来，正要开口，顾云飞先说：“我让你的司机帮我取东西去了，我看看回来没，别耽误你的航班。”

话落，推门离开。

关门声响，办公室霎时安静下来，尚奕辰盯了会紧闭的办公室门，继续工作。

不多会，尚老推门进来。

“他们想稀释股权。”尚老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怪我，当初该听你的。”

尚氏集团历经百年，最初是好几个股东一块打拼下来的，上市后，尚老最大限度让利，股权分出去的多，这也导致他们尚家本家的话语权并不高。

之前是一块打拼天下的“老战友”，如今那一辈人大都年老体衰，该退休的退休，尚奕辰接手后，提议收回股权及决策权，增加重大事项一票否决权。

尚老年纪大了，又见老哥哥们一个个到了年纪离世，只答应收回部分决策权，反手将那些老股东手里的股份给了他们的儿女，起初对集团没有影响，不想几次融资，股权聚拢的同时，决策权反而减少。

这些人不是和尚氏从苦日子一起熬过来的，很难和尚氏一条心，如果有人私下联系他们，高价折现，只怕经不起几轮，尚氏的话语权就不在爷孙两人身上了。

“咚咚咚。”

总助敲门进来送新的会议纪要。

尚奕辰随手翻开两页，会议纪要写的很详细，几人说话滴水不漏，除了几个他们自己的人明确表示不会抛出股权，剩下竟有大半态度不明。

从尚老分出股份那天起，他就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这么着急想要尚氏的话语权，恐怕不是为了钱。”

尚老会意，叹息道：“国内大规模集成电路始终受制于人，我们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将来运用到各行各业，受利的未必没有他们，个个只看眼前这点利益。”

尚老越说越气：“旁人就算了，沈家有人工智能板块，里面的重要性他们不是不知道，竟也这么拎不清。”

尚奕辰安慰：“或许沈时意被利用。”

“但愿沈家能聪明些，别由着沈时意胡来，如果...”

如果什么，尚老没说下去。两人心里清楚，沈家如果和外商勾结，他们的假想敌，只有尚氏。

尚奕辰向来不把时间浪费在猜测上，换了话题，“雪韵古都下月1号有慈善晚宴，您过去吗。”

尚老摇头，那双布满纹路却精明不减的眸子露出几分蔑视。

“慈善？哪个人是去做慈善的。一晚上的流水够养活全国深山里的孩子们了，最后钱都去哪了？都打着慈善的幌子，做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

尚奕辰敛目：“沈家大概率会去。”

尚老看他一眼，“你怀疑外商那边也会过去。”

尚奕辰点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光逐渐阴沉，沉声：“他们想进国内市场，慈善成本最低。”

“你去国外来得及吗？”

“下周回来，能赶上。”

见他都安排好，尚老不再多问，自己背着手溜达去空中花园散心。

顾云飞从门缝挤进来，“司机回来了。”

尚奕辰揉了揉眉心，将会议纪要搁置在书架，桌面一空，红色小本本瞬间显眼。

顾云飞移过视线，怔住：“这是什么？”

他快步上前，一把抄起结婚证，自顾自翻开，声音拔高，惊道：“你你你...羽澜？”

“嗯。”尚奕辰把结婚证从他手里抽出来，拉开抽屉，放在最下层。

“你和她领证？”尚奕辰不理他，他就跟在尚奕辰身后，亦步亦趋，苦口婆心，“帮她的办法有很多，她不就想从家里独立出来做抽纱绣吗，大不了我们帮她做，出钱给她兜底，这么多办法，你把自己帮出去了？再说，沈家这么一闹，许清那条线不一定用得上了，你纯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尚奕辰穿外套的手停了一下，回头。

顾云飞以为自己的话奏效，忙继续劝：“你不觉得你插手太多了吗，如果不是帮她，说不定沈时意不会这么偏激。”

尚奕辰：“找机会让沈时意知道，羽澜在三环开了家公司。”

“啊？”顾云飞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

“地址在隆泰园区，就是昔逸月初买下来的那处。”

“你疯了？沈时意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这不是把羽澜往火坑里推。”顾云飞觑他一眼，弱弱说：“就算用不上她，也不用做这么绝吧。”

尚奕辰张了张嘴，大概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紧了紧领带，推门出去。

顾云飞站在门口，抬手揉肩颈，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了眼天色，开车赶往Lounge。

他到的时候孙昔逸刚挂断电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孙昔逸先问：“你们打算用三环园区干什么？”

“啊？”

“奕辰打电话问那边治安怎么样。”

灵光一动，顾云飞猛地拍下桌子，恍然大悟：“他想英雄救美。”

孙昔逸：“英雄救美？”

“他让我想办法让沈时意知道，羽澜在三环办公司，这不是明摆着让沈时意过去找麻烦吗，现在又问你治安情况，我合理怀疑他是为了让羽澜感激他，好死心塌地替他做事。”

孙昔逸扒拉着手机打字让经理过来一趟，随口嫌弃的敷衍：“他利用女人？你信吗。他如果利用，就凭老宅那位，沈家能死八百回了。再说了，他人都不在国内，救什么？”

顾云飞被说服，瞑目沉思半晌，挠挠后脑勺，“之前是不信，现在...还有其他解释？”

经理敲门进来，两人商量去三环的人选，顾云飞随口问：“我记得那个位置你和他们拉扯了半年，这么爽快送出去了？”

孙昔逸确定好人员，示意经理去办，抬手拿过两杯鸡尾酒，递给顾云飞一杯，自己留一杯一饮而尽，他瘫坐回高脚椅，晃悠悠说：“我对奕辰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他对我是插兄弟两肋刀啊。”

顾云飞略抿一口，促狭笑笑：“谁能想到呢，他一时兴起，大出血的人是你。”

孙昔逸复杂看他，非常真诚：“听我一句劝，嘲笑我可以，千万别去嘲笑他。”

“怎么说？”

孙昔逸：“你上一句是什么？”

“大出血的人是你？”

“再上一句。”

顾云飞仰头想了想，“这么爽快送出去？”

“我为什么爽快，是因为人帅心善，好乐于助人吗？”孙昔逸面如菜色，“我废多大力气才搞到手，过户手续都没来得及办。”

“真惨。”顾云飞继续抿鸡尾酒。

孙昔逸远远看过来，褪掉脸上故作苦色，若有所思：“他好像是认真的。”

顾云飞不信，“你要说他认真想要羽澜70％的利润我信，认真喜欢羽澜？别搞笑了。当时在南亭，要不是我们早去一步，那孙子八成就得逞了。羽澜被侮辱成那样，也没见奕辰对沈时意怎么样。”

孙昔逸撩目看向沙发方向，眉尖皱了许久忽而放松，他低下头，无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