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奕辰迈步下电梯，才走到楼道拐角，就被人冒冒失失冲进怀里。
他蹙眉低头，只见怀中女人发丝凌乱，眼尾殷红，口红晕染唇周，衬衫领口处布满褶皱。
“抱歉。”颤声明显依然强做无畏。
怀中一空，尚奕辰不做他想，扯了身上外套披在她身上，顺手将人虚护在怀里。
感受到怀中人的剧烈挣扎，他道：“羽澜，是我。”
回答他的只有不知是因气愤、还是愤怒而止不住的惊颤。
“别怕。”
“臭婊.子，敢咬我。”沈时意大骂着追出来，拐弯看清尚奕辰后，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尚奕辰冷声：“你说什么？”
沈时意愣了下，没想到尚奕辰真的会来，他眼珠四下转动，盘算着主意，两手有仇似的使劲揉搓。
顾云飞瞥了眼监控，上前一步，扬声：“你想私了还是公了？”
秋风打在玻璃窗上，枯叶随风而起，飘落枝头房顶，惊颤仿佛瞬间被定格。
羽澜身上裹着尚奕辰的西装外套，身后一只强有力的大手虚覆在她的肩颈，从未有任何一个时间，她感觉到薄荷味能有今天这般醒神。
“尚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羽澜没动，理智告诉她，让沈时意看到尚奕辰的回护，对自己有益无害。
连日的疲累，好像又一步步推她走向更深的深渊。
“那些人呢？”尚奕辰声音冷漠。
沈时意眼珠转了转，在羽澜身上停留许久，心下有了主意。如果尚奕辰喜欢羽澜，监控内容自然不会传出去，尚奕辰也就没了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如果尚奕辰不喜欢……
他低头嘴角勾起弧度：“我不知道尚总在说什么。”
“调一份三楼楼道监控，顺便报警。”顾云飞看着他，一字一顿：“那就去里面好好想想。”
沈时意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尚奕辰。
“三分钟，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尚奕辰把西装外套往上提了些，将羽澜严严实实罩在自己怀里。
“我说。”
顾云飞开着手机，对电话那头轻声：“不用了。”
……
豪门之间又或者内资外企之间的明争暗斗，羽澜不好奇，此时也顾不上留心，她满脑子都是顾云飞那句轻声。
三人交谈的时间很长，长到她觉得自己闷得喘不过气。又很短，短到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反击。
“你的房间在哪，我送你回去。”
羽澜默默后退，捡起包中散落一地的东西，失力的打开房间门，白炽灯晃得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宽大的袖口遮住所有情绪。
“谢谢。”
转身，关门。
狭窄的玄关莫名让人生出安全感，她两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瓷白皮肤在光下映着病态的白，细瘦臂弯撑着桌板，像要随时破碎的水晶。
尚奕辰救了她，然后利用她被强迫的监控，威胁沈时意达成目的。
又或者，究竟是尚奕辰救了她，还是这本来就是设定好的一出戏，她是不知情下的苦主。
她拼命想说服自己，初次见面的晚上，尚奕辰种种行径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她前脚才拒绝合作，后脚就需要他救。
想法一旦形成，便在心头扎根发芽，迅速蔓延。
她闭眼轻颤，尚奕辰给的所有选择，怕是只有一个正确答案——答应。
初秋天气，会馆没有集中供暖，凉气顺着她的脚心往上涌，她苦笑一声，也对，上学十几年，什么时候单选题会有两个答案。
温水顺着肩颈滑落，浴室玻璃雾气氤氲。
再出来，衬衫连同垃圾一并丢出，她看到楼下宾利，三人站在一旁交谈，回身拿过西装外套，下楼。
停车场位置较远，她过去时，沈时意一人离开，顾云飞看着他的背影和尚奕辰说着什么。
走近几步，声音清晰传来，“这也是你安排的？别的就算了，你怎么猜到沈时意会……”
猜测被印证，羽澜停下脚步，藏在西服外套下的右手紧紧蜷缩，像是害怕顾云飞后半句话说出口似得，她扬声唤：“尚总。”
尚奕辰回头，“羽小姐。”
“外套。”羽澜双手将叠好的衣服递过去，眉眼低垂。
顾云飞顺手接过，笑道：“羽小姐没吓到吧？”
尚奕辰没开口，凝目打量她。
她换了件宽松的运动套装，拉链拉到最顶上，长发还没有完全干透，一缕缕搭在肩头，贴在脸侧，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挡住半抹杏眼浅薄，长睫又从上方遮盖神情，只余唇上血色极浅。
天边日头西移半寸，他们站在空旷的停车场门口，脚下影子逐渐被拉长。
“羽小姐没吃午饭吧，一起？”
羽澜抬眼看他，淡漠瞳孔察觉不出情绪异样。
“好。”
不远处就是一家半自助式的中式餐厅。
尚奕辰问她忌口，她淡淡回没有，顾云飞下楼去交代什么，房间内只剩两人相向而坐，谁都没开口。
羽澜偏头看着楼下。
一楼各处均用轻纱帷幔格挡开来，细碎光线影绰绰透在帷幔上，轻纱飘摇垂下，隔的隐约，堂风一过，徐徐散开在空中，伴随风铃清脆作响。
半角摆着几架古筝，旁边坐着几位身着唐装的少女，素手弹琵琶，另一边架着半米高的台子，像是表演用场地。
空气中漫过淡雅熏香，不疾不徐。
出神许久，她偏头，猝不及防撞进尚奕辰的目光。
“尚总？”
尚奕辰轻咳一声，眉心微不可查轻蹙，走神了？
常年辗转于各种会议、峰会，他很快调整情绪，“羽小姐怎么想的。”
羽澜声音平淡：“沈时意吗，尚总既然有解决办法，我就不多嘴了。”
尚奕辰注视着她，从始至终，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忘记了三楼过道的所有，平静叙说着她的回答。
他扫了眼腕表，前后不过半小时。
该是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在经历这些后，面不改色的不追究。
“强.奸未遂不会被判死.刑，羽小姐想过之后吗？”
羽澜强扯了下嘴角，看向尚奕辰，“和尚总合作，是我唯一的选择。”
尚奕辰解袖扣的手顿了下。
桌上半壶小吊梨汤，羽澜给自己倒一杯，她起身，双手握着杯壁，优雅疏离，“尚总，以后要麻烦您了，希望我们合作顺利。”
心底喧嚣着危险，明知鲜花簇拥后，耀眼盛光下，捕兽笼亮着锐利的刀口，她却不得不抬脚迈下，掩下所有情绪，维护表面和谐。
“羽小姐不用勉强。”
羽澜极浅地笑了下：“有尚总庇护，怎么会勉强。尚总需要我做什么？”
尚奕辰眉心微蹙，打量羽澜神情，分明不愿意，却满口应下。
“坤胜纺织公司上市之前，曾聘用过一个法国人，以业务经理的身份入职，前几日我们查出，那人曾和法国极负盛名的会计师关系密切。”
“尚总怀疑上市审计的账有问题？”
尚奕辰：“暂时没有实质性证据。”
“许清不会让我进她的公司，账本之类，我大概帮不上您。”
“公司的账本没问题。”
羽澜呼吸紧了半拍，尚奕辰已经将手伸进了最重要的财务部，他们所有人毫无察觉。
全身上下对危险的感知力达到顶峰，和这样的人合作，合作结束，她真的能有机会全身而退吗？
桌上抹茶玫瑰糕摆放精美，她夹起一块抿在唇齿，像是失了味觉。
很快，她收回情绪，“我回家里找找。”
尚奕辰看着她的反应，暗自敬佩，羽澜隐藏情绪的能力，强到令人咂舌。
三楼吓成那样，半小时便收拾好自己下楼面色如常的还衣服。刚刚前一秒瞳孔里的畏惧牢牢定格，下一秒，平静抬眸。
他能感受到羽澜的答应是逆来顺受，却从她的一言一行看不出任何被强迫的难堪。
“作为回报，你成立公司遇到的所有问题，我来解决。”
羽澜拒绝：“不麻烦尚总。”怕尚奕辰再说什么，她及时拉回话题，“合约时间是？”
桌上食用干冰散发缭绕雾气，视线虚焦，尚奕辰凝她许久。
目的性被削弱到极致，深潭般双眸仿佛惊起圈圈涟漪，他轻声：“我有一个想法。”
“尚总请讲。”
“那个法国人在国内待了半年，留下的痕迹不会只有一个账本，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接近许清。”
心里答案呼之欲出，他们的合作不是能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合理的身份......
扶在桌边的左手紧紧收拢，羽澜用好几个喘息说服自己，一定是她草木皆兵。
“合理的身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