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卜洛惊出一身冷汗，注射致死，如果不是这三名巫师自己注射，那……莫不是地下一层工作人员中出现了内鬼？！
这对星球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注射孔在背后，可以判断是他杀。”
他脑子一片空白，懵了很久才向后撤了一步，飞奔向会客室。
“首领！”他推开门，看见萧敬昀面前跪了一人。
那人浑身发抖，听见有人进来，抖得更厉害了。
萧敬昀笑得和善，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冲余卜洛招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说：“来，坐这儿。”
“首领，我错了，我错了，求您，求……呃……”只见跪着的虎属巫师哆哆嗦嗦磕了几个头，随后痛苦地伏在萧敬昀脚边，断断续续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你怎么会有错，我看是胆子大得很，真当我是瞎的吗？”
他一听就知道萧敬昀气得不轻，在他旁边坐下后才发现这个巫师居然是赵颂年，总基地的负责人。
“老赵？你！”
怎么会是赵颂年！他明明一直恪尽职守，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啊，怎么会残害同胞？！
“首领，他，已经确定了吗……”余卜洛不信，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萧敬昀没说话，脸色沉沉。
这个意思是已经确定了。余卜洛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六岁那年。
那年，在他的生日会上，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他记不清那些人是来做什么了，但他记得赵颂年救了溺水的他。
那些人似乎有意挑起人类和巫师的战争，故意推了一个同伴下水。场面混乱，谁也顾不上去救那个落水的人。
他就站在池塘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摁死在水里，所以他跳下去了。
池塘水很深，衣服打湿后格外沉重，水下似乎有不知名的触手将他往下拉。他想把那个人类托上去，但人类比他沉，也没有任何求生的意思。他的力气要耗尽了，这人类还是纹丝不动。
“喂，上岸啊。”他喘着粗气，从托改成了拉。
终于，人类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没有任何光亮，黑洞洞的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他下半张脸都沉在水里，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串气泡。
他的身子越来越重，小腿肚子突然开始抽痛，麻痹瞬间席卷全身，连呛了几口水后不受控制往下沉，连求救和挣扎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不会就这么完了吧。岸上似乎更混乱了。
他松了手，不能把那个人类拉下去。他不知道这时应该闭眼还是睁眼，冷水滑过眼球的感觉并不好受，有些酸涩难耐，但如果闭眼，最后一秒就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穿进池水，搅起细密的小水泡，他忽然觉得这些透明的易碎品格外好看，连带着沉闷的水声都悦耳了许多。
被拽上岸的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呼吸能力，胸口被按压了几下，咳出一口水后，空气才钻进了肺里。
“小洛啊，感觉怎么样，医生马上来了。”赵颂年蹲在他身边，也不敢多碰，虎爪托着他的脸，对着吹气。
“……”
他摆手，指向旁边一动不动的人类，声音沙哑：“他。”
“别管了，楚顾问会处理，我先带你去休息。”
余卜洛双脚离地，被赵颂年拎走了。
他就是这时候认识赵颂年的。
赵颂年无妻无子，但他特别喜欢小孩子。余卜洛小时候个子矮，脸圆圆的，眼睛非常大，盯着人看的时候，哪怕什么表情都没有也像在撒娇。他怎么看怎么喜欢，差点就要熊手夺子了。
余桉和楚洺平日里很忙，虽说楚知莫和余卜洛都待在贵族培育学校，但谁也见不着谁，这倒是给了赵颂年机会。
从总基地到贵族培育学校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还有一条快捷通道，因此余卜洛总能在学校恰巧碰到赵颂年来处理事务，又恰巧他身上带了零食或小玩具。
每次看到赵颂年表现出“无所谓，就是顺手而已”的态度，他都忍不住想笑。当他露出惊喜的表情再去偷偷观察赵颂年就会发现，这位虎属巫师伪装起来的“高冷”出现一条条的裂纹，露出了面具后的羞赧和兴奋。
那段日子余卜洛过得极其开心，每天都在猜测今天老赵什么时候来，来的时候会带什么，可谓是很有盼头。只不过后来他毕业了，和赵颂年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没想到，多年未见，再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首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余卜洛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
“余卜洛同志，你的意思是要替他求情吗？”
他侧头，萧敬昀双手交叠，微笑地看着他。这种皮笑肉不笑上一次出现是首领杀人的时候。他哑然，半张着嘴，唇色苍白。
“小洛……是，是我……不用替我……”赵颂年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又痛苦地垂下了头。
他撇开眼神，不忍再看。
“好了小洛，既然看到你想看的了，现在离开吧。”
萧敬昀发话赶他走了。他站起来，晃了一下，最后问：“他会怎么样？”
“学校没教你吗，叛徒该怎么处理。”
余卜洛吸了口气，深深看了赵颂年一眼，跑出了会客厅。
叛徒该怎么处理他当然知道，剥皮抽筋也是不为过的。可就算赵颂年真的是那个内鬼，念在多年的苦劳和情分上，至少该留条命吧。
他想不通萧敬昀是怎么这么快确定内鬼的，如果不是早有察觉，那只剩下一种情况，赵颂年自己暴露了。
但老赵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偏偏选在这样的时间“暴露”？这中间一定有隐情！他要查。可是，查什么，从哪查起？
余卜洛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基地。
“喂，洛崽，你要回去了吗，怎么不等我？”
他回头，陆正昂摆着手追了上来。
“停战了？”余卜洛问。
“嗯，对方意图很奇怪啊，打两下就跑，真的像是在……挑衅。”
停战了。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对方选在发现巫师暴毙的时间进攻，看起来像是在掩护自己的同伴，既然这样，赵颂年就更不该这么快被发现了。
“陆正昂，你以后会去参加作战军吗？”
“大概不会吧，我正在修习指挥官的课程。”
“指挥官……也要参战积累经验吧。”
陆正昂一只胳膊搭在余卜洛肩上，笑得直颤：“洛崽，你是在担心我吗，放心吧，我作战训练成绩可不比你差，你当初选了特工我就想说你。”
“我觉得特工安全系数比军队高多了，毕竟我听命办事，完全不用担心会和各星球扯上复杂的关系。”
“所以你就是在担心我喽，以前怎么没见你操心过？”陆正昂揉了一把他的软发。
“你真烦人，没大没小的，怎么还摸我头。”
陆正昂笑得更欢了：“就两岁而已，出去谁能看出来你比我大。”说罢他还伸手从自己的头顶比到余卜洛头顶。
“陆正昂——”
余卜洛真的有被侮辱到，狠狠踹了狼崽一脚，气冲冲踏进了传送门，而某个被踹的人厚着脸皮嬉皮笑脸跟了进来。
晚上回去后，余卜洛收到了祁温刻的消息：资料。
什么资料？他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后续，这才想起来白天祁温刻找他要检查报告来着，于是赶忙翻出来扫描了一份发了过去。
对方回得很快：明天见面详谈。
余卜洛礼貌回复后就扔了通讯器，腹诽道：既然要见面详谈还专门要一份做什么，难道他会仔细看？
事实证明，祁温刻真的仔细看了，不仅看了，还连夜想好了行程和安排。
刚睡醒赶过来，并且先前几个月没什么进展的余卜洛：“……”
“你……”余卜洛不自在地抓了一下耳朵，“一夜没睡？”
“睡了，这些工作不复杂。”
余卜洛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向前倾了倾身，凑近面前的男人：“祁温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一个人想声东击西保护另一个人，那什么情况下失败得最快？”
“按照你说的情况，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不会失败。除非那人是个弃子，或者是个替罪羔羊。”
余卜洛听得认真，看着祁温刻漆黑的眸，又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暴露了？”
“不可能，除非他叛变了，或者……”
“或者什么？”
祁温刻没有立马回答，定定看了余卜洛几秒。小猫离他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他长而卷的睫毛。明明这两排小扇是扇在空中的，他却觉得一股妖风扇进了心里，痒痒的。
小猫的耳朵在头上动了两下，似乎在催促他赶紧回答。祁温刻闭了一下眼，声线稳稳：“或者他自己想死，但身不由己，只能选择这种死法。”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死？”
“不论是被敌人逮捕还是任务失败，都是九死一生。”
余卜洛坐了回去，若有所思地夹了一条干炸小黄鱼放进嘴里。
他更愿意相信赵颂年是个替罪羔羊，这是他最能接受的一个结果。
“你不问我是谁吗？”余卜洛又夹了一条小黄鱼。祁温刻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
“基地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我对逝者表示哀悼，但这是巫师星球的事，作为来拜访的客人，不知不论、不说不问是最基本的礼貌。”
他这么一说余卜洛倒放心了，毕竟祁温刻算是个大人物了，要真因为他这几句话给星球带来什么麻烦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