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门口，立仁心不在焉的等待着，满脑子都在构思自己应该呈现一个怎样的杜甫形象。
只见不远处程君颐正跟两个女同学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与前几次见面的窘境不同，这才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只见她穿着一条白色齐膝碎花连衣裙，背着一个双肩包，齐肩的头发被微风吹散，迎着正午的阳光，笑的格外好看。
程君颐让陆小雨和方圆先上去找座位，自己径直向立仁走过来。
“什么情况？”陆小雨八卦地问。
方圆远远地望了一眼，只要不是萧珩就行“走啦走啦。”
“黄。。。先生。”每次这么称呼，程君颐都觉得有些别扭，他比自己长几岁，直呼其名显得不礼貌，却也想不出其他的称谓。
“小程，古典文学的书在几楼？”黄立仁开门见山地问。
好巧不巧，这可撞到她专业口了，“三楼。”
“帮我去找几本书。”
“走吧，我们图书馆校外人员可以进，只是借不了书。”
立仁看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犯了愁，师大图书馆不愧是都城有名的藏书量丰富的校级图书馆，只唐宋文学这一类目便足足有一排书架。
“你找什么，我帮你找。”中国古典文学专业的她，三年来已对图书馆三层如数家珍。
“杜甫诗集。”
程君颐一愣，不解地抬眼看他，一双明眸与他深邃的眼神相对，他认真的目光带有一丝势不可挡的攻击性，像一支闪电般的利箭穿过她的眸光潋滟，直接扎到心口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神了。
“杜甫，那边。”程君颐向远处一指，匆匆来到那排书架，不知不觉一阵炽热烧红了脸。
“这整个书架都是。”程君颐转头望向他，视线却在下颌止住。
“有推荐的吗？”
程君颐疑惑，明明是你来找书，却让我推荐？
“大人看还是小孩看？有什么需求？”
黄立仁沉思片刻“我看，能快速了解这个人物。”
程君颐快速地扫着书架，“这本，这本。。。”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又抬头看向最上排的书架，“上面那本《杜甫全集》”，踮踮脚，够不到。
黄立仁嘴角微扬，抬手便拿下来。
“这几本应该够看几天了。”
“这么厚！”立仁眉头微微一蹙，不开心地吐槽道。
“这几本是入门书呀，选集跟全集有很多重复的，全集用来补遗漏。”显然，这些书她都读过。
“这两本就够了，这套有三本，没必要了吧。”
“这套书比较难读，有点枯燥，但是作者事无巨细做了考证，是了解杜甫推荐必读的。另外有些畅销书我不推荐了，没有读过。”
黄立仁看着这些书，又在艰难地抉择着。
“这本全集先排除吧，另外两本写的已经很全了。”程君颐帮忙过滤掉一本。
黄立仁翻了翻《杜甫选集》，又翻了几页《杜甫评传》，内容多得让他失去了一半阅读兴趣。突然转念一想满怀期待地问道“你都读过？”
程君颐点头“这几本是我们专业的必读书目。”
“那太好了，你给我讲讲，以后我慢慢看。”
“什么时候？现在吗？”程君颐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借书么，怎么还有额外的项目？
“越快越好，周末两天我得研究透。”他除了研究透，剧本里面的台词也要背过，属实是争分夺秒。
“跟我来吧，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在图书馆里低声说话是最招人厌烦的行为之一，一楼有间咖啡厅，中午正是没人的时候。
“国庆节有个惠民演出，在话剧舞台上呈现唐代著名诗人。一般这种演出要照顾一下不同年龄层次的观众，以普及为主，没必要呈现太深奥的内容。”黄立仁说着需求。
“了解，了解。你是学话剧的？”
“演话剧的。”
程君颐好奇地打量一番。
“怎么？不像？”黄立仁戏谑地问。
“没有，我。。。”她想说什么，但跟这个人不熟，不想再麻烦他。
“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大家已经不陌生了。”
“呃。。。我这学期选修课正要选戏剧剧本创作。”在文学院，这门选修课非常抢手。
“不错，现在我们这行缺少好的剧本，这个方向还是不错的。”黄立仁拿出一支烟，在桌面上轻轻磕了磕。
“这里不让抽烟。”程君颐欲伸手制止。
黄立仁悻悻地收回了那支烟，手指凑到鼻边嗅着指尖残留的味道。
“看起来瘾很大呢。”程君颐玩笑道。
小姑娘今天状态不错，都能开玩笑了。黄立仁笑笑，眼角有几丝细纹。
“你出演什么时期的杜甫？”
“中晚年的。”关于杜甫，立仁仅存的是从儿时到高中所学的诗。课余，母亲让兄妹俩背过不少诗词，当时只为了应付母亲的背诵考察，对诗人生平了解不多。
“我有两年没读杜甫了，那次读完嚎啕大哭。”程君颐回忆道。
“为什么？”黄立仁眸中闪过一丝光，抓住这个原因也许就能打动观众。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程君颐看了一眼手机，“我妈这会儿怎么找我？”
“盈盈，我在你学校北门，你赶紧过来。”电话中程母的语气焦急万分，电话里也不肯说什么事。
“昨天事情都解决了，协议也签了，应该没遗留什么问题啊。”黄立仁纳闷，从南城到都城八个小时的火车，没大事不会这么折腾，便跟着程君颐一起过来。
见到黄立仁和程君颐走在一起，程母心中便觉得踏实。
“妈，昨天不是刚回去嘛，又出什么事了？”
程母扑通一跪，黄立仁和程君颐措手不及，赶忙要拉她起来。学校里来来往往的师生侧目，几个人驻足看热闹。
“小黄，阿姨求你一件事。”
“阿姨您快起来，有话慢慢说。”黄立仁没见过这情况，不知道她有什么大事非要这样。
程母依然不肯起来。
“妈，有事起来说，你这样让他多为难呀。”程君颐跟着着急，拉着母亲的胳膊，可母亲就是不起来。
“阿姨先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说。”黄立仁看周围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自己倒是无所谓，小程在这里读书，被同学老师看到可就太难堪了。
程母起身，程君颐欲拉着母亲回图书馆咖啡厅，黄立仁拦住了她。
“出去说吧，别在校园里，万一阿姨再做出过激的事被你同学老师看到不太好。”黄立仁贴心地提醒道。
程君颐点点头，“我住附近，不嫌弃的话，去我那吧。”想到附近商业街餐馆甜品店也都是学生，黄立仁提议。
师大北门过了马路，五六分钟就到了黄立仁住处。
程母拉着黄立仁胳膊，跪着说“我走投无路没办法才来找你，昨天跟王家的事了了，在村里闹大了，往后盈盈在村里不好嫁了。村里有个死了老婆的老鳏夫拿着三万块钱就要来提亲，他都四十多岁咧，她爸就要答应人家。小黄，几次接触下来你是个好人，我把盈盈托付给你了。求你和我女儿结婚。”说着，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户口本，显然是有备而来。
“阿姨这怎么行呢，关乎她一辈子的大事，我怎么能答应，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黄立仁明确拒绝。
“妈，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已经欠黄先生那么多钱了，你怎么能提这种要求？”程君颐急得差点哭出来。
“只要盈盈不结婚，她爸绝对会再来学校闹，折腾不起了。昨天是老王家，今天是老鳏夫，明天还不知道谁。你放心，我们盈盈还是黄花大闺女。。。”
程君颐赶紧捂住母亲的嘴，脸上一阵热辣直接烧到耳根。
黄立仁伸手扭过头去，似乎这样就听不到程母说了什么，可这声音一直往他耳朵里面钻。
“阿姨，是我配不上小程，我比她大六七岁，上个月刚离了婚，不瞒您说，我还欠着一百多万的债，以小程的条件，在都城随便一抓就能找到比我好的男人。”黄立仁被眼前这棘手的事搞得头脑一阵眩晕，试图理清思路劝说程母。
“我看明白了，你是个好人，热心肠的人，只要人品没问题，过日子就差不了。”程母似乎认准了黄立仁这个女婿。
程君颐和黄立仁两人哑然，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黄你是个斯文人，比村里那些游手好闲喝酒打老婆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六七岁总比四十多岁的老鳏夫强。”
“妈你别说了。”想起那落后的民风，程君颐觉得丢人。
黄立仁试图让程母站起来说话，“小黄，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阿姨来这屋谈吧。”只有卧室的门隔音还算好，程母坐在写字台的椅子上，黄立仁与她相对坐在床边。
程君颐坐在沙发上觉得如坐针毡，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卧室门缓缓开了。
黄立仁眼圈微红，长舒一口气。
“小程，你不讨厌我吧？”
“不讨厌。”
“那好，星期一去民政局领证。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跟我妹差不多年纪，我只当是多了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