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村子很安静。
时辰没有注意到村子里安静的连蚊虫的声音都没有。
路上无一行人,天色暗沉。
时辰跟着林弃路过一个个掩盖在暗色下的土房,来到一间比较偏僻的小土房。
他看着被放在土炕上脸色苍白的莫飞蹙了下眉头,他有些晕头转向的问:“村子里有医务...”他的话戛然而止。
外面昏暗雾浓,时辰只能模糊看清对方的轮廓,现在进了土房里,借着屋内的破旧灯泡下的泛黄的光,他才终于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那是怎样的一副外貌...
时辰第一次这么没有礼貌的呆愣看着对方,他盯着对方纵横交错的侧脸说不出话。
林弃转过头,整张脸露在光下,那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深红的疤痕像一条条蜈蚣横跨在男人的脸颊上、额头上、鼻梁上。
这些暗红的疤痕好像在诉说着主人悲惨的遭遇,只有那双漆黑的双眸平静无波。
时辰怔怔地看着,林弃垂眸看了一眼,开口道:“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嘴上这么说着,他的语气却很平淡。
时辰回过神来,对刚刚那样盯着人有些抱歉:“没有的,我只是有些惊讶,抱歉。”
说完,时辰习惯的笑了笑。
林弃听后,眼珠动了动,他垂下眼帘,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青年温温柔柔带着歉意的笑。
他在和我道歉。
林弃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隐藏在皮肤底下蠢蠢欲动,他有些克制地开口:“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说完,林弃就转身离开,一点也没有在门口的热情。
虽然那也算不上热情,时辰想。
等时辰视线看向躺在土炕上的莫飞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要问的问题,时辰往前走了几步望着还没有走出屋子林弃的背影开口,“对了,村子里有医务室吗?”
“…没有,有个大夫。”
他脚步没有停下,反而更快了几分迈出这间房子。
时辰愣了愣,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他看了一眼一脸病态的莫飞,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之前的大雾也随着夜晚来临消散了许多,乡下没有城市那么多夜生活,村民早早就回去休息了,现在只能看到各个村户的灯光。
他本想追上去问一问对方村子的大夫在哪里,但出了门后,哪里还能看见男人的身影,路上光秃秃的,连只鸟都没有。
“走的真快。”时辰低喃道。
时辰无奈放弃了今晚找大夫,他回到屋子里观察了一下莫飞的情况,看到对方除了脸色苍白外没有别的症状后便拉了灯泡关上门,去到隔壁的屋子。
简单洗漱过后时辰便上了硬硬的土炕,咯的他皮肉生疼,但大概是因为今天奔波了一路,时辰没多久便睡着了。
...
到了夜晚,村子寂静的不像话,只零星有几声初夏的蝉鸣叫。
北方的村子里,窗户很多都连着土炕,占据了一整面的玻璃能从外面把里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一般都配有厚大的窗帘,可时辰这间屋子,不知是太久没人住还是单纯的房主单纯的忘记了,这间屋子没有配上窗帘。
夏天炎热,窗户没有关上。
窗子中间带着污渍的玻璃上隐隐约约的好像有影子在动。
“沙沙....”半夜刮起的大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屋子里的时辰打了个寒颤掖了掖被子,他的额头出了些冷汗,耳边的蚊虫嗡嗡的在他耳边唱着交响曲。时辰蹙着眉头,终于忍不了一样烦躁地睁开眼。
他拉了一下旁边的灯绳,想要把窗户关上,时辰掀开被子坐起来,他整个人刚好面对一整面的窗户,除了倒映出的他的影子,时辰好像还看到外面还有一道瘦长的黑影从窗户外飞了过去。
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去,只看到窗户外漆黑一片,和掉落的树叶。
“看错了吗...”
睡眼朦胧的时辰没有多想,他跪爬过去把窗户关上,刚刚的冷风瞬间消失了。
时辰打了个哈欠,他轻轻挪动身体往后撤,撤到一半他身体突然僵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背后,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时辰睡意瞬间消失,他惺忪的双眼睁大了几分,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他吞了吞口水。
时辰做好心理建设,他的头颅和瞳孔缓慢地朝右后方撇去,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这几秒钟对时辰来说煎熬无比,他的头颅停直了转动,视线定格在斜后方。
什么都没有,时辰的瞳孔里映照的只有后面他的枕头和被子。
“呼...”时辰松了一口气,看来又是错觉。自己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他整个身体不似刚刚的紧绷,完全放松了下来,只想着要好好睡一觉。
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朝左边转了一下脖子,看到了“它”。
时辰脖颈僵住,他的瞳孔微缩,放大,放大,时辰来不及呼救,一张已经张到极大的猩红的口腔朝着他的头颅咬下。
“..啊——!!”
时辰瞬间坐起来,他双手捂着脖子剧烈喘息,眼神带着恐惧,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仿佛刚刚经历了生死逃亡。
那被吞掉头颅的感觉无比清晰,令时辰缓了很久。
直到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时辰才从刚刚的梦里回到现实中来。
时辰捂着脖子的手慢慢放下,他的手指颤颤巍巍的,除了左手的食指软塌塌的,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张猩红的口腔,他又梦到了。
在这时,隔壁传来了声音,“唔....”时辰回过神来,想起来隔壁还有一个病患,他不在去想那个梦,平复好心情起床洗漱。然后去了隔壁的房间。
就在时辰离开这间房间后,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窗户外站着林弃,他面无表情地把脏污的窗户上的几道突兀的划痕用黑雾抹掉。
被惊吓过度的时辰没有发现痕迹。
如果时辰在的话,一定会发现那划痕昨天睡觉前还是没有的。
“别把他吓死了。”男人抹掉痕迹后没什么情绪地提醒。
下一秒,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还是那副满是伤疤的脸,但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现在,林弃的嘴咧开很大,平静的眸子多了几分红丝,配着这张伤痕纵横交错的脸,像是一个疯子。
那是祂的第二个人格。
语气透着疯狂和兴奋,“知道了。”
*
时辰起来后发现莫飞不在像昨晚一动不动,他脸色苍白地哼唧,好像很不舒服。他没有多犹豫,出门就找大夫。
至于和老师们汇合他没有着急,毕竟都在一个村子里,现在莫飞的事情最要紧。
时辰开门就和林弃撞了个正着,时辰愣了愣,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在门口等他,他弯起嘴角,“早。”
“早。”
一路上还是对方架着莫飞,时辰想要帮忙被对方拒绝了。他看出对方有些不太高兴了,就没有在强求帮忙。
这个村子不大,甚至称得上有些小。
坑坑洼洼的土地和稀疏破败的土房让整个村子都透露着贫困的现状。
两人走着,一个个村民都急匆匆的路过他们,时辰没忍住看了好几眼。
“在看什么?”
“他们的衣服…”有点奇怪。
时辰突然停下话语,和一个本地人说这些好像不太好。
林弃撇了他一眼,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开口道,“没关系。”
时辰又撇见了一眼急匆匆路过的一个村民,这个村子里的人穿的衣服很奇怪。
上身背心下身西装裤。或是上身白色宽松T恤下身脏兮兮的裤子。
“好奇?”林弃问。
时辰右手挠了挠脸颊,哂笑了几声。
林弃那张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视线在说话时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对方那处刚刚笑时若隐若现的酒窝,“我们村子比较贫困,有些爱心人士捐赠的衣物会不定期的发放给我们。”
“他们觉得哪件穿着舒服干活就穿哪件。”
“原来是这样。”时辰一脸恍然大悟。
“嗯。”
林弃移开视线,脸皮下面好像一瞬间蠕动了一下。
———
大夫的住所比较偏僻,时辰跟着对方左拐右拐才到了一处不显现的土房旁。
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爷爷,还有一个比较年轻的助手。他安顿好莫飞,听对方说没什么事情,过几天就能醒来。
时辰听从了大夫的建议把莫飞留在了这里让他们照顾。
出来后,时辰第一时间道谢,“林老师,谢谢你啊。”从大夫口中,时辰知道了林弃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位老师。
“没事。”林弃淡淡地回答。
时辰看了一眼他,还是有些惊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老师。
时辰不免有些对同职业的林弃亲切了几分。暂且解决完莫飞的事情,想到之前来的同事们,他笑着问:“林老师,您知道我的同事们在哪住吗?”
林弃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同事?他们被村长分配到建立在外面的学校了。”
“嗯?”时辰歪头。
像是看出了时辰的疑惑,他又说:“外面的学校学生更多,需要的老师多一些。”
“这个村子里的学校只需要一两个来帮忙就够了。他们说后面还有两个老师,村长就没有留人在这儿。”
这个解释似乎没什么问题,学校在村外也是有的。时辰没有怀疑。他只是小小的遗憾了一下不能和同事们一起教书互相讨论了。
希望莫飞快点醒过来。时辰默默地想。
走着走着,时辰想到一个问题,他问:“我不需要去见见村长吗?”
“不需要,村长年事已高,上次接待你同事们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所以这次由我来全权负责。”
时辰应了一声。不见也正好,免去了交际。
这么想着,时辰看向这位充当村长来接待他的男人,“那我什么时候去学校呢?我今天可以先去看看吗?”
林弃坡脚走着路似乎停顿了一下,他垂眸看向时辰,“…可以。”
林弃说完后语气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微妙 ,“你也可以见见学生,有一个孤儿住在学校里。”
时辰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有孤儿,他心脏陷了一小块,爱怜的情绪又不受控制的出现了,他眼神带着怜惜,“好。”
林弃看到这一幕垂下眼眸,遮盖想要跳出来的眼珠。
说来,这个村子明明不大,但是却很容易迷失方向,大概是因为里面的树木太多了,走在一条路上只能看到这一条路旁的土房,剩下的都被大树隔开了,简直就像是在树林里建立的一样。
以至于不大的村子硬生生营造出很大的错觉,如果不是有林弃带路,时辰走个一上午也不一定能找到铜锣村的学校。
到了学校,如果这称得上是学校的话。
时辰看着这个与路上见到的土房没什么区别,只是大了一些,旁边围了个栅栏,用破旧的木头写着'希望学校'的地方,内心泛起一阵酸涩。
他的眸子湿润润的,像是被清水浸透出来的清澈,透出的情绪显得无比清晰。
林弃盯着他湿润的眼眸,吞了一下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攻:馋馋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