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周天姿就见到了沈川建，他和姜蕊依一起。看见周天姿后，沈川建露出像小狗一样的笑容：“天子！楚涵姐！想死我了！”

周天姿已经比沈川建高出不少了，南方人普遍不高，沈川建一米七三，周天姿已经一米七八了，她“慈爱”地想摸沈川建的脑袋，却被沈川建一爪子拍开。

张楚涵：“快给我们的天子大人接风洗尘，哎呀，京畿地区不好当天子啊！”

回去的路上，周天姿和张楚涵向姜蕊依和沈川建喋喋不休在上廷的学习生活，最后周天姿长叹一口气：“我精神一直崩着，就没放松过。”

沈川建：“谁不是呢？我发现我也是盘小菜，大佬随便刷的那种。”

“可你不会遇到歧视。”张楚涵厌恶地皱眉：“他们那里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觉得我们就是不该来这分享他们的教育资源。”

“我听说在上师附中的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吧？上廷爷嘛，正常。”沈川建道：“人家没准家里好几个差佬，当然看不起我们这些屁民啦！”

“差佬怎么了？”在前座开车的姜蕊依冷然开口：“难道不都是为人民服务？”

沈川建被这气势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姜蕊依这火是对谁发的，于是嗫嚅着：“我也就随便乱说……”

姜蕊依却突然叹了口气。

她慢慢道：“纵使家里是总统也不应该是歧视别人的理由，这个世界可以缺少精英，但不能缺少普通人，就像外卖可以没有管理层，但不能缺少外卖员一样。孩子们，你们不要自卑，你们才是创造最大价值的人。”

沈川建道：“你说的那帮同学是不是说话都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就像□□大佬那样，鼻孔朝天对人说话。”

“那是暴发户。真正有涵养的人是不可能对我们这么趾高气扬的。”姜蕊依道：“你看姬蔚时啥时对我们鼻孔朝天过？他家的级别肯定很高，但人家低调啊，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对外就得亲切温和。”

沈川建：“省长算级别很高吗？”

“有没有可能。”周天姿低骂：“他爸爸或者爷爷奶奶辈更离谱，而省长只是最低的那一个？”

沈川建脸都绿了，他之前虽然开玩笑姬蔚时是上廷爷，但也从未想过他家的级别到底多高，也真的是姬蔚时低调，他很少说家里的情况，扒到现在也只知道他一个当过省长的妈。

没扒出来的那得多恐怖。

小孩子小时候对权力和阶级没什么概念，但长得越大，却越能明显感觉到差距。

周天姿把脸贴在车窗上，她又想起姬蔚时了，想起他那美丽的容颜，想起他那优秀的成绩，以及和她天差地别的家世。

姬蔚时虽然没有那帮人高高在上，但是他举手投足间对人有一种疏离感。是的，疏离感，周天姿回想起来，她和姬蔚时玩那么久，那家伙却从未说他会成为周天姿的朋友。

他热的一面给了他在上廷的老朋友，对周天姿这种相处时间不长的同学，姬蔚时始终都是礼貌冷淡的。

周天姿悲观地想，姬蔚时会把社交圈划分几个范围，周天姿甚至连最外圈都算不上。

其实姬蔚时内心里也是看不上周天姿他们吧，他哪怕站在那里，就有无数比周天姿优秀的少女过来。

这天晚上周天姿写完作业，去阳台上吹风。

冬天的闽州夜晚堪称凉爽，周天姿呷着可乐，姜蕊依走过来，扶着周天姿的肩膀：“宝宝想啥呢？”

周天姿：“妈，你说灰姑娘的故事真的存在吗？”

姜蕊依：“你什么时候看童话了？”

周天姿：“你就是这童话故事现实中可不可能吧！”

姜蕊依沉吟了一会，道：“确实有，不过也不是很多，而且那些灰姑娘本身肯定也有着让王子着迷的魅力——怎么了，你想谈恋爱了？”

姜蕊依露出震惊的表情：“现在可不行啊！”

周天姿：“………没有。”

她当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虽然根本原因是没人看得上她。

姜蕊依松了口气，道：“你咋突然想到这的？”

周天姿吞吞吐吐：“是，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女同学，长得就比我好看那么一点，但是可怜的是她喜欢上了一班的一个很好看的男生，但那个男生家里挺好的，长得又帅，现在那女生很痛苦，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姜蕊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们是长相家世不匹配，对吗？”

周天姿点头。

“虽然这话对你说还是太早，但是如果一方足够优秀，那么长相和家世相对就不会那么重要。普女也能找到美男。”姜蕊依道：“但前提是你自己非常优秀，还有就是真的不看脸和家世的美男。”

周天姿：“那得多优秀啊？”

姜蕊依按了一下周天姿：“难道你想变得优秀就是为了嫁个好老公吗？”

周天姿愣了，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还是看脸和家世的，所以爱情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不要抱太大希望。倒不如说，爱情是你变优秀的路上的奖励品，而不是你的归宿。”姜蕊依抱臂倚着栏杆：“你妈小时候看童话书，也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嫁给王子的都是漂亮的公主，那那些其貌不扬的女仆呢？她们的归宿又在哪？后来我才明白，没有人关心普通女孩的爱情，就像英雄史诗里的普通群众，也无人关心他们在史诗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偏偏就是这些无人关心的群体才真正推动了历史。”

周天姿嘟囔：“所以普通女孩也不配拥有动人的爱情呗。”

“不，倒不如说所有女孩都不应该关注什么爱情。”姜蕊依道：“我们应该明白，世界上有比男孩子更值得我们去追求的东西，比如真理，比如平等。不是说普通女孩就不应该向往爱情，而是现实中有比爱情更值得的东西。”

周天姿：“那你这话还是没说明白嘛，普通女孩到底能不能得到美男的爱情。”

“能，但这个要看男女双方，毕竟大多数人还是看脸和家世，所以这种希望非常飘渺，我不建议做这种梦。但把自己变得优秀，那是比这容易的。你可以成为科学家，成为商人，总之就是掌握了力量的人，这远比得到什么美男的爱意踏实得多。爱情毕竟看运气，不是所有女孩都能做被宠爱的公主，但每个女孩都能做披荆斩棘的战士。”姜蕊依道。

周天姿：“可被人爱着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看隔壁小张姐姐和刘哥哥谈恋爱，小张姐姐每天笑嘻嘻的……但我……那些男孩子怕我。”

姜蕊依摸了摸周天姿的头发：“我不希望你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烦恼，毕竟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总是要求她们嫁个好人家，可事实上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嫁个好老公。我们总是去追求这些非常靠运气的事情，却忽略了对自己实力的提升，权力来自于暴力，选择权也来自于自己的实力。我们女孩子并不是缺爱，而是缺一些更宏大的事情，缺少掌握他人的力量。”

周天姿悟了：“所以说与其嫁个豪门不如自己当豪门？”

姜蕊依：“对。”

周天姿：“但这不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阶级跨越太难了！”

“确实很难，但至少在神洲还没那么难。”姜蕊依道：“做不了富二代可以做富一代啊，你不能一步跨越成亿万富翁，那你可以自己做个小康家庭，然后下一代百万富翁，下下代亿万富翁，你一代人的努力能敌得过别人家一代人的努力就行了。难道姬蔚时家也是一代人跨越的吗？”

周天姿愕然看着姜蕊依，姜蕊依得意一笑：“小兔崽子，你什么想法你妈不知道？我走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这个年龄段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

周天姿：“我保证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姜蕊依：“我当然知道你没那个胆子，但是暗恋谁不会啊？我也暗恋过一个小帅哥，你那表情你那心思，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周天姿：“……”

她很好奇她妈当年是什么样的暗恋心情。毕竟她妈这种满身腱子肉的女强人，该不会是直接强上小帅哥吧？

姜蕊依一拍周天姿后背：“行了，睡觉去吧，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专心读书。”

——

“不是，四十篇读书笔记？”沈川建用手指比了个数字：“不是，四十篇？”

张楚涵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对，震惊了吗？”

沈川建在张楚涵面前坐下来：“总算知道为什么上师附中为什么这么厉害了，这作业量让我叹为观止。”

张楚涵：“也还好，一本书做二十遍读书笔记，再拿一本书做二十遍读书笔记。”

周天姿点开一本书，沈川建瞪大眼睛：“2.9g？什么书啊这么厚？哥们我看到这么厚的一本直接放弃了。”

周天姿：“这就是你比不过我的原因。”

三个人在图书馆，沈川建早就写完了带来的作业，他翘着二郎腿想了半天，感觉在图书馆说太多话也不好，索性拿出耳机和手机，开始打游戏。

张楚涵睨了沈川建一眼，心道这人的真实目的就是想来一个没人打扰他打游戏的地方吧。

周天姿拿的书是《精英的傲慢》，是一个奥兰特的作家写的，这本书够周天姿写完二十篇读书笔记。

而且周天姿专门拿这种书来写，只要足够高深，读书笔记少一点老师也不会发现。

但写着写着，周天姿却开始喜欢上这本书了。

尽管这本书立足的是奥兰特的国情，但对周天姿的生活也有许多借鉴之处。书里提到许多精英觉得是自己的个人奋斗过上了这样的生活，但这样事实上却是对社会环境，人民群众和历史进程的否定，所以他们会对底层群众有一种天然的傲慢，认为是他们的不努力造成如今的窘境。

这不就是上师附中那帮富家子弟的想法吗？他们对周天姿这样的借读生充满了不屑与傲慢，认为他们的成绩就是他们的智商体现，却完全考虑不到地区的教育水平差距。

而就是这帮精英阶层制定了社会的游戏规则，精英的游戏规则自然更利好精英。许多奥兰特的名牌大学是推荐制，学生的入学成绩只占一部分，更多的是看学生的特长。但培养这些特长费时费力费钱，只有精英阶层的孩子才能接触这些特长，所以名牌大学的名额也是被更多精英家庭把持着。

如果上师附中的特快班学生要求老师将更多资源倾斜竞赛，那这无疑是对走普通高考途径学生的伤害。因为能走竞赛途径的学生只是少数，可教育必须要服务更多人。

周天姿爱上了这类社会科学的书，离开图书馆时她都要借走几本带回家里看。

乘公交车回家的路上，周天姿注意到中心大道上挂满了彩灯，她这才意识到，要过年了。

“你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张楚涵捅捅周天姿：“好好想想怎么庆祝？”

周天姿看着窗外，是啊，她该怎么庆祝呢？

“小时！生日快乐！”姬蔚然捧出一盒蛋糕，笑眯眯地放在餐桌上：“新的一年还要开心哦！”

姬蔚时腼腆一笑，他张开手臂想抱一下姐姐，却犹豫了一下。

他已经比姬蔚然高太多了，姬蔚时此时的身高一米九，和成年男子没有区别。

姬蔚然倒是大大方方地张开手臂用力抱了一下姬蔚时：“马上就是大人了，要坚强起来！”

姬蔚时咬着嘴唇点点头，他突然有点想哭。

他终于像个大人了，他可以保护他的姐姐和妈妈……还有喜欢的人。

姬蔚时瞄了一眼坐在长桌另外一头的庄湄仪，对方对他温柔一笑，姬蔚时慌张地把头一扭。

姬蔚时的生日就在上廷这家最好的大饭店过，从落地窗望过去就是庄严恢宏的国会大厦。为了给儿子过上快乐的生日，苏钰点了这里的最好的包厢，大长桌两侧坐满了姬蔚时的朋友亲戚，服务员依次给他们上菜。

姬蔚时今天真的很开心，他脸红红的，看上去像喝了不少酒，祝词过后，姬蔚时挨个给朋友亲戚们敬茶，忙得不得了。

徐常谦闹着要同龄人站起来：“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到时电视台那边的广场那边会发射礼炮，我们就这个时候一起给姬蔚时送上生日快乐！”

除夕夜的上廷电视台会鞭炮齐鸣，烟花上天，上廷各个地点的大电视转播这场全国意义的新年祝贺，这个时候送上的祝福是最热闹的。

姬蔚时笑着给了徐常谦轻轻一拳。

十二点到了，大家发出齐声庆祝：“姬蔚时，祝你——”

“生日快乐！”沈川建对着周天姿干了一杯可乐，然后把手鬼鬼祟祟地伸向炸鸡腿，却被张楚涵拍了一巴掌。

此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小区里和炸了锅一样好不热闹。

尽管距离放鞭炮的开始过了几千年，但传统依旧被保留了下来，大家在这一天举国同庆。

周天姿他们就在自家的天台上过周天姿十六岁的生日，生在除夕夜是真的好啊，连熬夜都有理由了。

周天姿买了一堆炸鸡可乐，念念有词：“总算可以吃上了……”

一个烟花在天台上炸开，张楚涵瞪大眼睛：“好漂亮！”

沈川建：“我也要放！”

周天姿刚想说我还没买烟花呢，结果沈川建从身后掏出一条爆竹：“快来！”

周天姿手忙脚乱地点燃——她压根不会用打火机，然后被小伙伴推搡着离开了。爆竹炸开，扑簌簌地落了周天姿一身。

“天子天子，许个愿望！”沈川建嗷嗷大叫。

周天姿：“一夜暴富！”

“太俗了！换一个！”

周天姿睨他一眼：“你懂什么，有钱解决万事愁！”

张楚涵：“弄个容易实现的吧，比如祝我们进前一百。”

周天姿嘟囔：“比一夜暴富还科幻。”

张楚涵：“行了别废话快许，这可是全队buff，你不祝福我来。”

周天姿推开张楚涵，在张楚涵张嘴之前先说了。

“上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