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这场有限的人生之上，即使始终无限地独爱着你，却再不能看见，那片在夜空中挥洒的光芒。才知那段往事，竟是无与伦比的美好时光。】

越前做了一个梦。

画面中，是青春学园里学长们微笑的脸。

透明而耀眼的金色阳光下，那些挥洒的汗水闪着晶莹的光。那些鼓励和加油的话语，一声又一声，像巨大的机器发出的轰鸣声，强烈而刺耳。

但，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微微眯起的眼，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缓缓地响着：「龙马……龙马……」

然而他却始终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在光芒中模模糊糊，直到消失……

那时，越前终于有了意识。

但是他没有醒来。

他能看见母亲伦子伏在床边熟睡，嘴里喃喃着「龙马醒过来吧」。表姐和臭老头都不在，但他知道他们都被伦子赶回家休息去了。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

越前「飘」在自己所睡的床的上方看着夜空。看了一会儿，就飘过了窗户，飘走了。

他想再去那里看看。

尽管，那里有他永远也不愿接受的事实。

* * *

那个球场依旧一片黑暗，没有人在这里燃放烟火。

那些可爱的、小小的火花，没有燃开——它们能够带来他想要见的人啊。

越前有些失望。

明知道没有机会看见那个人，他也还是想来。

或许，这就是喜欢吧。

越前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活了这么久，除了为网球拥有过各种情感之外，他似乎从来不知道「恋爱」又是什么感觉。

有同校女生向他表白，但内心毫无波动，于是一一礼貌拒绝。

如今内心忽然燃起「恋爱」的感觉——算是他的初恋吧？但对象竟然是同性。

还是与自己曾相处了那么久、一起奋斗过、却又久别重逢的学长。

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那个人，已经无法和他在一起了。

不是因为不喜欢，原因恰恰是最可恶的那个……

……什么？

……是什么……原因……

越前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头很疼，心很疼，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沸腾。

——全部……都是因为……

越前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不停地胀大，干涩着，有撕裂般的疼痛。

「喂……」

「喂……为什么……为什么啊！喂——！」

终于还是……开裂了。

——生死永隔。

仅仅，是这个原因。

只是这个原因而已……

「呜……」

越前捂住了嘴，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怎么会……」

是啊，为什么会发生呢？

明明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感情，终于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但是，这一切，对于你……却都已经没有用了。

「不二前辈……期待了……很久吧？」

「我知道的，不二前辈一直都喜欢我。可是，那个时候我太笨了啊……竟然都无视了……」

越前喃喃地说着，仿佛不二就在眼前。

「……现在我知道了呀……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啊……」

耳边蓦地传来不二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呢？」

越前睁大了眼睛。

「我喜欢你……龙马……好喜欢你……」不二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像事先录好了音再播放出来一样。

「对不起，龙马。」不二缓慢地说着，带着如潮水一般的悲伤沉重地袭来，「忘了我吧……真的……我不是故意……要打搅你的生活……但是看见你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会是……怎样一个画面呢？

越前呆呆地望着，炙热的视线似要穿透那黑暗，找到不二的身影。

虽然那样做，只是徒劳。

但是，好想见他！

这个强烈的愿望在越前心里叫嚣。

那片黑暗却太过浓厚，紧紧地束缚住了不二的身体。

见不到了吗？

……就这样，见不到了吗？

「不二前辈！听得到吗？！」越前大声叫着。

「出来啊！为什么……为什么不出来！」越前的声音越来越哽咽。

「你这家伙……不是……一直都想……见到我的吗？……不是……一直……都喜欢我的吗！？」

没有人答应。

越前一个人说着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话。

那些是，连不二都不知道、却又一直想知道的，话语。

「……喜欢你啊！」

越前突然坚定地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要传达给对方的心意。

「我……我也……」

眼泪止不住了。

「想要……一直……一直喜……」

越前闭上眼睛，大吸了一口气，喊了出来：「喜欢你啊……不二前辈！！」

脸憋得通红，但那份沉甸甸的心意，终于说出口了。

「前辈你这个笨蛋！……我也……好喜欢你啊……」

眼眶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

脸庞之上，不停流着那些夹着思念和明悟的眼泪。

「呜……」

声音变得低沉沙哑起来。在黑暗里，那些音符独自起舞。

然而不二不见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越前。就那么突然没了声音。

消……失了吗？

* * *

越前醒了。

自向不二告白的那个夜晚过去以后，越前就失去了意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混混噩噩地飘荡，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任何声音。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透出一丝光亮。

越前就朝着那丝光亮走。又不知走了多久，筋疲力尽了，继续走。

终于，走到了光源处。

然后，一睁眼，他就苏醒了。

伦子没有在身边。

越前是被巡房的护士发现的。

急急忙忙喊来医生做完检查，伦子和南次郎就冲了进来。

「龙马？……龙马……是你吗？我的龙马……」

伦子激动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微笑，说话也断断续续。越前看着母亲，沙哑着声音说着对不起。

看到儿子愧疚的模样，伦子哭笑不得，只是碎碎念着醒了就好。

回家后伦子买了很多补品，决心要给越前好好补补身体。

越前的身体确实很虚弱，眼睛也没有了以往的神采。

目光麻木，嘴唇苍白。

——毕竟他第一次认清一段感情，却还没开始，就已消失得彻底。

越前抬头望着天空，大雪飘然而下。

冬天，还没有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