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圆圆，这些天不和我们见面，也不能和其他人见面哦。”

收到许闻知发来的消息时，裴沅昏昏欲睡。

其他人三个字让他开始思考，睡意随着思考烟消云散。

这个其他人虽然许闻知没有明说，但他觉得好像就是在说江予白。

沈意棠和许闻知似乎在防着江予白。

裴沅觉得奇怪，没有多想，回了个ok手势继续写作业。

*

桌上的手机震动亮屏，沈意棠随意瞥了眼，目光重新放回对面的少年身上。

“提议我接受，不过我劝你少没事找事。”

“谁在没事找事？”许闻知一声冷笑，“没事找事的人从来都是你。”

“你似乎忘记了我和圆圆的关系。”沈意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许闻知，“我和他向来亲密，这点你比不了，也应该有自知之明。”

“是吗？”许闻知笑得更加灿烂，缓缓站起身，回以沈意棠同样的眼神，“可是我今天看，圆圆好像故意想和你疏离。”

沈意棠没吭声，似乎觉得现在的对话模式太过幼稚，最终留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离开客厅。

刚一出门便碰到了许闻知的母亲，沈意棠原本显得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笑着开口：“阿姨。”

“小棠啊。”柳芩看见他顿时乐了，“来找闻知玩吗？那臭小子估计现在还在睡觉呢。”

“他醒着。”沈意棠说，“我找他有事，现在事情说完了准备回家，阿姨下次见。”

“哎呀，别着急走。”柳芩抓住他的手臂，热情道，“留下来吃个晚饭。闻知脾气差，平时就你和圆圆两个朋友，你们也不来家里玩……”

她话还没说完，抬头许闻知站在门口：“妈，他不在这里吃饭。徐叔，送他回家吧。”

不远处的徐叔应了一声。

“你这孩子。”柳芩用力掐着许闻知的手，“对朋友怎么这个态度。”

许闻知被掐得龇牙咧嘴，不愿意说话了。

沈意棠没磨叽，上车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人一走，柳芩一直不断叹息。

“最近怎么圆圆不来家里玩了？你跟他们闹脾气了？”

“没有。”许闻知臭着脸说。

“你这脾气真够差的。”柳芩揉揉眉心，放下手意有所指道，“就你这脾气想把喜欢的人追到手想都别想。”

正准备上楼打游戏的许闻知步伐一顿，猛地转身看向柳芩，满脸震惊：“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圆圆？”柳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手将包放在桌上，“就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

……

沈意棠一到家就洗了个澡。

他不同于许闻知，和裴沅聊天多数要找个话题开场，对裴沅向来是想到什么聊什么。

两人从小到大都这样，关系已经到了非常人能追上的好。

有时候沈意棠会忍不住想：他和裴沅的关系如果没有这么好，这么亲密，现在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

沈意棠打开手机发送消息。

“早上的事很抱歉，以后不会再随意进你房间，我们确实都长大了。”

裴沅过了一会儿回复：“没事，就是吓到我了。”

沈意棠打下一行字，又很快删除。

这么来来回回数次，裴沅率先发来消息：“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沈意棠：“没什么，就是在网上看到一个讨论话题，有点好奇你的答案。”

裴沅：“什么话题？”

沈意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裴沅打字的动作一顿，抬手抓抓耳朵，没急着回复。

他举着手机，盯着那句话看了又看，叹息一声，给出回复。

“没什么喜欢的类型，喜欢这种事，说喜欢就喜欢上了，控制不了。”

沈意棠迟疑片刻，继续问：“大概一下呢？”

等待一会儿，对面发来回复：“我这人有点怪，非要说的话，可能喜欢不喜欢我的。”

本该是挺让人难过的话，可是想着裴沅打出这字的时候肯定苦恼了很久，又忍不住让人发笑。

裴沅翻个身，本以为这样提醒就够了，没想到沈意棠发来一条消息。

“我不喜欢你，那你会喜欢我吗？”

他瞬间怔住，感觉握着的手机烫到让人无法再继续拿着，索性放在桌上。

裴沅故意等半小时后才拿起手机回复：“不会。”

这么久过去，沈意棠还是秒回。

“为什么？”

裴沅心里挺不是滋味，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才发出。

“因为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沈意棠彻底没动静了。

裴沅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院中的花，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二天五点，裴沅被梦吓醒，醒来下意识在房间里环顾了圈，确定没人才松口气。

太离谱了，昨天梦见沈意棠，今天梦见许闻知，还都是非常奇怪暧昧的梦境。

不知道明天他又会梦见什么。

裴沅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从床上爬起换好运动装。

窗外天几乎大亮，已经起床正在厨房的阿姨看见他近乎错愕道：“小少爷怎么起得这么早？”

裴沅之前不喜欢赖床，多数六点就醒了，放暑假放得他变懒了不少，每天不睡到九点不会起来。

“早上好，阿姨。睡不着，我出去散散步。”裴沅笑着说。

阿姨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嘱咐道：“别跑步，省得累到了。”

裴沅应下一声。

他小跑了会儿，走路散步，等到太阳彻底出来，离家非常远了。

裴沅走进路边便利店买了一瓶常温水，而后坐在一旁有树荫的长椅乘凉。

燥热的风吹过，裴沅无法坐住，打算让自家司机来接时，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予白！”裴沅登时站起身，大喊了一声，反应过来连自己也愣住了。

他见到江予白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不等他思考，不远处的少年已经停下慢跑的步伐，缓缓朝他走近。

“你怎么在这里？”

“你家住这边吗？”裴沅注意到他还没出汗，应该是刚开始跑。

“嗯。”江予白垂眸，“你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裴沅随意擦掉脸上的汗水，注意到他的话中的重点，歪着脑袋问：“你是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江予白抿了下唇，那一瞬间裴沅竟然能读懂这个动作，立刻开口：“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间知道的。”江予白说。

裴沅眨眨眼。

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将那因为出汗而变得白里透红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暖光，本就嫩的唇或许运动导致的，透着一种吸引人的粉。

裴沅忽然弯了弯双眸，目光越过江予白看向后面。

“那你住在哪里？”

出乎意料地，江予白没有任何犹豫一指身后不远处的小区：“那里。”

他确实是刚从小区出来，挺巧。

裴沅不知为何，倏然想起许闻知那句话。

虽然答应了许闻知，但他不是来和江予白见面，是碰巧遇见了。

裴沅站直身体：“我散完步了，准备回家，你继续跑吧，开学见。”

江予白喉结滚动了下，嗓音略微嘶哑地应下一声：“开学见。”

他没有动。

裴沅打完电话见他还在原地，又进入便利店买了一瓶水递给他：“给你。”

江予白道谢，拿着那瓶水没有开。

裴沅略微不解。

是不喜欢喝这种水吗？

“我在这里等司机过来。”裴沅坐在长椅上说。

江予白嘴唇动了动，裴沅看出他的纠结与犹豫，主动问：“你是想休息一会儿吗？”

江予白点点头，绷紧的背脊难得放松了一些。

“那你坐这里。”裴沅笑笑，“正好陪我等车。”

江予白抬脚，缓慢地停在长椅前坐下。

他坐得位置离裴沅很远，中间还可以坐下两个人。

裴沅丝毫不在意这些，直接挪过去，缩短距离后想起小说人设，忍不住询问：“江予白，你是不喜欢和人接触吗？”

或许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句话，江予白微怔，略微垂下双眸，回答得模棱两可：“算是。”

黑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切情绪，裴沅看不穿他此刻的想法，悄悄打量着他的侧脸，直到江予白倏然抬头。

两人目光避无可避地装撞上，裴沅能够清楚看到江予白黑色瞳孔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那一刹那，不知为何，平缓跳动的心就好似石子坠入毫无波澜的湖面，产生巨大的涟漪，让人无法冷静。

裴沅听见了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

他下意识挪开目光，等到心脏缓和一些后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挪开目光？是尴尬吗？

不是。

裴沅重新看向江予白，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

风裹挟着热浪袭来，夏天的空气太过燥热，使得人的内心也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裴沅觉得自己就好像跑了十公里般，口干舌燥，无法继续坐下去。

他甚至能感觉脸颊上的热意正在一点点升高。

裴沅猛地站起身：“司机差不多到了，你可以去跑步了。”

他晃悠着双手，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太过像掩饰什么，停下摆动，僵硬地贴在身侧。

江予白似笑了一声，太过短促，以至于裴沅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转身看向身后站着的少年，注意到那双死寂无波澜的眸子此刻泛着点点温柔的笑意。

“裴沅，下次见。”裴沅听见他笑着说。

低沉清冽的嗓音似羽毛划过耳畔，酥酥麻麻。

裴沅扣住大拇指，用力绷住身体，才让自己没暴露那种不知名的情绪。

他给不出回答，就那么无声目送江予白离开。

风吹动树叶，哗啦啦作响，司机刚好到达，下车打开车门。

裴沅呆呆地坐在后座，扣好安全带，直到车子启动，他才用力捧住自己的脸，黑眸充满震惊。

完了。

他在心里说：自己好像要变得不正常了。

一回到家，裴沅就进入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水流顺着头发流淌一脸，他眨眨眼，直到眼睛过分刺痛才回过神，连忙往后挪动。

彻底完了。

他洗个澡都不知不觉想了江予白这么久。

自己这算什么？这几天被沈意棠和许闻知影响了吗？

裴沅摇摇头，试图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外。

都是昨天那个帖子导致的。

裴沅快速冲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坐在窗前对着电脑，本来想打两把游戏放松脑子。

结果打开电脑的下一秒，脑子又被江予白的脸占据了。

疯了。

少年木讷地眨动着卷翘的睫毛，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连自己都没发现，随着脑子里的脸变清晰，唇角开始微微上扬。

直到电脑开机提示音响起，裴沅才骤然醒神，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脸，彻底不再乱想。

裴沅从初中开始就在玩一款略微恐怖悬疑的游戏。

是团队游戏，最低得两个队友，进入副本之中寻找线索，破解谜题。

最开始他没有固定队友，沈意棠和许闻知又不喜欢玩这类游戏，陪他玩过几次就不玩了，所以他每次只能随机组队。

结果随机组队的队友总是鸽他，玩一半就退出，或者坑人，害得他无法通关副本，就去游戏论坛找了个固定搭子。

这么久过去，裴沅找的那个搭子依旧在玩这个游戏，不同于他偶尔上线，搭子每次他登录时都会在线。

距离上次登录已经过去三个月，裴沅进入游戏后下意识去找搭子。

比较意外的是对方这次不在线。

裴沅当即私聊：“这么多次，终于被我抓住一次你不在线了。”

他想玩两把，搭子不在线只能进随机组队，结果刚进去还没开始，聊天框亮起红色提醒。

搭子上线，并且回复了他的消息：“之前有事，玩吗？”

暗恋Y：“出来，进我队伍。”

裴沅赶在组队开始前退出，进入搭子的房间。

和往常一样，进去后直接开始匹配，选定的副本地图比较困难，且是裴沅没有玩过的。

他下意识询问暗恋Y：“这地图你玩过吗？恐怖吗？”

暗恋Y：“恐怖。”

游戏地图几乎很少有太恐怖的，裴沅玩这么久也只碰到过一次，全程都是被暗恋Y带着过关的，他只站在有光的地方等暗恋Y找线索就行了。

看到消息，裴沅正思索是直接退出扣除积分，还是如何时，暗恋Y再次发来消息。

“跟在我身后就行，这个地图我玩过。”

裴沅：“好。”

他游戏ID用的是真名，并不在意会碰到熟人，毕竟这游戏太冷门了。

游戏开始，画面直接变暗，只剩一点微弱的烛火。

四周无论往哪里走，都是化不开的黑雾。

裴沅操控着人物慢慢往前挪动，没想到刚走两步，就有个恐怖的鬼脸从旁边跳出来，直接贴脸开大。

裴沅惊叫一声，根本来不及躲避。

“您已死亡。”电脑屏幕出现深红色的提醒。

裴沅无奈放下鼠标打字：“这地图怎么刚开始就这么吓人。”

副本死亡并不会直接退出，而是会回到最初的出生点。

好在他是刚进来就被淘汰，复活后暗恋Y就在身边。

暗恋Y：“难度比较大，整个副本从头到尾只有这一根蜡烛，你跟在我身后。”

裴沅应“好”。

游戏有跟随选项，裴沅将手搭在暗恋Y肩膀上，全程跟着他挪动。

副本确实吓人，短短几分钟，裴沅已经看到五次恐怖的鬼脸，每次都被吓得发出惊叫。

阿姨以为他出事了，几次敲门询问，听见裴沅说在玩游戏才放心。

好在这副本需要寻找的线索并不多，十分钟后，就差一个线索就能通关。

就在这时，原本握在手中的蜡烛忽然熄灭，整个屏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裴沅愣住，反射性握住鼠标挪动人物视角。

随后他发现，别说看清周围了，连游戏消息都被遮盖住无法看清。

裴沅刚准备打开语音按钮，试图说话，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裴沅。”

他下意识应声，发现自己没开麦，连忙戴上耳机，将麦克风打开。

“你声音好熟悉。”裴沅努力分辨游戏环境，“我开始还以为是我认识的朋友叫我。”

暗恋Y的声音像极了江予白，最开始他还以为是江予白在叫他。

“是吗？”暗恋Y低笑出声，“那看来我的声音挺普通。”

“不普通，很好听。”裴沅回答。

认识那么久，这是两人第一次开麦，之前的游戏副本地图从来不会出现消息被挡住的情况。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找线索。”暗恋Y嘱咐道，“我知道线索在哪里，你不要动，旁边都是NPC。”

裴沅：“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暗恋Y：“嗯。”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聊天，裴沅只能听见耳机里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到仿佛暗恋Y此刻就贴在他耳朵边发出般。

他忍不住扯了下耳机，重新戴好。

五分钟后，屏幕重新亮起，显示结算画面。

“过了。”暗恋Y说。

裴沅觉得这关自己一点用处都没，直接把得到的积分转让给暗恋Y。

“不用。”暗恋Y说，“之前你出过很多力，我也没有转你积分。”

他迅速将积分转给裴沅。

裴沅没再转回去，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这个暗恋Y的声音简直太像江予白了，每次说话他都不禁恍惚。

原本打游戏是为了不胡思乱想，结果现在更是满脑子江予白。

裴沅多少有些郁闷，叹息出声。

暗恋Y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对劲，语气关切道：“不舒服吗？”

“不是。”裴沅脑袋贴在桌上，“就是有点郁闷。”

两人回到组队房间，暗恋Y并没有开始游戏，反而感兴趣地问他：“因为什么郁闷？”

两人是网友，再加上认识很久都没有约出来见面的打算，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所以裴沅没有藏着掖着，坦言道：“感觉我最近变化很大，不只我，我朋友也是。”

“每个人都会变。”暗恋Y说，“不要因为这个郁闷。”

“不是普通变化。”裴沅双眼无神地盯着键盘，有气无力道，“我觉得我变得都不像自己了。打个比方，我之前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现在倒是动不动就会在意。”

暗恋Y忽然沉默，就在裴沅以为他下线时，听见耳机里传出他低沉的声音：“你是谈恋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