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云开，天光普照，戚家院落里，戚母正轻悄从炼器室门口退开。

“窈窈还在入定？”树下打完一套拳的戚父压低了声音问。

戚母点了点头，虽没有直接看到戚窈，但是里头悄无声息，想来她是还在打坐。

两人结伴往正堂走去，脸上都有些忧色。

一个月前，儿子戚育去了赤灵门修炼，往日还算热闹的戚家便冷落下来，夫妻两心里的滋味不同以往，唯一的安慰就是小女儿戚窈还在身边。

可小女儿与两人的相处也并不多——她本就沉静自律，从哥哥去了赤灵门后，更是加紧了修炼，每日不是在打坐便是在炼器。昨夜更是说服戚父戚母，服用了一滴清灵液，尝试晋级。

戚父戚母自然担忧，同时也不解。

戚窈转年才六岁，何必如此急着晋级？

——半年后金竹镇有一场大祸。

戚窈无法明说梦中剧情，只好拿夺云中令做借口，抚慰了父母，转头直接服下了清灵液。

与戚父戚母担心她晋级会受罪情况不同的是，一夜过去，她顺遂晋上了练气二层，迟迟没有从炼器室出来，是因为她上手修炼起《五蕴控火》。

……

高温让戚窈面色通红，额上的汗珠一点点的往下落。

她不敢分心擦汗，回想着《五蕴控火》的引火奥妙，将一股灵气布在掌心，便见灵气慢慢泛作红光。

薄薄的一层红光看起来微弱，但是戚窈心里清楚，这火比冶炼炉心的那簇更猛烈，这点从戚窈附手，几息融了旁边一块精铜就可见一斑。

但戚窈还来不及多试验一番，她手心的红光就消散了。

这点火气，从出现到消失，总共坚持了两息。

戚窈心知肚明，这是她本身灵气不足，加上控火法诀不熟练的原因。

但不管如何，《五蕴控火》比她想象中更好用，等她能熟练迅速的将火力遍于掌心后，也可以将其当做一门战斗法门来使用。

戚窈打坐调息，等灵气充满后继续施展五蕴火，三天之后，她前后融了三十块精铜，效率大增。同时随着熟练度的增加，她手心上的火焰也从一开始的两息转湮变为可以坚持四息左右。

没有浪费这些熔炼后的精铜，戚窈将其都铸做凡器【精铜护臂】，考虑到不是自用，不需要将数值刷满，戚窈只将品质维持到上品。

等待炉火冷却的途中，戚窈在一旁拿出了自己的笔记，例行记录。

【X年X月X日，第五十三次炼器】

底下则是一串自己才看得懂的数据。

自从打定主意往炼器师发展，她就养成了记录数值即时复盘的习惯，以【精铜护臂】举例，其作用为防护，主属性坚硬。

戚窈第一次炼制出此物，坚硬数值为5，评价为粗制，也就是每次要炼制五支护臂，并经过属性抽取合并，才能达到25数值的上品门槛。

经过一个月以来不间断地炼器练习，她现在能较为轻松地炼制出数值7到9，评价为下品的护臂。

这次炼器时因多了五蕴火这个变量，她特意做了分组对照实验，用以优化炼器流程和提高效率。

五蕴火反复锻炼五次的精铜基底、锻炼三次、锻炼一次、普通精铜……

最后她得出结论，以她目前粗浅的炼器水平，对炼器数值影响较大因子还是材质基料，提高材质基料的成色才是现下显著提高装备属性的快捷方式。

而综合每次锻炼精铜所费时间精力，以及多次锻炼后精铜对护臂属性值的提升，使用锻炼三次的精铜为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五蕴火锻炼三次。

戚窈总结重点。

合上笔记，她走出炼器室，屋外倾泻的日光与火光截然，戚窈顿时眯住了眼，下一刻，她被一个温暖的身躯揽入怀中。

戚母将戚窈的头按在肩窝处，贴心地为她阻挡了太过强烈的光线，戚窈乖乖站立任抱，过了几息，灵气滋养过的双眼快速适应了日光，她微微挣动，戚母便放开了她。

“练气二层了。”戚父在旁边含笑看着。

戚窈咧嘴一笑，露出在外少有的孩子气，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往院子里走。

戚育从赤灵门寄来了信，他入内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一位擅长操控纸鹤的师兄，托他寄信。

此时带着微微灵气的纸鹤正在桌面扑腾翅膀，戚家三口则围在桌边。

戚窈有些好奇，伸手轻轻点在纸鹤的喙上，纸鹤头部被笔墨点上的豆豆眼眨了眨，往侧边一倒，整只鹤开始散架。

戚窈顿时吃惊收手，十分无辜地看向戚父戚母。

戚父戚母被小女儿逗得哈哈大笑，两人看向摊开的纸鹤，上面的笔迹正是出自戚育。

戚窈也反应过来这是某种小术法，探头看向桌面信件。

这里的孩童启蒙得早，不管修仙入不入门，字是先学齐了，戚育不过十岁，信已写得有模有样。

他先问候过父母妹妹，又说自己进入内门后，课业杂务等诸事都被宗门分配好，他目前居于昇阳峰，在炼器堂做了学徒。

赤灵门并不提倡弟子一味修炼，无论内外门，弟子都是要做活的。当然比起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的选择丰富得多，基本跳过了洒扫帮厨等杂务，像戚育选择的炼器堂，既学技艺又有油水，在内门弟子中就相当热门，往往要‘竞争上岗’。

戚育小时候曾和戚父学过一阵炼器，虽然没坚持下来，但好歹耳濡目染下，对这一行比一般弟子了解，因此被炼器堂那些炼器师挑中留下，让同时入门的其他弟子好生羡慕。

“我们一家倒是和炼器有缘。”戚父笑道。

戚母和戚窈也在旁弯眼，戚窈笑完思索片刻，自个儿写了封回信，要戚父戚母寄回，戚父戚母乐得看兄妹两亲近，自然没有二话。

戚育来信只是个小插曲，时间在充实的修行中如水流过，转眼又是一个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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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窈步入修行的第三个月，云州春季来临，万物复苏，戚家小院开满了飒飒草，微风从扶疏的花枝间轻掠而过，穿墙入户，便听满院飒然有声。

戚父外出时带回两束野花，一束放在戚窈书桌，一束悄然开在戚母枕边，将刚醒的戚母吓了一跳。

戚窈摆弄花枝，看着院子里戚母一脸嗔怪，戚父嬉皮笑脸告饶，耳边是飒飒风声，一直压在心头那些对未来的忧虑好像都远去了。

一个半月的苦修，加上此前那滴清灵液未尽的药力，戚窈的灵气储量早在几天前到达三层边线，但总是差了点什么般，如隔窗纸，又像雾里看花。

而此刻她心神放松，某种桎梏暂时脱离，只觉得离练气三层从所未有的接近，戚窈心念一动，不敢耽误，就地盘坐，灵气运行周天，人声、风声渐渐远去，她陷入一片沉寂中。

……

闭眼时是清晨，再睁眼月影遍地。

戚父戚母还在院子里，不敢打扰也不肯离去，见戚窈睁眼，连忙迎了上来，靠近了感受到属于练气三层的气息，这才放松下来。

戚母嗔怪，“真是两父女，吓人也是一脉相传。”

戚父连忙道，“可不能说吓人，这是咱们窈窈的机缘。”

他双掌合拢往周边十方拜了拜，“多来几次，多来几次。”

这举动和那些平时唯物主义，考试时道佛不拒连连烧香的父母殊途同归。

戚窈看得好笑，但戚母立刻被转移了情绪，迅速加入拜拜大军。

一番下来，倒把原先氛围冲得一干二净，戚家三人冷静下来，欣喜才漫上心头。

戚父戚母喜悦尤甚，小女儿本就颇具炼器天赋，现在看来修行资质也是上佳。

戚家不是大富之家，戚育戚窈出生时戚父带着去测了灵根，只确定了两人都能修行，但更细致具体的，却不是金竹镇上的普通测灵仪能提供的。

得想办法给窈窈再测一次灵根，戚父暗暗想到。

戚窈本人倒没什么自满情绪，修行初阶主要看境界体悟和灵气积累，她灵魂不似常人，又借助了清灵液，时机到了晋级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喜悦之处在于，不同于之前灵气内敛，踏入练气三层这道坎后，修士能将灵气注入到外物中，这意味着法器炼制的大门，终于朝她打开。

想到此处，戚窈难以按捺，恨不得马上着手投入炼制，此时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能制法器的至少也是灵物，其价格高昂，根本不是她现阶段所能购买的。

戚家生意惨淡，收入不丰，真要搜刮家底，恐怕也只有戚父早年攒下的几件收藏。

戚窈看向戚父，此时还沉浸在欣悦中的戚父毫无所觉，只是忽然猛打了个喷嚏。

怎地入了春，夜风还如此寒凉？

他摇摇头，依旧慈爱地看向戚窈，风冷不要紧，有小棉袄就够了。

……

抓住戚父衣领猛烈摇晃：醒醒，就是你的小棉袄在打你主意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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