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看着抱头鼠窜的段幼泉,大喜——
既被叫了一声姑爷爷,淑君殿下自然就不可能放段幼泉一马。
宣宁花招多,但暗器的数量毕竟有限,没一会儿就用了个精光,用完后便没了兴致,拍拍手就走人。
段幼泉擦了擦额头的汗,算是逃过一劫。紧接着她一抬头,就看到刚还在顾久清怀里蹭蹭的宣梓准备跑向鹤子烟。
段幼泉直接朝前几步弯下腰,将宣梓一把捞了起来,转头去问顾久清:“如果我没记错,淑君殿下是不是有一位皇子?那位皇子跟着来饮昨了吗?”
宣梓被段幼泉锢在臂弯,一脸臭臭,动弹不得。
顾久清笑道:“来了,在后面。四殿下和子烟年龄相仿,应该玩得来。欢郎她已在竹苑等你多时,不如我先领子烟过去,你们先去叙叙旧?”
“如此也好。”
段幼泉点点头,和顾久清道别,手里揣着宣梓熟门熟路朝竹苑走去。
宣梓心里苦,宣梓不说。
当夜,因为宣宁父子听闻子烟是来这饮昨山庄参加秋日练阵的,大有兴趣,于是好说歹说将子烟留在了竹苑,而本该在竹苑同双亲叙旧的宣梓就被挪到了梅苑。
宣家三人也觉得无妨,横竖在半夜也不好聊什么,宣梓又年幼,需要早些歇息,也就顺了宣宁的心意。
于是乎,宣梓这晚就睡在梅苑的偏厢,同子烟的房间大约隔了一层墙。
而段幼泉因为无处可去,睡在了梅苑的主厢。
宣梓和段幼泉闹腾了半日,又被娘亲带出去溜达了半个饮昨山庄,早已累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的她长大了,正在后厨做子烟最爱的糯米糕,一边做还要一边尝尝味道如何,时不时加点糖和水面。
蓦地,她后背一凉。
宣梓本能地伸手去抓,掌心却一阵刺痛,她吓得立马抽回手,定睛一看。
还好,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沾了点黏糊糊的东西。
宣梓正凝神看着手中黏糊糊的白面团,突然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鼻息,鼻间一痒——
“啊啾!”
一个喷嚏给她震醒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从她面前闪过,直接朝着隔壁竹苑去了。
宣梓忖着,这也不像是段幼泉的身形啊……
但是像这种半夜在小苑里飞来飞去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宣梓跳下榻,赶紧朝段幼泉的房间跑去,却在半路上被其同伙逮了个正着。
“嘿,这小家伙醒了,”有人单手提起宣梓,问她旁边那位,“怎么办?要——?”
这人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面那位还未回答,宣梓就扭过头朝着这人的手臂就是一咬。
这一咬宣梓可是用了吃奶的劲,疼得她没忍住惊呼,直接撒了手,骂骂咧咧地挥着匕首刺了过来。
宣梓摔倒在地躲无可躲,闭上了眼睛,绷紧身子做好了承接匕首的准备——
但她没有等来预期的刺痛。
她疑惑地睁开眼,眸中便闪过一丝瘆人的白光。
宣梓盯着眼前这个几乎怼上她眼珠子的匕首尖,打了个寒颤。
段幼泉身上还是入睡时的素衣,此时因为拔剑捅了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迹。
“多亏你了。”
她摸了摸宣梓的脑袋,飞身跃出梅苑,追人去了。
宣梓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三个黑衣人,摇了摇头。
还来?也不看看失败多少次了。
不过也是,等将来她开始修习武学,这群人就更难找机会下手了。
宣梓打着哈欠,走回到自己房间,爬上床继续去同周公做自己先前还未做好的糯米糕。
次日。
因为疲惫,宣梓睡得极香,这天她原本应当睡到日上三竿。
但她被吵醒了。
一群人围在她的房间,宣欢坐在榻前,说道:“没想到……居然会是长皇子派的人手。”
“的确,”段幼泉赞成,“不过,你家的丫头还挺敏锐的,如果没有她,我应当追不上那人。”
宣宁附和:“没错。”
宣梓动了动,表示自己被吵得很烦,一帮人这才离开了她的小屋。
后来宣梓醒醒睡睡,最后再也睡不着,只能睁开眼,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她娘亲的脸。娘亲一双英眉此时是笑得弯弯,连眼角都堆积了细细的皱纹。
她看着窗外,像是在发呆。
宣梓看了眼自己被包扎好了的手,
昨晚她应该是在睡梦中,徒手抓住了黑衣人的匕首。紧接着,因为被惊醒后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段幼泉更早地察觉到了刺客的动向,这才有足够的时间去追。
宣梓叹气,生活不易。
这年头,她一个小娃要提防的东西真的好多。
“娘亲,早。”
宣梓礼貌问好。
闻言,宣将军侧身看小女,笑了笑,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小梓,一会儿如果干娘问起你要不要做她的徒弟,你一定要点头。”
?
段幼泉……收徒?
她不是万年不收徒的吗?
宣梓身心抗拒着。
“听到没,一定要答应,”宣将军似乎还不放心,继续说道,“你干娘可是江湖剑客,功夫了得,一定要把握住啊。”
别吧……
段幼泉一天到晚有事没事都要欺负她,若是拜了师,岂不就是名正言顺地“教导”?
宣将军看着小女毫无表情的脸,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喜得呆住了,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紧接着,段幼泉就进来了。
她一脸无奈,手指抵住额头,就差把“我不是自愿的”这六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她慢慢踱了过来,每踱一步,宣梓就朝里面缩一下,以至于缩无可缩。
最后,段幼泉站在榻边,背着光,黑着脸,居高临下看着宣梓,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小鬼,你要师父不要?”
宣梓弱小而无助:“有,有点突然。”
段幼泉强大且不耐烦:“你到底要不要?”
这时,宣将军从门边探了个头,兴奋并鼓励地看向宣梓。
宣梓心里一个咯噔,没坐稳,倒了下来,并含糊地说了句:“要”
段幼泉:……
“起来,拜师礼以后再行,这个不急……”
宣梓:……
“好。”
除了两位当事人,其他人都很开心,当晚就办了个小型家宴。
宣宁主动退了下来,说什么都不坐在主位上,死活要把两位主角被放上去。
家宴期间,宣梓眼观鼻鼻观心,秉承着师父不动我不动的想法,很乖。
而段幼泉则侧着身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横横竖竖反反复复打量着她唯一的弟子。
末了,她问宣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吗?”
宣梓乖巧:“不知,还请师父明示。”
“你昨晚……真的听到了声响?”段幼泉问她,但还未等宣梓回答,便自顾自摆手,说道,“罢了,根骨不错,努力点也能练。”
什么叫……根骨不错?
宣梓看了看自己,同时回忆了一下当年差点拿了武状元的光辉场面,并回味了一下那时庙里方丈对她“天资卓绝”的评价。
没等宣梓想好用什么话反驳,段幼泉就继续说道:“今后你跟着我,若是哪一天受不了了,跟我说一声,我立马将你逐出师门。”
宣梓:你在小看我?
“那若是我觉得你教得不好呢?”
段幼泉愣了一下,接着笑骂:“我教得不好你就和我恩断义绝,可行?”
宣梓给她甩了张臭脸。
宣将军因为见了小女,心头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现如今两颊酡红,话也就多了起来,拉着自己亲弟弟就开始嚎:
“宁啊,宁,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啊。”
“如果没了清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和君上说说,说说给我减一点事务,我好累都没时间陪清清了。”
“好了好了,像什么话,”顾久清扶起她,“这些话你在别人面前说个什么劲?”
宣欢顺着力道直接扑进了自家夫郎怀里,大哭特哭:“我离不开你嘛,清清,我最好最好的清清!”
动静之大,惹得坐在一旁冷面喝茶的鹤子烟都侧目。
顾久清难为情地把宣欢推开:“行了啊欢郎,有孩子在呢,让人笑话。”
宣欢又倒了回去:“我不我不,我就是喜欢清清……”
说到后面她还无意识地蹭了蹭,顾久清虽未饮酒,耳根却红了。
“宣家将军宠夫名不虚传呀,”宣宁在旁边酸溜溜,“我也好想得这么个妻主,可惜呀,世间女子也就独独宣家有这骨子情。”
说这话时,宣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朝宣梓那边瞟:“也不知道咱们小梓将来会心悦一个怎样的男子。”
段幼泉冷声:“不是我家子烟就成。”
鹤子烟不解,他微微偏头疑惑问道:“为何?”
段幼泉意有所指地狠狠薅宣梓的头发:“你数数,宣家将军有哪个活过四十的?”
虽说这话难听,但也不算是宣家人禁忌的话题,所以大家都挺坦然。战死沙场,这必须是一个将军的使命,宣家的人都明白,也乐于接受,所以格外珍稀相聚的时日。
鹤子烟垂眸,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最长那位战死时,三十又九,距离不惑之年的生辰仅三日。”
段幼泉点点头,继续劝道:“子烟,娘亲只是不希望你今后嫁给一个没法同你白头的妻主。”
鹤子烟仍是不解。他看了看低着眉目满脸难过的宣梓,又瞧了瞧黏如蜜糖的宣家妻夫,问道:“生死向来难料……既是将军世家,若是能并肩作战,岂不比偕白头更好?”
闻言,宣梓抬起头,盯住鹤子烟。
子烟手里端着白瓷杯,桌角上还摆了本兵书。他皱着眉垂着淡眸,就像是在思索什么解不开的兵阵难题。
“子烟,”段幼泉深深吸了口气,“你为何……要如此伤娘亲的心,娘……只有你一个孩子啊……”
“娘亲误会了,子烟从未有过嫁入宣家的意思,只是……想问娘亲一个问题,”鹤子烟斟酌着字句,说得很慢,“您觉得……只要尚还活着,就足够了吗?”
今天是叛逆的子烟|ω)
第11章 拜师(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