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帐暖,日驱春回,姜沉侧躺在美人榻上,撑着脑袋,看着在自己腿上捣鼓的叹夤。
又是熏香,又是银针,又是按揉穴位,叹夤时而眉间微蹙,时而歪头思索,弄了好半天,弄得姜沉觉得腿凉,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他自然是想不出法子,自己这双腿是半点病都没有,好得很。
“看出什么了吗?”姜沉淡淡问道,话里有几分玩味。
叹夤摇了摇头:“依奴所见,殿下的腿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许穴位稍显滞塞,气脉不通,但……这是久坐之人惯有的毛病,一般不至于患上腿疾。”
姜沉挑了挑眉:“那就是没办法咯?”
“若单看腿,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谁知叹夤摇了摇头,继而用软垫盖住王君裸露在外的肌肤,“但有时候病灶可能并不在症状出现的地方,或许调理一番,方能找到真正的病灶所在。”
“嗯……你的意思是,先给本王喝药?”
叹夤沉吟片刻,而后点点头:“既然暂时找不出原因,可以现行将经脉疏通,再……”
“这么麻烦啊,”姜沉不着痕迹地移了移身子,双腿轻轻抵住叹夤,“不如你给我扎几针,也能疏通经脉。”
叹夤一个激灵,赶紧向后撤,却被姜沉一伸手抓了回来。
她笑得清甜:“不行吗?”
“不……可以,但是,殿下,”他语无伦次快速眨着眼,“殿下若是不愿喝药,奴可以做些药羹,效用更加温和,可以慢慢调理身子……”
“用药羹慢慢调理,听起来似乎不错。”
王君思忖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可我不喜欢慢慢调理,我喜欢快一点,最好一阵见血,一剂救命那种。”
叹夤连忙说道:“殿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猛药虽能解一时之需,却不是长远之计。”
紧接着他便看到他的王君垮着一张脸,蔫了下去。
见状,叹夤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不过……若是药膳搭配着扎针,也是可以的。”
姜沉面上一喜,双手一撑直接坐起身来,拿走盖在腿上的软垫,然后招呼稚刀去拿温水蜡烛和银针,一气呵成。
叹夤的脸也很配合地红了起来。
王君本就生得肤白,再加上双腿从不裸露在外,便显得更加苍白洁净,晃眼间竟有如玉的光泽。
在往上,便能看到好看的线条——是那种练武之人特有的皮肉,蓄而不发,却有着让人着迷的力量和生命力。
是啊,王君原本是个和君夫并身而立的傲然女子,如今困顿坐榻,令人叹惋。
“在想什么?”
王君的问话拉回叹夤的神思,他微微一笑:“奴在想,奴怎样让殿下的双腿恢复如前,至少,不会被这样一把软椅困住。”
姜沉有那么一点恍惚。
好像春天要来了,回暖时候,总会觉得身边的人格外温柔。
她竟然觉得这笑容甚是好看……好看到让人不想破坏,只想珍藏起来好好欣赏。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在这琰王府下面,是梁国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审讯机构,那些日子她听惯了惨叫和痛哭,上至贵人下至百姓,久而久之,这些声音悦耳了起来。
是了,这些在绝对制裁下发出的声音,很容易让人迷失。
她看着叹夤手起手落,时不时询问她的感觉,明明落针处酸痛痒麻,有时还会肿胀,可叹夤专注的神情教她四肢麻木,说不出话来。
这日回去后,叹夤和教习公说了王君允诺他治疗腿疾一事,教习公沉吟片刻,便觉得这是个机会。
“据你所说,琰王府中的药是否不全,有些药材只有过去承国的地界才有?”他一边煮着茶,每个动作都精准得恰到好处,“不若你同她说说,得个机会出府。”
叹夤问道:“为何?”
教习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去了偏房,掀开桌脚下方的木板,拿出一张沾了些许灰尘的图纸来。
“这是皇城内线人用命换来的城防图……虽然见不得特别完善,”他走来时,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郑重地交给叹夤,“但这也是我们最后能做的了。”
“用命换来……”
叹夤不自觉地重复着,接过图纸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处图画格外凌乱,甚至到最后,墨色换成了褐色的血液干痕。
他叹了口气:“何必呢?”
教习公一怔:“殿下……什么何必?”
“没什么,”叹夤摇了摇头,“是要我将这幅地图送出去吗?”
教习公点了点头:“是的,有了这幅图,皇女殿下接下来的谋划定会顺当不少,而殿下此次出门采药便是契机。”
“但你平日里不是常常要和府外的人进行交接吗?为何要我去送这东西?”
“奴平日里送出去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且用了我承国的密文,旁人拿到也不过觉得是个话本或金银细软之类。”
教习公从叹夤手中收走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继续说道:“但这图纸不同,若是半路劫走,不但这些人白忙活了,我们也有性命之忧。”
叹夤了然:“好,我送。”
教习公面上一喜,正准备将东西放回去,身后人突然打断了他:“但是,我不能用这个方式将这东西送出去。”
“为何?”
“这样过于显眼了,”叹夤站起身,继而将图纸拿走,换了副大小相似的画,塞进教习公怀中,“若真要将这东西送出去,不能走我这条路。”
“什么意思?”
叹夤看了看教习公,叹了口气,正想解释,却见枫香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个竹子筲箕,里面放了些许药材。
有了外人,两人不便继续说下去,而后没过多久,便有人来请教习公,看王君的意思,大约是不需要他继续在王府中呆着。
这实在是太巧了。
如果教习公方才没有趁这机会将这东西的位置告诉他,这东西不仅会成为隐患,而且还会直接导致皇姐的筹谋落空,教他再也无法参与到这件事中。
就像是刻意编排一样。
而且请走教习公,还有层放过叹夤的意味。
这晚他盯着王君一个多月前送来的木箱发了会呆,想了想,决定将这个东西放到床下,看不见,就当没有了。
叹夤:哎,带不动……
又胖了,我的猫又胖了,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胖过……
第11章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