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翘言堵住要去吃晚饭的乔楚，死缠烂打。“参加吧，你不用唱歌不用弹乐器，就出个人，奖金我和你分。”

什么？奖金？那要再考虑考虑了。

看乔楚由坚决反对的态度转为犹豫不决，程翘言开始和乔楚展望未来：假设拿到第三名，奖金一万，五个人平分每人两千。第二名奖金三万，每人六千元。第一名奖金五万，每人就一万。

两千？六千？一万？

这个数字，乔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心动了。

乔楚松口，问程翘言：“我不用翘课吧？”

程翘言立刻回答：“不用翘课，但是海选时间没两天了。明天我们请假，去报名，然后直接比赛，我和班主任说过了，他同意了。你明天耽误的课，我会全部帮你补回来。”

程翘言想得太周到，以至于乔楚没有一点想要追问的，好像只用答“好”就可以。

“那，好吧。”

“明天正常上课，下午从学校出发，就这么定了。”

程翘言终于搞定比赛的事，只要能拿到参赛资格，一切都好说。至于被骗追钱，那是只能交给警察，他能有什么办法。

身边所有朋友都知道，程翘言心里只有他的音乐和梦想。

乔楚也是这时候，第一次感受到，梦想这个东西在程翘言心中的分量，高于任何。

第二天下午四点，出发前，程翘言递给乔楚一个袋子。“去厕所换一下，换完我们出发。”

“这是什么？”

“战服啊，乐队每人一件，你这件是我备用的。幸亏多做了一件，今天用上了。”

程翘言乐队里的另外三人都是他在吉他教室里认识的，三个人都比他小，甚至鼓手还是是初中生。一起练得多了，就自然而然地组起了乐队。程翘言是主唱兼吉他手，兼队长，兼经纪人。

这次是他们乐队第一次参加大型歌唱比赛，紧张，但也满怀期待。四个人都希望能够取得名次，也希望乐队能长长久久下去，打出名堂。

来到比赛会场，程翘言作为代表填写了报名表，其他人则在休息区等候。

在场觉得尴尬的只有乔楚一人，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手紧紧抓着程翘言给他的吉他，就是救过他的那把。他今天的任务是假装乐队里的吉他手。

另外三人的风格看起来和程翘言差不多，其中一个主动来和他交谈，问：“你是程子哥的同学还是哥哥呀？”

“同学，同班同学。”

“那你和他关系肯定很好咯？”

关系好吗？乔楚要打上一个问号，作为同桌，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还算融洽。但关系好吗？也说不上吧。他不了解程翘言的内心世界，程翘言也不了解他的。他们除了每天坐得近了些，就是最普通的同学关系。跟别提，如果不是同桌，程翘言压根不知道班长还有他这号人。

乔楚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报名表填完，准备上场。程翘言又一次偷偷跟乔楚说：“你就站在后面假装弹，我们会挡住你。不要紧张，自然一点。”

乔楚点了点头。

程翘言笑了笑，看来乔楚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他伸出手，放在乔楚抓着吉他的手上，“放松点，没关系的。”

乔楚的手这才松开，吉他上已经沾满了他手心的汗。没关系是什么意思？输也没关系吗？如果输了，真的会没关系吗？

海选表演时间只有一分钟。牛鬼神蛇见多了，评委们早已又累又困，根本没心思去注意乔楚这个“异类”。整体来看，这个乐队配置不错，比起前几位KTV水准，这个表演已经像个舞台。

三位评委一致认为，那位主唱，唱得虽然一般，但在海选里已经是亮眼的存在。更何况，他的长相气质更加亮眼，所谓“星相”，有时候比实力还重要。

从会场离开时已是傍晚，程翘言作为队长，提出要请大家吃饭。丢了的五千块，本就不属于他的日常花销，他还是那个大手大脚的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乔楚从台上下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过，没跟程翘言说他紧张得要死差点上不来气，没跟程翘言说有个评委好像一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只问了句：“我们不用回去上晚自习吗？”

鼓手惊呼：“天啊，程子哥，你竟然拐来个三好学生。”

乔楚不知道怎么接话，从态度上看他觉得自己可以算是一个好学生，但成绩上他不算。程翘言则相反，程翘言态度上极其恶劣，学习需要为他的所有爱好让路，但他成绩就是比自己强。

程翘言替他接：“怎么，没见过好学生啊！你也好好学学习吧，真怕你考不上高中。”

另外两个人也跟腔：“好好学学习吧，真怕你考不上高中！”

程翘言转身对乔楚说：“我请的是下午加晚上的假，不用回去上晚自习。”

乔楚不同意，谁让你不经过我允许就请我的晚自习的？他说：“可是我还得写作业啊，不然明天上课怎么办。”

程翘言也被这话噎到了，要是时全毅，早跪谢他了。怎么世界上还有不愿意请假的人？程翘言只能劝他说：“吃完再回去行吧，吃个饭也就一个小时，回去还有两节晚自习等着你呢。”

这还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另外四个人已经在计划奖金怎么花了。

程翘言苦笑着说：“当然是还给我妈，希望她晚点发现这事。”

另外三个人则决定要换装备，买更好的琴更好的鼓。要是还能剩下，他们还准备出去旅游。

他们问乔楚：“你呢，你准备怎么花？”

乔楚答：“存起来吧。”

“存什么？”他们几个很不认同乔楚的金钱观念，“该花则花，花出去这钱才有价值才有意义，存起来就是废纸，没用的。”

乔楚笑了笑，没有接话。

吃完饭，临走前，程翘言不忘交代：“周末训练别忘了啊，还去吉他教室。”

三人做了个敬礼的手势，说：“收到，队长。”

程翘言和乔楚打车回了学校。程翘言的计划本来是吃完饭回家躺着，但乔楚回学校，他就也要回学校。不然被班主任发现又是一顿爆打。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晚自习刚开始。为了不惊动同学，二人蹑手蹑脚走进去，回到自己座位上。

乔楚拿出抽屉里的卷子，对着黑板上的作业单，按照需要完成的时间顺序整理好，埋头苦写。

程翘言也把抽屉里的卷子都拿出来，每张都大致看了看，抽了几张他觉得值得写的，其他一折，又塞进抽屉里。

下课时班主任过来了一趟，看见他们俩在座位上，很是欣慰。上前问道：“十套卷子写到哪儿了？”

程翘言心虚地答：“快了快了。”

乔楚笃定地答：“快了，就差几张了。”

“赶紧写，写完把答案给你们，自己对，不会自己去问。”

二人齐声答：“知道了。”

走之前，班主任还交代程翘言：“你那个比赛，不要占用太多时间，你到时候文化课过不了一样没书读没学上的。”

这些话程翘言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敷衍地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晚自习结束，同学们一个个离开教室。只剩乔楚和程翘言两个人的时候，是十点半。

程翘言问他：“这里几点熄灯？”

“十一点半。”

程翘言拿出班主任额外赠送的十套卷子，还是空白的、崭新的、一尘不染的。“你写多少了，让我抄抄。”

乔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卷子给他。

十一点半，“咔嚓”一声，熄灯，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

乔楚和程翘言把笔一放，也不收拾，走出教室。一个回宿舍，一个回家。

“谢谢你，”程翘言说，“如果不是你，这比赛我可能就参加不成了。”

乔楚露出了今天最放松的笑，回答：“你那么多朋友呢，总有十八岁以上的，你肯定能参加的。反而你找我才是危险，万一我穿帮了呢。”

二人的心里突然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程翘言为什么一定要找乔楚呢？

周日休息，教室没人，但高三的教室通常都不会上锁。

乔楚背着书包来到教室，走上讲台，打开白板。点开网页，搜索进入歌唱比赛初赛的名单。

是他问程翘言的，比赛结果什么时候会公布？

程翘言反问他：“你是想通过还是不想通过呢，如果不通过，你就不用再去了。”

“我希望你通过，”乔楚说，“这样我就有奖金分了。”

边搜索，乔楚边想：如果真的拿了奖金，要不要买一部手机呢？高三学业要紧，也不联系什么人。那高三结束后吧，用这笔奖金，买部手机。

另一边，程翘言正在吉他教室，四个人围在一起搜索初赛名单。还没搜出来，程翘言报名时留下的手机号码就收到了通过的短信。

三个评委，三盏灯，是海选中为数不多的全票通过。

这结果程翘言毫不意外。吉他老师包他过海选时，他就想反驳，海选靠我自己就能过。但对成功的欲望太高时，总会刻意忽视一些哪怕很明显的破绽，最终适得其反。

周一，程翘言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乔楚。

乔楚回他：“我知道。”

“也就是说，初赛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了。”

乔楚回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