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高壮,手中抓着一部黑色手机的寸头男生从羊肠小道飞来。他身着7号篮球服,手握一把“暴力美学”宣纸扇,瞄了一眼的球网内的情况,额头冒热汗。
来人是东篮球馆的中锋,看见谈迟,精神一下就打起来:“迟哥,你的手机落教室了。”
谈迟眼也不抬,掠过手机,一脸嫌弃道:“你能别狗喘么?”
“太累了,我得张嘴缓缓。”
他迟哥觉得也有道理,点头应允。
“球队的训练还得加强,十公里太少了是不是?”
宋辞也:“………”
那可不能点头。
球网内欢呼声太过热烈,宋辞也摇着扇子,目光聚在球场中央的白衣少年:“迟哥,我见过他。上篮这个叫什么延,刚来的大一新生,特别嚣张。”
“半月前军训,新传学院被安排在东篮球场,你没来不知道,咱们脚下这块土,站得全是女的。”
“也有不少男的。”宋辞也报了几个人名:“长得确实帅,附近各大院校的表白墙都是他的帖子,我要不是个直的,也心动了。”
“哦,我忘了,你不看这种智障东西。”
宋辞也转回头,怔然良久,心脏骤升。
只见谈迟刷着手机,慵懒地倚在白桦树干,他脸不及巴掌大,嘴角浅浅一笑,如清风拂过山岗。
要了命了。
宋辞也摁了下心脏,迟哥才是男女通吃的那个。
“迟哥你看什么呢?”宋辞也一边给谈迟摇着扇子,一边窥视手机屏幕。
谈迟收回嘴角,一脸冷漠说:“表白墙。”
宋辞也:“………”
阳光有些刺眼。
宋辞也把扇子盖在迟哥头上:“你点那个视频,里面有你俩的拉郎配。”
“………”
谈迟冷冷看着他:“滚。”
宋辞也这个棒槌察觉情况不妙,转身飞出十米外。
“回来。”谈迟命令道。
宋辞也急忙刹车飞回来。
谈迟熄了手机,回头看了一眼铁网,又看向他:“你留下,善后。”
宋辞也思考了一下:“给谁?”
谈迟冷哼一声,两根手指夹走宋辞也的宣纸扇,意味不明说:“小翅膀,我记得你跟赵天亮有仇。”
铁网内,侧边树荫下。
齐清晨手里攥着矿泉水,嘴巴叼着瓶盖,屏息遥望。
“起—跳—灌”
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决定东篮球场命运的生命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球的走向。
“进了!”
伴随着周围人激动的一声,赫延率先拿下一分,整个球场的人为他欢呼。
周围有女生送来毛巾和矿泉水,赫延跟没看见似的,小跑至木椅边,两根手指勾走了齐清晨手里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练的?”齐清晨吹了瓶盖,与赫延做了个胜利的锤拳手势,低头指着赫延的腰。刚才上篮的时候,赫延不经意露出了紧实的腰线。
赫延“咕咚咚”喝完剩下的水:“不是一直都有么?两年前你见过。”
两年前?
齐清晨想了想:“忘了。”
赫延将齐清晨从木椅抱了下来:“要不要我帮你想想?”
草。
你俩什么关系?
齐清晨指着赫延,隆重向室友介绍:“这是我最好的兄弟——赫延。”
一只球朝齐清晨砸过来,当他回眸转身时,最好的兄弟已经抬起胳膊为他挡住了。
砸他的人是赵天亮手下的小弟,他们鼻子抬上天,很是跋扈。
齐清晨不仅讲义气,还是个火脾气,他攥紧拳头,朝赵天亮走去。
赵天亮掰了掰手腕,已经做好“迎战”准备。
赫延急忙扯住他,先不考虑齐清晨的武力值,这六个人实在不像善茬,真要是惹了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安宁。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赵天亮和五个小弟闻声后,乖乖地站成一排直线。
赫延的视线顺着声源处看过去——
球场入门处,一名身着7号篮球服的方脸男生走来,他身量很高,身材厚实,肤色古铜,眼含凶光。
赫延叹口气:这个更不像。
7号踱步到3号身边,挥手就是一巴掌,他动作游刃有余,气焰嚣张,满脸猖狂。
赵天亮不怕他,捂着脸打回去。但,对方在身高和力量上都处于绝对压制状态,最后的结果,7号又挨了一拳,嘴角流血。
赵天亮身后五个小弟好像很怕他,不敢出手阻拦,待7号训斥一番后,就灰溜溜排队走了。
7号也推搡着3号走了。
“这个人是他们的迟哥?”齐清晨一手搭在赫延的肩膀,一只脚蜷曲着,疑惑地问。
赫延看着那群人,呵笑两声,说:“不知道。”
周围嘈嘈杂杂,有人说迟哥凶神恶煞、不近人情,也有人说迟哥雌雄莫辨、冷若冰霜。
什么玩意儿?
齐清晨好奇问了一嘴:“迟哥全名叫什么?”
“谈迟。”
“哪个院的?”
“新传的,大二。”
赫延:“呃……”
松大食堂风扇挂得高,这个点吃饭的学生也不少,每吸一口气都感觉闷闷热热的。
齐清晨用餐盘扇了扇领口,看着眼前的人说:“还好你冻着。”
赫延拿着夹子的手顿了一下,抢过来他的餐盘,“咣当当”往里面一通乱放。
“吃你的饭吧,齐大嘴。”
这是一个熟悉的外号,齐清晨愣了一下,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赫延说出来,他皱着鼻子想打他。
然而,当他看见赫延转身又拿了几个餐盘后,又咧嘴笑笑。
这顿饭赫延是和齐清晨的室友一起吃的,俩室友看见齐清晨一人独占两张拼起来的饭桌,咬着筷子懵了。
赫延抓起饭桌上的一瓶草莓味酸奶,说:“撑死他。”
……
下午是新闻采访与写作课程,老师以某男明星为例,讲了当下的文娱环境,尤其是自媒体对舆论的导向作用。
赫延回答完问题,脑子几乎不在线了,他一直在想齐清晨说的话。
齐清晨不喜欢冷,连同赫延自己都厌恶,可是他和以前相比,明明好太多了。
这节课他依然坐在了后排角落,多年的习惯改不了。
黎川坐在赫延前面,一直扒拉着手机。他有几次扭头和赫延说话,赫延会回应他,还会开个小玩笑。
赫延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下课前,老师说新闻系的孩子有些沉闷,要多和编导系的孩子走一走,互补一下。
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答应。
赫延托着腮帮,眼神迷离,不知道这句话入没入耳。
松大的学习氛围比不上985、211名校,施大爷早课聊天的时候曾经说,教室前面的手机袋全都是摆设。寝室灯一熄灭,拼桌吃宵夜的、打麻将的、网上热恋的、通宵玩游戏的,还有模仿宫斗剧的,沉醉于听相声的,过于欢乐。
但这不是全貌。
寝室七楼顶层常年坐着考研人,楼道口可以听见流利的英文口语声,水房里也可以看见有人在吹风筒处插着电源剪片。
或许有的人不是不够优秀,而是他们比别人慢一些,他们只是在自己的时区里按照自己的步程走,终有一天他们也会站在中央子午线上。
11号楼6049寝室在第六层楼中是清流一般的存在。
门框上插着两面红旗,每逢路过往里面瞥一眼,地板总是干干净净。尤其离门最近的1号床位置,军训后被子依然叠成像豆腐块样,书架上的书已经多得堆到了桌面上,但是又丝毫不觉得混乱。
一般来讲,这种床位住着的人都是大佬。
大佬洗完澡后在阳台吹晚风。
他双手搭在阳台的不锈钢围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10号寝室楼,绿色的墙皮,和他们住的那栋一样。
他暗恋的那个男生此时此刻就在那里,咫尺天涯。
赫延看了一眼手机,微信界面上有辅导员发来的消息,还是方言语音版本。
-“文学院有一个女生哭着呢!哭,快哭死了!她说她被crush了,你是不是她的crush?给她一个微信,成不成?”
-她怎么不自己来要?
-“她要了,你没给啊!老师把你微信给她了,你加下她,通过一下。”
-哦,好的。
十来秒后,赫延通过了新联系人申请,发了一条“别哭了”,然后把她放进了通讯录列表,女生是在走廊上表白失败的文学系清纯小白花,她微信也没要到,伤自尊心了。赫延发了那条消息,就没跟她聊,以后估计也不会聊。
黎川过来了好几趟,扯着嗓子说昨天洗的衣服不见了,寝室楼一定有贼。
赫延耳朵里塞着耳机,转过身来给他指了指明路:“要不你去楼下找找。”
黎川觉得有道理,下了楼。
他走后,赫延点开齐清晨的微信,拇指停留在键盘。
没过多久,他在聊天框一字字输入:你为什么以为我是冻着的?
他忐忑不安等着齐清晨的回复,直到黎川举着晾衣杆尴尬上了楼。
“不好意思,可能是被风吹下去的。”
齐清晨才发来一条语音。
钢镚儿:“因为我大地是只月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