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或者，令他精神受到很大刺激。”
“我建议你选前者，快一点，能支撑起幻境的灵修，定力优于其它灵修，不容易精神动荡。”
界灵说着打了个哈欠：“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补觉了，下雨天最适合睡觉！”
不等皮利同意，他嗖一下消失原地。
外面的天黑了，浓墨般的乌云挤压天空，白昼瞬间变为夜晚。
这样的暴雨天近来出现得特别频繁，尤其当洛童昏睡以后，恶劣极端的天气就好像他不稳定的灵识海，随时会坍塌。
杀了洛童？
别开玩笑了，就算全世界都倒下，他也只会跟他家童童双宿双飞。
恋爱脑不存在挥刀相向这种选项。
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界灵不知道，那就去问洛伽。作为前神庭人士，他怎么不算庚子濯在幻境里的外挂呢？
雨，劈头盖脸浇了庚子濯一身。
雨帘模糊了世界的轮廓。
世界中心，只剩孤零零的一座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内，洛童正在熟睡，或许梦境不如意，他眉头紧锁，睡得不安稳。
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捧着香炉，轻轻放置到床头柜上。袅袅升起的香烟，慢慢填充整个房间。
“这什么？”探头探脑的洛伽好奇道。
“安神香。”他转身，下巴点了点前院的方向，示意：“出去说话。”
洛伽边走边嘟囔：“灵修身体不需要睡眠，人类的玩意儿能好使吗？”
在他看来，庚子濯的做法无疑是一种精神胜利法。
前院有块宽敞的阳台，洛伽一打响指，红瓦火炉噌一下升起火，不一会，上面的铁壶咕噜咕噜冒蒸汽。
庚子濯站在屋檐下，看忙碌的某人顶着他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茶叶来，掀开盖，往奶白色的液体里扔几粒茶叶和糖粒。
空气中渐渐弥漫一股香甜味，冲散暴雨带来的土腥味。
洛伽往彩色马克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饮品，没忘记给庚子濯也盛一杯。
“尝尝，人类的新鲜玩意儿，奶茶。”
雨天，红泥暖炉，奶茶，淅淅沥沥的雷雨声。
庚子濯没跟他客气，掀开衣袍坐下，品一口茶，直言不讳：“你倒是会享受，尝得出味道？”
“这不是邀请你帮忙尝尝嘛，怎么样，好喝吗？”黑色的眸子带着笑意问。
庚子濯根本没仔细尝味道，他愣了下，在洛伽的注视中，端起茶杯，面无表情再品尝一口。
他这才发现自己这具身子，能尝出普通食物的味道。这三年，庚子濯几乎没进食过，魔族的身体不需要食物，沉浸于修炼夺回身体的他更没有多余的时间享受美食。
入口奶香充斥整个舌尖，甜度正正好，细品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回味。
香甜的饮品，暖了淋雨后的冷意，庚子濯眯起眼睛，紧绷的身子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看他的表情，洛伽笑道：“还不错吧。”
“年轻人，放轻松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多看看山，多看看水，享受每一刻的风景，呼吸每一口新鲜的空气，天塌不下来的。你看，暴雨天同样可以选择安逸。”
洛伽望着庭院里那几颗摇摆的绣球花，花瓣落了一地，他施了个法，在它们头顶隔了个透明的罩子。
“你什么都拥有过了，当然可以这么说。我一个寿命只有几百年的人类，在温饱线上挣扎，连命都是自己抢回来的，做不到你这样洒脱。”
“我的爱人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让我享受当下？”庚子濯眼里有抹不去的疲倦，他看起来更想表达——你莫不是个缺心眼吧？
“等他的灵识海烧完了，自然就出去了，他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有什么不好？”
洛伽环顾四周，叹一口奶茶，舒服地窝在躺椅上，悠悠道：“只有我会消失的世界，我都没慌张，你慌什么？安啦安啦，天不会塌的。”
这逻辑，真叫人无法反驳。
“童童这样对身体不好。”
庚子濯更担心的是这个。
“嗯，是不大好，出去后得调理一阵子，不好的只有他吗？我看你，好像也不太好。”
洛伽直直望过来，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透过灵魂仿佛要把庚子濯看穿。
“你多久没睡觉了？”
“魔族不用睡觉。”
“哈，你又不是魔族的，人类灵修，你得睡觉，多少得眯一会，灵魂一直紧绷，会累的。”
洛伽收回视线，捧着奶茶，漫不经意说：去吧，去休息一会儿，你现在躺小童童身边，我可以当做看不见哦。”
庚子濯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吗？你会死，会消失，等幻境不在之后，你在世上的痕迹就全部抹去了，你不害怕吗？”
“此言差矣。”
洛伽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远处那几株得了他庇佑的绣球花上，缓缓道：“我不会死。那几株花是我，外面飘荡的雨丝也是我，乌云之上的阳光是我，手里的这杯奶茶是我，你……也是我。”
“我一直都在，在你的意识里，在洛童的意识里。”
他催促道：“快去睡，等他醒了，可没这么好的机会让你近距离接触了，你可珍惜。”
这个诱惑过大，庚子濯动摇了，但内心还是放心不下，他最后一次确定：“童童真没事吗？”
“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你自己吗？”
有道理，庚子濯默默走进洛童房间，或许是安神香，童童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些。
庚子濯贪婪地注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靠在角落的墙边，满足地闭上双眼。
——一定要在童童醒来前离开。
他睡过去前这般想的。
一夜无梦，庚子濯猛地睁开眼。
——过去多久了？他警觉性何时变那么差了。啧，洛伽在奶茶里下药了！！该死的，上当了！！
循着直觉，庚子濯对上了床上静坐看书的长发美人琉璃眼睛，他家童童笑起来真好看！！
但是，自己怎么矮他一个头？不是站墙边吗？位置不太对！！庚子濯这才发觉，自己被人挪到了沙发上。
谁？？童童挪的吗？
那画面他有点不太敢想象。
“早，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吵醒你，怎么现在都站着睡觉了？累了就躺着，站久了对脊椎不好。”洛老师一本正经道。
他没有问皮利为何出现在这个房间，这很不寻常。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太熟的人出现在你的房间，你应该生气，要跟“我”保持距离！！
洛老师摇头：“小濯都跟我说过了，怕雷你怎么不早说？难为你之前一个人睡，以后要是害怕可以来我们这，我给你守夜，让小濯给你守也行。”
“我怕雷？他说的？！！”
可真能鬼扯。
更让庚子濯在意的是：“你对谁都这么好吗？”他耷拉着脸，严肃道。
我家童童好像对全世界都很温柔。
虽然这个全世界好像都是他，但莫名的不爽。
“哦，也不一定，比如现在我就可以把你扔出去。”洛老师皮笑肉不笑。
跟谁讲话呢？对你好，还跟我玩道德绑架那一套，洛童可不奉陪。
“我不是那个意思。”
庚子濯有些急了，他不想惹洛童生气。
“什么意思都行，出门右拐不送。”
尸族讲完这句话又埋入书海中，手上赫然拿着一本精神疾病书籍。
“哦，顺便再多说一句，我是用术法把你抬到那的，不要误会。”解释完，再没多看他一眼。
只一面，就把他家童童惹生气了。
庚子濯拖着脚步往外走，背影跟垂头丧气夹尾巴的狗狗没有区别。
走着走着，他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
这张臭嘴说什么不好，非得惹童童生气！现在回去道歉，应该来得及吧？
他正要往回走，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抬眼看，是把他药晕过去的洛伽。
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很自然的抬手打招呼：“睡得还好吗？”
庚子濯懒得搭理他，绕过他就要往回走。
跟童童道歉比较要紧，等会再来跟洛伽算账。
“等一下，”洛伽封住了他前进的脚步：“睡醒了，就要来解决正经问题了哟。”
——什么正经问题？还有什么问题比哄童童高兴更重要的吗？
仿佛看懂了他眼中的想法。
洛伽点了点头，说：“很重要，幻境如何关闭的问题。”
庚子濯站稳了。这个确实重要，他迫不及待问：“你有办法对不对？”
“在你沉睡期间，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让小童童燃烧灵识海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想，有个方法，或许会更快一些。”
“什么方法？”
“杀了我。”洛伽微笑着，说出了一个颇为惊悚的答案。
庚子濯脱口而出：“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杀了我，是你们返回现实世界最快的途径。”
洛伽回望那双眼睛，认真分析：“我本就是幻境中虚假的人物，杀了我，现实世界中没有任何人会受伤。洛童会因为精神动荡，强制关闭幻境，而你最终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