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要去哪吗？”

明颂与站在家门口的明常道面面相觑。

明常道闻言从怀里抽出一张熟悉的请帖，“谢府请宴。难道没同你说么？”

原来这几天明常道一直在云岚城里打听谁家法术先生厉害，正苦恼请教哪位先生为明颂授课，于是曾经官场上的知交好友替明常道指了条明路。

谢府不正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么。

“所以，谢家他们就答应您了？”明颂与明常道各居马车一方，漫不经心掀开一角窗帷，此时回头颇为好笑道。

去谢府的路途不算远，可明常道仍是喊了辆马车，好在听着她爹的闲谈也蛮解闷的。

谢府靠近云岚城的城中心，离城主府很近，也许是因为谢府声望太高，导致云岚城百姓都快遗忘这个默默做事的城主。

但谢府在这方面处理得很好，不但没有引起谢府与城主的隔阂，反而交往密切。

而明府算是祖上富过，只是到了明常道这辈却志不在此，早早退了官场后回瑶花挂了个闲职。

因此当明常道在城主府遇见谢家家主谢云靖时便提了这一请求。

在场有不少在城主府共事的同僚，谢云靖只是微怔后便应下了，“自然欢迎。”抚着宽袖畅笑，“这世道终究还是年轻人的战场啊，难得令爱有此志气，谢某哪有拒绝的理。”

同道的其余人闻言也纷纷附和，谢元靖又与众人闲聊几句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拱手道：“过几天是谢某仲子生辰，还望到时候各位赏脸啊。”

明颂扯了扯嘴角，心想那谢家家主肯定老不乐意了，要不是为了面子维持形象，早就扯些理由婉拒了，这明常道还挺会找时机的。

“那我的法术先生是谁。”上一世明颂并没有让明常道帮忙找法术先生，因为谢元青的神识以穿书福利为由，提供的秘籍让明颂学了很多厉害的法术，这一世虽然没有秘籍，但能教出谢元青那样的法术天才，想必那位先生资历也不会差到哪去。

明常道首先肯定了这位先生，随即说出了一人的名字。

“谁?”明颂猛地回头，见明常道神色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

“谢元青，你以后的法术先生。”在谢家家仆的接引下，明常道两人见着了今日的东道主，同时与明颂介绍道。

谢元青此时站在谢云靖旁，也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视线从明常道身上移至明颂。

“哈哈，元青话少，还请明小姐多多担待啊。”谢云靖刚结束与另一家的寒暄，闻言转头颔首道。

“啊...噢，好的。”明颂还处在震惊之余，此时被明常道提醒后才赶紧应下。

怎么又是谢元青...

明颂偏头抿了抿唇，似是对这种孽缘十分不满，除此之外没再说过一句话。

偏偏谢云靖和明常道又以让年轻人交流为由去了另一旁官场同僚处，只余下明颂谢元青两人杵在原地。

“明颂！”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宋未桑。

“听说谢公子是你的法术先生？”明颂终于盼来了好友，正是感动之际，闻言又是沉重一击。

好在几人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便一边闲扯一边朝谢元青的院落走去。

“我打听到袁氏家里的那处水塘，里面的水是从护城河运来的。”谢元青的院落比较偏，过往的人也很少，于是周祈安又开始提及失踪案了。

“嗯。说明那妖是凭借护城河的水转移的。李嫂当时是在护城河旁遇事的，更别说南郊位于护城河的源头，自然也是多发之地了。”

宋未桑一谈正事便严肃了起来，此时不再打趣明颂，思索着下一步该从何查起。

明颂疑道：“但是谢府当初也派人去河底查过，并无异样啊。”

“事实是由看到的人决定的。”谢元青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明颂转头，还未仔细想这话是何意，身后便跑来一位家仆传话叫谢元青去前院招待一下客人。

望着谢元青不紧不慢远去的背影，明颂突然道：“你们怀疑谢家？”

周祈安闻言笑道：“我说明颂很聪明吧。”此时几人也不再打马虎，与明颂说了近日他们的猜想。

明颂脑袋嗡嗡的，上一世这河妖直到暴露踪迹捉拿归案都丝毫没有与谢家扯上关系，这次是哪发生了变化？

“这些你们和谢元青说过吗。”

宋未桑摇摇头，“明颂你觉得谢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虽是疑问，却未等明颂回答，又道："我觉得谢公子不是那种人。"

随着众人用过宴席后，周宋两人被谢云靖留下与人攀谈，而明颂不适应周围官家小姐的氛围，早早地便退了席。

“我觉得谢公子不是那种人。”宋未桑的话语在明颂脑海里回荡，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谢元青是怎样的人。

上一世谢元青虽话不算多，但明颂也能感受到周祈安和宋未桑是真的把谢元青当朋友的，如果不是明颂在谢元青身份败露之际的强硬态度，会不会他们也能接受谢元青呢。

明颂心里想着事，也不知逛到了何处，等回神过来已经走到一处幽径。

“完蛋，我不记路啊。”明颂观察着四周，身后小径错综复杂，分辨不清是从哪条道过来的了。

附近有水声，应当是有一处水池，也许往前走能碰上过路的家仆。

随着移步换景，映入眼帘的是一泓幽池，零星几处点缀着枯去的荷叶，明颂驻足打量着这个地方，水声是从另一头传来的，此时也汩汩地不断传送着活水。

突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明颂下意识藏了起来，等反应回来才暗骂着自己，这样不是更像小偷了吗！

正欲出去对来人解释，便听见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流萍。”

这是在喊谁？明颂停止动作，决定先观望一下。

没过一会，水池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般，水底不断翻滚着，岸边的水一层叠一层，仿佛知道来人耐心不足，很快便破水而出了。

“二公子。”声线清脆如铃，流萍仰着头笑魇如花。

“听说昨晚大哥去找你了。”谢元珩蹲下身端详着面前的女子，问话之际伸手摩挲着流萍的下颌。

“嗯，问了上次的事。说是我好像留下了踪迹...”流萍又向上浮了些，攥着谢元珩的衣角没撒手。

谢元珩掩去眼底的情绪，闻言抬手抚了抚流萍的头，状似安慰，“大哥也是怕你被人发现，别太在意。”

“嗯，我知道的。”流萍就是如此容易被满足，此时又亲昵地靠近了谢元珩。

幸好两人没说太久，谢元珩便以有事先离去了。明颂在脑海里思索着，所以谢元珩不是傻的？和谢元珩对话的就是那河妖？幕后黑手还真是谢家？

明颂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姑娘，该出来了吧。”

女声靠近了些，明颂呼吸一滞，暗自给自己打气，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此时才见到传说中的河妖，女子半身藏在水中，伏在岸边双臂交叠，湿发微乱黏在脸颊，在不谙世事的脸上毫无妩媚之意，却更显懵懂，流萍歪着头，同时也在打量着明颂。

“你...就是那河妖？”明颂并未从流萍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便尝试着与人沟通。

流萍微微摇头，“我不是河妖，我的原身是萍蓬草。”

“...你知道你在为谢府做什么吗。”

“我在救谢二公子。”

明颂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流萍神色真挚，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罪孽深重的事。明颂突然就想起周祈安说的话，初生灵智的妖就如同白纸，他们并没有判断善恶的能力。

流萍退至池中，细嫩的手腕拨起阵阵涟漪，真诚道：“你身上有很舒服的味道。”

“我？”

“嗯，应该说我们这种灵物都会喜欢。”

此时明颂也明白流萍为何没有在谢元珩面前戳穿她了，便往水池边走近了些，“谢谢你。”

流萍没搭话，只是笑笑后沉入了水中。

“你平时就待在这吗。”明颂知道流萍没走，照识海里系统的说法是，她害羞了。

流萍兀地从靠明颂近的岸边浮出来，溅了些水在明颂裙边，“不是，我大多时候在另一个地方...”流萍停顿了一瞬，低声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没在这个话题停留，流萍继续道：“姑娘你是迷路了吗。”因为这边从来不会有其他人出现，所以当流萍察觉到有陌生人在的时候还在水里迟疑了会。

明颂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不小心迷路了。”

又是一阵清灵悦耳的笑声，流萍从水里缓步出来，明颂却不合时宜地想：原来是有腿的啊...

就在明颂岔神之际，湿润微凉的手牵了上来，“我带你出去。”

话音刚落，明颂便被流萍拉入水中，耳旁猛地涌入池水，还未等有任何溺水的难受，双耳被人轻轻抚上，明颂尝试着睁眼，丝毫没有涩感。

“不要说话。”流萍的声音清楚地传入明颂耳中，应当是流萍为她施了什么法术。

在流萍的带领下，明颂只觉眼前的水一股股地被拨开，不知朝何处游去，池中好似远远比在岸上看到的要大，看不清水中的情况，但好在并未游太久，流萍便拉着明颂停了下来。

“上去吧。”离水面不过半身高，光线从头顶透下来，流萍伸手朝上示意。

明颂觉得她可以相信流萍，闻言颔首朝上拨水游去，只是感觉牵着手的流萍还有些依依不舍，相离触到指尖才收回去。

入水的恐惧感这时才追上明颂，迫切地从水中游出，湿透的衣裙黏在身上，缓过神的明颂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及腰深的水塘。

脚下传来踏实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看清身处何地，抬眸便与站在面前的谢元青对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