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又神神秘秘地靠近，又用十分暧昧的胳膊肘拐：“她应该是没有感情的，咋一见你就笑？”

“我上次被打，表情精彩，给她留下了心理创伤。”

赵凯寻思一会儿，摇头：“不是。这次的笑，跟以前那种笑还是有区别的。以前那是看到滑稽的小丑，抑制不住地笑。就像是我们种地，逮到一只十斤重的大田鼠。那，开荤。笑得嘎嘎的。这次，是有深意的、含蓄地笑。就像我们种地，逮到一只小耗子，用绳子拴住了去勾引大田鼠。”

小五觉得他这个比喻莫名其妙，翻白眼，换话题：“干嘛呢？”

“结界。学生都入学了，但家长是要回家的。”

“我做结界，是为了接那些离开的同学，回来享受平等的国家待遇，不是为了送家长回家。”

“你做结界？把大家穿越到沙漠里，再整个搅屎君回来？算了吧。我们有穆国师。心好。接人、送人，反正是一个来回。”

小五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于是向前面挤了挤，伸着脖子看。

前天下的暴雨是覆盖整个京城的。渭河上游的大水这时候都流过来，淹没了两岸好多草地。河面比前些日子宽阔了许多。原本靠岸的码头，这时候已经在河水中，需要走浮桥才能通过。

码头上有穆国师、矜罡、菊岩敏如意、朝青衣、泽木易，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蛟族男生。

“水流七。”赵凯一直在校园里吃白食，还想要搭个关系出去打工。学生领袖还是都能叫得出名字的。

只见那些人在一块巨大的蓝水晶上用法器展现出大昕帝国的详细地图。

从人族踏上西陆的第一站，西海曾国开始向东，依次是燕国、尊国、西海郡、五岳郡、幕国、大京城、远国、九江郡、郡国、明国。

当然，这只是根据各国都城、各郡首府所在的经度排列的。事实上，从靠近苍茫山的五岳郡郡府，到幕国的首都几乎跨越云州南北两端。两块地中间隔着大京城地区和远国，相差何止千里，完全不挨着。

送走所有的学生家长，接回所有的学生，至少要八艘结界船，分八个方向。这就涉及到十个太阳运行轨迹和周期。九州的太阳并不总是按照规律运转。因为它们的形状、大小、运行的轨迹，甚至周期，都有着巨大的差别。最大的亮太阳形状如同钻石，绕天际一周需要三百六十五天。而最小的紫色的太阳是三角形的薄片。祂翻滚着、卷曲着、扭转着，时而扁平、时而筒状、时而螺旋，绕天际一周只需要三十到四十天。而深红色的太阳是一个圆球，绕行天际一周却需要十六到二十二年。

所以，当郁绯运行在南天门方向的时候，法师们完全不需要担心向着北方幕国金草原进发的渡船会遭到强烈的红光打击。

而蓝色的印池，其运行周期却有两个。一个是七天，另外一个是二十三天。任何一艘客船的往返，都会超过一个月。也就是说，都需要防御印池日珥。

随着一个接着一个需要离开的家长的报名，一个又一个的地址被阳光投射到蓝水晶上。

突然，一个年纪与小五相仿的女孩子抱住妈妈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气氛急转直下，脆弱的母亲们开始抹眼泪。严肃的父亲们也纷纷举头望天。有些孩子跟着哭，也有些孩子沉默不语，甚至，还有笑着安慰父母，用辉煌的未来和重建祖国的许诺来安慰他们的。

赵凯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酸。他想起了父母，也想起教导自己的纪和尚。不由得想要摸一摸兜里的那块，别人瞧不上眼的白石头。

手刚刚伸进兜里，却碰到了另外一根手指。

赵凯的脑门上唰地渗出一层冷汗：鬼！

他吓得向旁边躲，却撞到身边抱头痛哭的一对母子。三个人脚下收不住，噗通一声跌入暴涨的河水。

泉晓武本来是想起那块有十个太阳光的人造石。看到赵凯心绪激荡，影影绰绰地抹眼泪，感觉到时来运转，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伸手去偷。不成想，遇到赵凯怀念旧人也来掏石头。正觉尴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找个什么借口。却看到赵凯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窜起来，连带着旁边的无辜路人一起撞入河中。

“救、救人！”小五好心地喊了一声。

噼嗵噗通。

几条鲛人纵身跃入，只不过眨一下眼的功夫，就拉住三个落水者。摆动尾巴，顺着水流靠近码头的跳板，丝滑上岸。

小五突然感觉到做一个重骑兵学员，还是能得到相当不错的安全保障的。心中大慰。

没想到的是，赵凯刚刚被推上码头，却是一个鲤鱼打挺，转身又跳下水去。

“喂！发洪水的时候不能随便下河！”水流七叫起来，“河底有能量潮！”

哦！

沙子怪。

小五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于是两手叉着腰，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又等了半天，却发现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他满脸表情深沉，也没有凑趣的人开口发问，王子何故点头？

不由得暗下决心，等三千六百万的银子拨下来，一定要雇一个跟屁虫，再雇一个应声虫。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要饭乞讨的悲情王子了。吃尽了人间苦，凭什么就不能享尽马屁福？于是，打定了主意请姜有雨姜校长为自己推荐哼哈二将。

正做着春秋梦，却感觉到脚下的河岸在松动。

奇怪。

低头看，却是一道地裂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从自己的脚下向着前、后、左、右、左前、左后、右前、右后，八个方向裂开。

小五的本能反应，是向上跳。但极度危险的预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观察。头顶正上方，一道天裂正在嘎嘎嘣嘣地展开。

小五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赵凯的十阳石，掉到水里去，引发了十方震！

身边、身后的学员和家长都开始惊叫、并在惊叫中奔跑、逃散。

轰隆！

眼前的河水急速向下，形成一个咆哮的漩涡。

漩涡中，只能看到赵凯拼命地向上跳了一下，向自己伸手，连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就被漩涡下方咆哮的沙海吞没下去。

小五拉起鲛绡套在头上，纵身跃入水中。

“危险！”穆国师远远地看到，大叫，“你不会游泳！”

小五知道在水里是不能乱来的。水流湍急，但尚未形成咆哮的能量场。但要是一头扎下去，带着各种各样的宝石撞来撞去，说不定那一下子就会撞中能量中心，幻化成追逐能量的沙怪。

首要任务，是找到赵凯。这家伙水性不错，但在这湍急咆哮的河流中未必能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于是，他用手隔着鲛绡捏住一块黄钻。心中默念：鲛绡是不存在的。鲛绡是不存在的。鲛绡是不存在的。果然，黄钻穿过鲛绡，进入水中，并被他捏在手中。

黄色阳光属归元系，可以旋转力场。

小五逆着水下漩涡的方向转动黄钻，试图稳定水流。

呼。

赵凯的身影在漩涡中出现，随即被水卷走。但他的眼睛是圆睁的，还趁机给小五打了个手势。

小五正要圈起拇指和食指，给他一个欧拉，却瞬间便失去了赵凯的影子。

小五东看西看、上看下看，却没能看到人影。也不知道这个便秘犯被河水警察抓到哪里去了。他挨的鞭刑，可不是才八斗那样被人家冤枉的。心中默默地咕哝，又掏出一枚青玉。这块青玉是明王哥哥留山给的。青色的岁正是明国的主星，其纯度接近七级，属于岁正从大地荒神崩裂飞升天空时，掉落的星胎。不但有缩短距离的法术效果，还有祭祀、祈祷的祭坛功能。

果然，把黄钻放在青玉上，瞬间便引发了一道填盖日珥，轰隆隆地打击在水面，将浑浊的河水照耀一片明亮夺目的金黄。

日珥的能量潮虽然被风水结界阻隔，但与水下的黄钻交相辉映，也带给河底沙巨大的压迫。翻滚的河沙安静下去。

小五看到了赵凯，赵凯也看到了小五。但很明显的，赵凯的眼睛一下子张得比铃铛还要大，憋着一口气指向小五的脑瓜顶，拼命地摇晃上身，即像浮动的青蛙，也像是钓鱼的蚯蚓。

小五愣，什么情况？

于是，小五在水中保持直立状态，耸肩，把两只手摆在肩膀旁边，摊手。

意思是：你的青蛙游，我是完全看不懂。

赵凯秒懂。摆动双腿，让自己的身体侧对小五。伸脖子、收胸、收肚子、挺屁股。

小五皱眉看，觉得，跟刚才相比，这也许是一只侧游的青蛙，但更像是侧身挣扎的、钓鱼的蚯蚓。

于是，侧身。耸肩，把两手摆在肩膀旁边，摊手。

意思是：你的侧身青蛙游，我侧过身来还是看不懂。

赵凯很是受伤。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动作没有代表性，还是泉晓武的猜谜水平属中下流。暗下决心，玩游戏不能跟他组队。一个猪头脑害死一群神队友。

就算是隔着咆哮的河水，小五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传过来的蔑视。不由愤怒。一个没羞没臊的便秘犯也敢蔑视我？这个九州世界，还讲不讲理了？

但，小五决定不跟他计较。说柔软语，做慈悲事。修自己的修行，走自己的漫漫旅途，只要问心无愧，哪管它洪水滔天。

于是，边想着为了学游泳而在岸上苦练的潜水动作，边逆着水流用力地下潜。

赵凯见到他完完全全地忽略了自己的警告，不由得着急，也顶着水流跟着他下潜。

渭河在干旱期，是狭长的深水河。但在汛期，水漫长滩，却是不深的。尤其是靠近岸边的地方。只游动几下，便到了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