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瞬时间安静下来。

“大昕帝国水路四通八达，我们会安排结界船，送你们回家的！”爱多喊。

“从今天开始，盒饭里面的面条，多加一两！”西门话喊。

“好！”众人鼓掌。

木子李暗自松了一口气，向爱多和西门话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一位学生家长举手：“能问个问题么？”

木子李向前走了两步，笑吟吟地点头：“当然可以，您问吧。”

“腌萝卜和辣白菜能加一些么？就面条吃，不够啊。”

“是啊。是啊”群众符合。

夸父代表窝息克大手一挥，爽朗地回答：“加！必须加！”

轰！

群众们起立鼓掌。

四个学员面带微笑地融入群众当中，又趁着他们热烈讨论加餐和购物的档口悄悄地溜出仓库，在远离才八斗的地方站下。

木子李面色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太让人失望了。他们关心的只是入学当骑兵，或者是回家种地。”

爱多耸了耸肩膀表示反对：“朴素的民主，是建立在柴米油盐之上的。”

“各司其职，没什么不对的。”西门话同意爱多的看法，“大格局、大时代，但落在具体的执行层面，还是要照顾好大家的生活。”

木子李沉默良久才回答：“乌合之众。”

爱多和西门话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的角度来劝说。其实，她们也很失望。但，学员和家长们的诉求完全可以理解：就算成功了，也只有第五十一名的那个学员能入学。大家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除了免费的食宿，当然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

窝息克站直了身体，两只粗壮的胳膊抱在一起，扫视着三个人：“说柔软语，做慈悲事，行忍辱法，修大乘道。”

“强壮的，要保护弱小的。”

“启迪的，要带领蒙昧的。”

木子李沉默半天，才勉强点头：“能干的，要帮扶懒惰的。”

“也不需要太为难。”窝息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要看到的，是泉晓武的最终下场。”

木子李点头：“姓泉的，是所有羽人的天敌！”

“他妈妈是你们的神女吧？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僵？”爱多好奇地问。

木子李沉默半晌才回答：“他妈妈，是被迫嫁给泉墨的。”

啥？！

这、这、这……

简直是两千八百八十八卦！

腾！

爱多和西门话的熊熊烈火瞬间爆棚。

还没等两位女生发问，一个沙哑的男声贴着地面阴恻恻地响起：“神女竟然有悲哀，晴天霹雳撼我怀。惊天八卦忙计算，地动山摇泉王朝。”

不用低头去看，也知道是才八斗。

木子李望着瓢泼的大雨，沙哑着声音说：“当年，郡王泉山用四象阵法锁住了漂浮峰。让我们无法飞行。他的太阳炮、飞行艇、二十八宿雷电网，可以毁灭我们全族。”

看他的表情如此的投入，爱多忍不住问：“你，亲眼见过？”

“当年我才三岁。但，至今不忘。”

“哦。你今年二十？”

木子李抬头看她一眼：“十九。”

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落下，将宽阔的浚河笼罩在一层浓浓的水雾之下。

来来往往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地靠岸。大雨虽然不能阻隔航行，但若是有日珥或者是珥浪冲击到风水结界，搞不好就会引发雷电、大火、寒冰、泥石流等无法预测的灾难。这不但关系到哪一个太阳喷发了日珥，或者哪几个太阳引发了珥浪或珥潮，还关系到水流、水中暗流、以及河床的改变。简而言之，就是无法预测。大型商船、客船、货船上有法师精心布置的结界，但进入京城之后，为了节省宝石以及聘请相应法师的开销，都是关闭的。所以都不会在暴雨中贸然行进。

远远的，十几艘乌篷船组成的船队向码头靠拢。窝息克随意地瞟了一眼，船上人员攒动，貌似本就预计在这个码头上停泊、卸货的。果然，负责航运的五里良帮会负责人带着几个挑夫穿好斗笠和蓑衣迎上去。

船靠岸，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船舱中响起：“暴雨走水路，条条路、条条开。”

负责人微微一愣，大京城地区正处于一片热火朝天的复兴时代，各个帮派之间虽然还是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相互骂战，但总的来说，还是以合作居多。毕竟，码头工人、建筑工人、行脚商会，都是要经济繁荣复苏才有钱赚的。

但对方既然用上了切口，就表示要与地头蛇进行某种秘密的交流。于是回答：“彩虹迎贵客，束束光、束束开。”这意思，我们这儿今天没有任务，你来干什么都行，干你的事儿走你的人。

窝息克的眉头微微挑动，这有点太瞧不起人了吧？仓库里还有百十号人在吃咸菜喝粥呢。但转念一想，自己这群人既不是拳党、也不是平民党，只是从四面八方来的考生。即没有政治诉求，又不是武装势力。阻挡泉晓武入学，也是光明正大，拿到法院里都可以公开辩论、公开审判的。的确，没什么值得害怕并要隐瞒的。

十几艘乌篷船有秩序地靠上码头。一位红眼睛的河络女孩纵身跳下来。

探头探脑看热闹的爱多一下子呆住：“晨风？麻木晨风？！”

西门话、木子李、窝息克立即转头去看。躺在担架上的才八斗是面对仓库、背对码头的。挣扎了几下，后背痛的厉害，无法转身。心中一急，大叫起来：“朋友朋友帮把手，转转担架让我瞧。同学友谊深似海，宛若浚河向东流。”

念完了顺口溜不像顺口溜，打油诗不像打油诗的几句话之后，发现身边的几位同学朋友早就丢下他跑进仓库去，还要关大门。

才八斗的脑门上唰地渗出一层冷汗，连忙大叫：“喂！别留下我来守大门呀！我是伤员！”

边说，边忍着疼痛，勉强扭头往码头上看。

只见宋海音跳下来，对瘸着一条腿的中年厨师叫：“爸爸，就是这里。”

宋大厨一手扒着船帮，透过雨幕向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也看不清楚。便回头对掌柜的说：“我闺女说，就是前面那片仓库。”

“哪儿呀？”掌柜的看不清楚。雨实在是太大了。

头上依旧绑着绷带的伙计扣上斗笠，率先踏上跳板，边回头招呼：“卸货！”

突然下起暴雨，虚神山上便停了工。正巧，山门前的大食堂要给人送吃食，几个有人有船有家伙事儿的运输大队便高高兴兴地接下这活来，赚些外快。

下雨有什么了不起？工头把大手一挥，众人便挑起巨大的蒸笼、巨大的面锅，巨大的灶，走上了码头。

看到这副景象，正在紧急关门的带头学员们都愣了愣。

什么情况？

交换一下眼神，还是觉得有问题。

“先关门，弄清楚他们的来意再说。”窝息克沉声吩咐，然后大踏步地走出来想要把才八斗也搬回去。其实，他对是否放才八斗进屋是有疑虑的。这个河络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派来的，一张大嘴胡乱放炮。

刚弯下腰，想要去搬担架。却看到才八斗连连摇手，英雄气概十足、并且满脸的大义凛然：“你们先撤我掩护！”

刚才不还喊着要进来么？窝息克当然不会把一个伤员放在外面。不听才八斗乱叫，大手一夹，连人带担架都提进屋子里去，并顺手关上了大门。

但是，他们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晨风火辣辣的眼睛已经看到了这边，便伸手一指。

老板安排人手、伙计指挥交通、宋大厨负责安全。运输队的挑夫们喊着号子就把几口大锅都扛到了仓库门口。

窝息克、木子李、爱多、和西门话是没见过这些人，也没见过这大灶的。看到好多口大锅就这样顶着瓢泼的大雨支起来烧水，不由得暗自心惊。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木子李暗中握住腰带，这是一柄精钢打造的软剑。直刺会弯曲，但砍和劈都是很有力量的。

西门话按住他的手：“别冲动。”

窝息克也认为学生家长反对一个纨绔王子，在当今的社会还是能引起共鸣的。再说了，从门缝向外观察，来的这群人虽然膀大腰圆，肌肉结实，但举手投足都不似训练过的士兵，倒是很像普通的民工。便转身对爱多说：“出去看看。”

说着话，窝息克攥紧了铁拳，轰地一声砸穿了仓库的地板。仓库建在码头上，砸碎了地板就看到下面的河水。爱多丝滑地潜入水中，变化出鱼尾，潜行而出。

才八斗想说：这些厨师我认识，人好心好没问题。就是比较缺厕所……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失去了爱多的踪影。他看了看窝息克等人，想要说出这群人的来历。可是，刚刚还表现出视死如归的英雄形象，这时候要是承认自己曾经在那些人的食堂打过工，怕是会被人瞧不起。毕竟，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说出你们撤退我掩护，如此霸气的话语。

唰。

河水翻起小小的浪花，爱多鱼一样地摆动尾巴，跃出水面来一手攀着破碎的地板，半吊在下面，满脸的疑惑。

“看到什么了？”西门话忍不住发问。

爱多十分不确定似的转头看了看外面，才犹豫着回答：“他们，好像是要生火做饭。”

在这么大的雨里？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