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山石最怪异的一处，泉晓武漫不经心地随手调整着四十珈的组合方式。红袍和麻木都知道这东西是泉晓武独创的法器，给了好多宝石跟着他学习过好多次，却只能略用皮毛。对着十个太阳调整，勉强可以。加上两个月亮，就开始迷糊。到的第二层，二十八星宿，那就完全迷糊了。据晓武吹嘘，还能看到贵金属、结晶、岩石、放射性、粘度、紊流、边界层、热力平衡、可压缩性、海洋、河流、湖泊、沼泽、冰川积雪、地下水、水蒸气、太空水、咸水湖、天海、地心冰、地火、天火、黑体辐射、对流火、烟、和无重力火等等等等。这些物质与分崩、归元、固守、混乱，四象结合在一起，就可以转化物质成为能量，转化时间成为空间。

说说好像也没有多少东西。但排列组合起来，怕是有千亿、万亿种效果。

当然，他们十分确定的是，泉晓武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孩子有超乎寻常的直觉。说不出什么道理，就是能排出最正确的组合。所以，红袍和麻木都相信：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原理，在这千奇百怪的组合之后，等待着他们去发现。

费钱费时间。

这，是任何一个商人，都不希望被卷入的投资项目。他们需要时间可控、风险可控。

红袍的脚步突然一顿。这位身高将近四米的夸父巨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等人已经踏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毫无察觉地，踏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类似溶洞的空间，却又不似在洞中。

十个太阳依旧高挂在空中。有云、有光、有自由的空气。但同时，也有钟乳石。从上面倒挂下来的，或者是从地面长出的。他直觉地感知，这不是洞穴之内，也不是洞穴之外。

“站住！站住！”泉晓武喊。

红袍不动声色地抬头去看他。

晓武指着夸父的鼻子：“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一个人族孩子，怎么可能用手臂平指夸父的鼻子？

桑卡罗微笑着点头，并停住脚步站下。接着，他看到泉晓武平平地伸出手，指着麻木生源的鼻子：“老骗子，往左走两步，再往后退一步。”

胖胖的老河络依旧是笑眯眯的，似乎毫不在意泉晓武以人族的身高，平平地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般，向左走出两步，又向后退一步。

晓武转向姐姐，点头哈腰、笑眯眯、温柔地撒娇：“姐，你倒是快一点么。往前走两步，再往上走三步。”

所有人都看得出，泉水向前走了两步，又向上走了三步。

但，所有人，都没有看出，她在空间上有任何移动。

什么情况？

夸父与河络等高。洞穴内可以看到天空。所有的移动都是静止的。

完全超出一个人，可以理解的范畴。

但，并没有超出红袍和麻木的意志力。他们，都曾亲眼见过。

随着泉水站定，斗转星移。

红袍夸父的背后出现黄、白，两个太阳和暗月。他知道，自己站在四象中的归元象。

麻木生源的背后出现亮、青、褐，三个太阳。这是固守象。

泉水的身后出现红、绿、黑，分崩。

晓武的身后是紫、青，与明月。

十色阳光与双色月光旋转、固定、沉静下来。

四人所处的空间终于显出其真实的面目：溶洞。

“欢迎来到泉晓武的实验室！”一个不似人声的声音响起，“请准许我作为您的向导，带领您参观这个由最伟大的夸父红袍城主、最伟大的河络麻木生源、以及最伟大的鲛族法师乌尼奥认证的天才中的天才，英雄豪杰中的英雄，人中之龙的人中，郡国王子泉晓武亲自设计并独立建造的，属于共和时代的最新实验室！”

素来镇定，喜怒不形于色的红袍桑卡罗和麻木生源的眼皮子，都忍不住地跳了一下。

泉水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小声地讽刺：“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白马王子？那样更有吸引力。”

“王子的家里，养着好大一群的白马！”不似人声的声音立即响起。

晓武连忙解释：“这不刚到京城么。调整中，还在调整中。”

“谁呀？敢这么跟你姐我说话？”泉水没好气地揪住泉晓武的耳朵，柔声细气地，质问。

“蘑蘑蘑菇。咱家的蘑菇。”

泉水沉默片刻，不十分确定地问：“郁绯太阳神兽，霸王蘑菇？”

“没那么夸张。就是咱上次去天海，我摘蘑菇，给你们炖汤，剩下的。”

红袍和麻木的后背立时渗出一层冷汗。泉晓武的天海蘑菇汤，依旧记忆犹新。两个人同时把自己的脸，转向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去。这要是被竞争对手看出内心的恐怖烙印，难保不在某个关键的谈判桌上掏出一大把蘑菇来。

小兔崽子，把天海蘑菇带回家来，还炼制成可以说人话的？

这比太阳神兽霸王蘑菇还要可怕三分！

泉水闭嘴，准备等客人走了，再跟弟弟讨还这笔血债。

晓武完全没能体会到两位客人加亲姐对蘑菇的深层感官，完全沉浸在疯狂科学家的伟大发明之中，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详细介绍：“我的这个蘑菇，不但可以与各族人类交流，河络语、夸父语、蛟族语，而且可以带方言。三十五种方言……”

“羽族语呢？”

“那，在我的实验室里，是被禁止的。”晓武撇了撇嘴，继续吹牛，“最最最重要的，是它可以祈祷。向太阳祈求能量，让实验室达到恒温、恒湿。”

“所以，你用来编草鞋的草，也是可以祈祷的？”

“阿夺把草鞋卖给你了？”晓武一愣，“多少钱？”

麻木笑眯眯地回答：“送给我的。没要钱。”

“撒谎。”晓武用不相信的眼睛上下打量胖河络一番，才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吧咕哝：“又不是朝你要钱，看把你吓的。”

麻木微笑。

“你不要展现出理解万岁的笑容。你能理解蘑菇的祈祷么？蘑菇，祈祷有风的日子，可以把孢子散发到阴冷潮湿的地方。你能理解菱尖草的祈祷么？菱尖草，同样祈祷有风的日子，但却是把草籽散发到阳光普照的地方。”晓武认真地解释。

麻木生源自以为活得够久，什么都见过。但对泉晓武的这句话，却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

红袍桑卡罗也若有所思，总觉得从这样浅白的道理中似乎抓到了几许禅意，却又模模糊糊地说不清楚。

“别听他胡说。”泉水一句话唤醒两个梦中人，她狠狠地给了泉晓武一脚，“说重点！”

晓武见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亲亲亲姐的假把式，便站着没动挨了不痛不痒的一脚，张圆了胡说八道的大嘴巴继续咧咧：“对生殖环境要求的不同，造成了生物在哪一种环境当中，对哪一个太阳祈祷，是有机缘的。控制着实验室里的温度湿度以及其他物理条件，达到物种延续的要求的时候，它们，就能够向不同的太阳祈祷不同的能量，供我使用。”

“那么，你就不需要宝石了，是不是？”

晓武的脸一黑，干笑了两声才回答：“姐，您得抓重点啊。”

泉水的脸跟他同样地黑，开口说话的声音中连基本的公主嗲都不顾了，冷森森地问：“什么重点？”

晓武压了压双手，希望能让姐姐保持冷静：“魔鬼，都在细节里。细节就是，要控制实验室的温度和湿度，是要能量的。”

“需要多少能量来控制温度和湿度？你的蘑菇又能祷告来多少温度和湿度？”

“可以提高产量的！”晓武对天发誓。

“说！”

“一、一份宝石能量控制好温度和湿度，至少，最保守最保守的估计，能产出一半以上的祈祷能量。”

“祈祷能量是新鲜的？”

“绝对新鲜。”

“可再生？”

“搜集上本来还有点困难。但有了昶，应该可以大幅度提高。”

泉水、红袍、和麻木交换了一下眼神，异口同声地吐出一个词：“神降。”

晓武的心一哆嗦：“不要神降！”

三个人又沉默下去。

“我被打了两次了，三天之中被打了两次，还被传送到盘古。神降，真的不好玩哪。”晓武试图挣扎。

“这个空间，太小了。”麻木喃喃自语。

“骑兵营竞技场，是按照盘古建造的。”红袍回答。

泉水抬眼皮瞟了弟弟一眼。

泉晓武立即表示反对：“我可不去骑兵营啊，浪费时间。”

“骑兵营里有几个相当不错的河络孩子。”

红袍点头：“钟淮也结交了很多夸父学员。”

泉水表示同意：“他不是说缺人么？”

“你们不知道我安排了多么周详的计划，不可逆的。”晓武好心好意地劝说。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逆的。”

“你不是还要复活你妈妈么？”

“因为不可逆，我们就不支持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