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武罗打开一直紧攥的手。

一枚主体火红色，表面画有水波纹图案，同鸡蛋一般大的神兽蛋，躺在它手心。

松文彬将蛋拿起，对着太阳光看了下，蛋壁不透光瞅不到里面。

将其放回武罗手上问：“这是要把老鯈孵出来吗？”

武罗点头。

“那需要多久时间？”

“在神山中不过月余，但在这，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或许……”豹子苦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

“这就是归一术吗？”

“对，王使用神力强行回溯时间，给予我们重生的机会。也因此，王违背了天命，神原本是永生的。”

武罗看向呼呼大睡地小狐崽，豹眼闪过一抹泪光：“但祂忤逆天道太多次，今日若不是你，王……”

红豹子说着双膝一软就要跪下来，被他及时拽住双臂：“快起来，众灵膝下有黄金，不能说跪就跪。”

武罗不起，说什么也要跪，他只得使劲拉住它。

“起来吧，我们一起给松哥鞠一躬。”见松文彬态度坚定，毕方折中提议。

豹子看看毕方，起身站在众兽前方，庄严大喊：“敬礼！”

众神兽神情肃穆的列队成五排，整齐划一低下了头。

这一刻，松文彬视线从每一只小兽身上走过，真切感受到它们的质朴与真诚，纯粹的让他眼眶微酸。

他欠身回礼，抬手扶了下武罗的手臂：“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不讲究这些。”

武罗抬爪抹了把眼睛，深呼吸两下才站直身体，大声说：“松哥说得对，我们是家人。”又一滴泪隐没在毛毛中：“礼毕！”

众神兽接二连三的起身。

松文彬见每只兽眼底都有泪花，拿起小奶狐垫在脸边的爪爪，摇晃两下说：“大家要振作，要努力生活，好好将祂养大。等九宸恢复那一天，祂会为你们骄傲，为你们自……唔，乖崽干嘛？”

刚刚还睡得香甜的小奶狐，此刻正两眼冒火，努力伸长小爪爪捂他的嘴。

他顿时乐出声调侃：“小团子不大，起床气这么重？”

小奶狐见他还敢顶嘴，气得嗷呜一口咬在下巴上。

“嘶，别咬别咬。”松文彬连忙仰头躲，幸亏乖崽是小乳牙，要不然这一下就得咬破。

“嗷嗷~嗷呜呜~”奴仆，让你吵崽崽睡觉，这回怕了吧~

听狐主子这嘚瑟的小奶音，他直接一低头，将口水蹭到乖崽头顶上，见狐懵懵的僵住。

松文彬当即抓住两只小毛爪，将崽崽转了个圈，面对面地盯住红宝石眸子，见狐傻愣愣地样儿，笑眼弯弯地开口：“嗷嗷嗷。”

这话一出，小奶狐刹时回过神，使劲抽回爪爪，满眼嫌弃地瞥他一眼后，钻进了衬衫里，只留两只小耳尖在外面。

“.…..”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獙獙实在没憋住，抬爪指着他大笑，随后乘黄也偷笑出声。

“怎么了？”松文彬不解，不过就学了两下狐叫，有啥好笑的？

獙獙笑得红翅乱颤：“松哥，你刚才说，我，哈哈，我是大傻蛋，哈哈哈……”

原本还不明白笑点在哪里的众神兽，一听这解释，也纷纷咧开了嘴角。

“.…..”他轻笑着摇摇头，看来狐语真不能乱学，一个转音不对就搞出热闹来，

不过被乖崽这么一闹，倒是将刚才沉闷的气氛一扫空。

“之前大家被彭水冻到暴走，从身体里散出的黑雾，连接九宸的符文，还有包裹你们的黑蛋究竟是什么？”松文彬问。

“黑雾是‘死去’的妖力，也是折磨大家的源头。

“王用墨灵环，也就是黑蛋，把我们的身魂护住。再将己身心头血与修为揉碎，用符文束缚，通过墨灵环传到大家体内，置换走死去的妖力。

“以此来维持大家魂体不损，身体不坏，保持神智清明，不在成为人们口中的疯兽。”毕方道。

松文彬眉心微蹙一瞬。

他现在明白九宸为什么跑几步就喘。为什么那夜精神力暴动，会痛苦到汗如雨下，等雾变符文输进身体后脸色又变好。

以及众兽处理假山石块，祂将飓风刃附到锉刀上，为什么不需要众兽灵力续航。

有了墨灵环的存在，祂与众神兽就成为了一体。在一定的范围内，祂可以无限给它们提供灵力，维持生存基础。

祂这是，把自己的神之躯，当成血牛来使唤了。

松文彬隔着衬衫抚下小毛球，无声地叹口气：“回去吧。”

回程时，武罗代替九宸坐在了驾驶室。

车子路过竹林，他想起初入福生园那夜，九宸说在竹尖上看他，还有竹叶上的那些蛋。

如今想来，大抵是宸兄怕他这个神秘部门来的不明人，万一不小心闯过‘鬼打墙’，搅扰了众兽，所以才将墨灵环挂在竹尖上。

用下巴蹭了下奶狐的小耳尖，还真是心思缜密。

来到宿舍广场前，松文彬吩咐众兽帮如菟虫做午餐，随后叫上武罗和毕方，一起回到一号楼次卧中。

“这些小音箱里是我录制的助眠模拟音，从今天开始，休息时就打开它。”

松文彬将八只小音箱推到俩兽面前：“曲风不同，换着听。”

“松哥，xie……”

毕方的话被他抬手打断，倚着书桌半开玩笑地说：“不用说谢，连你们失眠我都不能解决的话，还怎么敢称助眠师，以后怎么和九宸交代？”

“嗯！”毕方重重点头。

“嘿嘿……”武罗挠挠头傻笑。

“嘿嘿嘿。”他学了下武罗，拿上一只小音箱说，“走，我们一起将老鯈放到密室中。”

松文彬率先出门，两兽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武罗才跟上他脚步。

神兽蛋盛放在楼上密室里，是他结合系统之前说的‘密室中有N多生命波段微弱的能量体’，与武罗刚说的‘祂忤逆天道太多次’，以及神兽军团中消失的那些神兽，得出的结论。

九宸房门没锁，一人一兽进门，武罗站到左墙前，抬爪按在神山图的太阳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神山画轴从左向右自行旋转收起。

卷轴卷起时，墙面也跟着卷轴一步步消失不见，露出了内部空间。

放眼望去，不到二十平方的屋子里，三面墙壁上满满的原木壁龛，每个隔层不过三十厘米见方，内置一个底座，底座上方有块雪白的毛绒布，像是某种兽皮。

大多数壁龛内都有一枚神兽蛋，只有少部分是空置的，蛋的摆放毫无规律可言。

并且屋内弥漫着薄薄的一层金色雾气，即便开启室门，也不会溢散出来。

是九宸温养蛋蛋的神力。

武罗挨个检查了十多个空龛内板后，才在东北角位置，将红蛋轻手轻脚地放了上去。

“怎么，老鯈有专属龛位？”松文彬问。

“对，这些空置的龛位，都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武罗倒着向后走了几步，指着一个空格说，“您瞧，这个是我的。”

松文彬心中有些诧异，但没表露出来。

走到格子前向内一瞧，背板上用线条勾勒出一只，手握玉石傻笑的红豹子简笔画，很稚嫩的那种。

“这是你自己画的？”他弯着眼睛问。

武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真没想到，初见时手狠到想压碎他喉管的山神，实际上是个铁憨憨。

“这些神兽都是战争时陨落的吗？”松文彬稍后两步，观览全局问。

“不是。”武罗浑身的温和顷刻转变成阴鹜，嗤笑下说，“当年那场战争，不足以伤及大家性命。不过战争结束时，身体与灵力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那时王急着要带我们回神山养病，但卡罗尔·萨维奇，荧惑帝国的陛下，却伙同王最信任的人类，祂曾掏心掏肺对待的挚友林城，在庆功宴上用剧毒，将毫无防备的王和我们药翻。

“然后用大家的性命，逼王留下。

“王决议不肯，那狗皇帝便将我们拖进地牢。王被困宫内。我们，都怪我们识人不明……”

武罗实在说不下去了，捂着脸蹲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

松文彬揉下豹头，拍拍它肩膀：“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们的错，不要责怪自己。”

半晌，武罗稍微平静一点：“那之后，我们也不知在地牢中被关了多长时间。没有光，没有吃，没有喝，久到时间都静止了，久到大家以为会饿死在那，最终腐烂成蛆。

“可不知在哪一刻，墙缝中忽然渗出了水，好多好多的水，我们疯狂地啃墙壁，恨不得将泥土，砖石，活着水，全部，全部吃进肚子里！

“你能懂那种感觉吗？”红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迫切地问。

感受手臂的痛意，松文彬眼前浮现出一个小男孩，刚从福利院逃出去，白天躲在桥洞下，晚上出来翻垃圾，他怎么会不懂？

武罗不等回答，松开他的手臂，有些魔障的不断龇着牙：“接着不知怎么的，我们就冲出了地牢，那时候！”

豹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爪，上下翻看：“我，我们，我们好像被谁控制了！我们就这样，就这样！”

红豹烟灰色的瞳仁在这一霎那放大，仿佛又见到当年场景，扬起双爪，露出锋利的，闪着寒光的爪钩，重重抓挠空气，仿佛那里站着仇敌般嘶吼：

“我们看见了好多人，他们都是狗皇帝和林城，好多好多啊！拿着各种各样地武器，想要杀我们！竟妄图想杀死我们！”

“哈！”武罗仰天狂叫：“他们做梦！！！我们就这样，仅用这双爪子，将他们全部，全部狠狠撕成碎片！

“我们将他们的鲜血扬遍皇城，骨架全部拆解，肉身切成碎渣，只留下完整的头颅！我们要将他们，献给我王，献给我们的信仰，献给我们的神明！！！

“我们就这样一路捧着头颅，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帝寝宫，找到了吾王。”

武罗瞳孔猛然收缩：“可是，吾王见到头颅，竟要杀了我们，杀掉亲手哺育长大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