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总管笑得狄许瑞心里都有些不自在，老总管不仅带着他逛了大半个皇宫，甚至直接带他录入了权限，真正做到了来往自如。

看得出，老总管非常满意莱尔文和狄许瑞的自作主张。原因嘛，也非常简单，所有不走坎扎艾欧斯宫和太阳宫的选择都是好人选，更何况还是二人你情我愿。

内务总管也是知情人，在坎扎艾欧斯宫捏着鼻子认栽的大好形势中，蓝光防御系统已经初俱雏形。

老总管交浅言深道：“最初诺尔兰陛下是准备拿来应对异形的，现在来看，正好，异形和虫族都有用武之地。”

“当时的难题不是科技？”狄许瑞疑惑道，多年前的方案不可能是打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设计的，必定是有可行之机。

老总管明说道：“不是，长老首席是异形，把持多年的政务，他在计划的第一天就盯上研究院诸人，当时不但诺尔兰陛下在外，凯薇儿皇后也不在，没有主持大局的人。”

“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普罗思科研究院被毁，防卫队遭受重创，在这之前，防卫队的设备仅此于一区防守。”

凯薇儿皇后则是超智能机体的负责研究人员，蔷薇宫的一把大火前，她分别投放了三份承载着希望的超智能机体。

一号，负责肃清腐朽的长老院众，现在不知所踪。

二号，针对肆虐横行的外来灾祸，游曳星海各处。

三号，执行稳固重要的蓝光防御，保护人类存亡。

同时，三号寄托了多人的私心。

“还有我的一份情感。”狄许瑞诚实交代道。

内务总管仍然保持微笑。

“您并不意外的样子？”狄许瑞自己也有些奇怪，“三号格外不同，有区别于二号的感情。我自己也是意外接触后得到传输的电波才知道原委，可您看上去似乎早就知道？”

老总管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思绪没有飘得很远。

“我还只是内务秘书的时候，参与过当时的计划，在一众人中，你最为显眼，又格格不入，后来我们才知道，你来自未来，说是异形肆虐的悲惨未来。现在想想，我们竟然就这么放心大胆的相信了。”

“可是历史终究无法改变，凯薇儿皇后何其敏感，提前备下了三份意识，你也留下了一段意识，被输入三号的程序里。”

“她知道，你不会伤害她的孩子，并加以保险。”

老总管调侃道：“作为穿梭时空的英雄，你有什么话想说？”

“所以在我和三号同时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会消失？”狄许瑞和老总管穿过皇宫花园，往另一边走去。

“不，只有任务完成后，他们才会消失。不过蓝光防御在进行，三号的存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想这一点，小殿下可能会接受不下来。”老总管没有再将未尽之语说完，但他和狄许瑞彼此都明白。

“他知道了？”狄许瑞仍抱有一份侥幸。太阳花盛放在花园各处，得到了很好的打理。

“他问什么三号都不会拒绝他。”

——

“你知道我会伤心的。”莱尔文双手捧着镯子和怀表，三号在两者之间来回窜，引得莱尔文的眼睛也来回移动。

悲伤的场景有，但生生在迸发出来前就被打断了。

“是，莱尔文，你不知道，我的最先优先级存在两个，你和防御。二者一旦矛盾，从情感层面我会毫不犹豫的遵从你的意愿，而从纯理性的角度，防御工事胜过一切，包括你我。我很痛苦，但我能赢来安全的未来，即使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别伤心，我连人类都算不上，只是承载情感的机器。这个安慰恐怕会被打，所以我不说。莱尔文，我很高兴有人能陪在你身边，而我们也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三号努力地缓解气氛，可莫名的，在恒温的室内，莱尔文感到冰凉贴上肌肤，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莱尔文的声音较轻，有些自暴自弃：“你自己倒煽起情来了，我怎么可能会任性妄为，你还不知道吗？按正常的发展，应该是你贪念人间的温暖，抵死不从，我为了苍生不顾昔日的情分，亲手葬送了你，最终抱憾终身，愧疚至死。”

“不许提那个字！”三号停在怀表上，挥舞着链条，感受到莱尔文语气中淡淡地伤感，他应激道。

三号排列出众多待解决的问题，想转移注意力，他说道：“还有好多事情要完成呢，你体内还有容器的种子，虫族的诱惑剂，长老院才在你面前服软，你还要清除弊端，要处理的还有很多，这只是个开始，莱尔文，你不许消沉，听到了没有。”

语无伦次的三号收获到令人心碎的眼神。

俊美的面庞因为内心的痛苦和决然带上不属于他的忧郁，一言不发却又胜过千言万语。三号在第一天与之相见便知道他是个又迷茫又果断的人。

“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你一路风平浪静，无忧无虑。可是世事如此，我没准会成为你最先品味到的世事无常。”三号心想，他确实已经是了。

在五年前，坎扎艾欧斯便伙同异形，在皇宫中动手，将异形皇帝的血液注入莱尔文体内，在多年的融合下，最终会得以苏醒，到时候的莱尔文就会以为自己全然是异形，而非人类，或许会有意识能反抗，或许没有。

虫族会以为莱尔文是它们的首领同样则来自于在星舰上的暗算，流亡者的一管试剂，影响了莱尔文的思维，同样的是虫族以为皇帝苏醒了。

三号的分析指出，那一管试剂本身就是冲着让莱尔文失去神智去的，可是不够强硬到能与异形种子打擂台的地步，莱尔文的理智从很大程度碾压虫族意识。

这些都是定时炸弹，莱尔文一直保持强大的情况，那么星海太平，异形和虫族根本不能在激光炮火中掀起风浪，可是与之相对应的，只要莱尔文失去自我，不管是哪一方占据大头，都将是一场祸患。

他还不能自我了断，他失去身体的主导，那么涌上来的可不是什么善茬，那是星海目前最难抵抗的黑暗。

他得好好活着，无论是他的诉求还是那些有心之人的诉求。

莱尔文的有恃无恐大部分不是来自所谓的皇太子身份，这个名头只是声誉和象征。打铁自身硬，他多番自以强大皆是依靠三号。

“世事无常，并不由我们。”三号很想抚平莱尔文的眉头，但他没有这样做，当断不断，必惹其乱，他只怕自己没有坦荡离开的勇气。

“虽然我不是很乐意，但我得承认，作为狄许瑞残留在十几年前的残念，我们相逢的很早，你没有失去我。”

三号笑起来：“因为我往后就陪在你的身边。”

——

他不会告诉莱尔文那个悲伤的未来。

猩红盖过了最纯澈的蓝，青年在最大的囚牢中失声痛苦。

当狄许瑞带着满身伤痕行至废墟上时，等待着他的是面目全非的爱人。带着仇恨和疯狂的美丽被古怪作呕的人形拥簇，周边是鼓动着管足的异类，毛骨悚然间，莱尔文冷静的欣赏着陨落的星舰和周遭呈现血色的天空。

狄许瑞呼吸一滞，带着倒刺的足腕便将他打落在地，强撑起身，可能是莱尔文的疑惑，怪物们没有再冒然攻击。

莱尔文洁白的皇帝礼服已经染上大片的血色，他眯起血瞳，含着熟悉又陌生的审视，盯着地上的人类。

狄许瑞当即便感到了不适。

皇帝身边的异形王族亮出了獠牙，分开了六瓣的嘴，便要将眼前的威胁咽入腹中，化为养分，接着讨得皇帝的欢心。

皇帝似乎非常疑惑，他捂着自己的心脏，一步一步的走向地上的俘虏，也许是养分，想跟过来的异形被他瞪视，停在原地，不安分地吼叫。周围一圈也没有安生，即使没有靠近也都没有收起自己的触手或翅膀。

狄许瑞心下一沉，在皇帝的命令下，异形依旧觊觎莱尔文，能有不受控制的贪欲，是莱尔文的人类意识会被压制，而皇帝意识，将被视作所有物，被异形中的强者所占有。

“不能，不能。”狄许瑞挣扎片刻，话语堵在喉头。

皇帝还没有意识到祂的族群在人为的干预下已经不受绝对的控制，祂还停留在格式意识的时代，自大的认为没有异形能违背皇帝的意志，筹谋多年的恶意蔓延在异形们的周围，而新生的皇帝一无所知，祂在鲜血和灰烬中懵懂地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狄许瑞满是灰尘的脸，停在眼睑下。

炽热的疼痛闪过祂的胸膛，祂低头，看见了闪着寒光的匕首，狄许瑞在红色的巩膜中看到了自己痛苦的神色。

祂保持着触碰的姿势，吐出呢喃的话语，狄许瑞听不懂，但从异形炸了锅的癫狂后又沉默后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呵斥退下的意思。

“许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