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小区内格外安静，几乎不见车辆人影。

阮星涟停好车，进电梯上了楼。

叮，电梯门开。

他走到最左边，按了按门铃。

两分钟后，门从里打开。

“来这么早？”熟悉的女声落入耳畔。

阮薇，他舅舅的女儿。

阮星涟换了鞋，“什么时候到的？”

“十点下的飞机，到家十一点半。”

阮星涟徐徐朝里走进，显露的笑容百般温柔。

“小月，玩得开心吗？”

落地窗前站着位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看着阮星涟，目光有些凝滞。

“小月。”阮薇走近，轻轻扶住女孩的肩，柔声，“是谁来看你了，认识吗？”

女孩手慢腾腾地抬起，指向他，启唇，发出了吞吐的字音：“哥——哥——”

阮星涟看着那双与自己肖似的眉眼，目光震骇，微微弯身，“小月，你叫我什么？”

“你叫……星涟。”她指着阮星涟的眼睛，没有了以往的生疏感，嘴角染上浅浅的笑容，“是……我的……哥、哥。”

阮薇拿了桌上的一张单子递过来，“高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

单子顶上写着，姓名：阮月漪。

阮星涟眸底一热，压抑住心里的复杂的情绪，音线沙哑，“小月，你还想去哪里玩，哥哥带你去。”

阮月漪脚稍微往前挪了一步，笑意下眯住了眼睛，出声仍是很费力的样子，字音咬得很重，“哥哥，要，挣钱。”

阮星涟试探性靠前，“哥哥可以陪你，你想做什么都陪你。”

阮月漪缓缓地、侧头看了一眼阮薇，“哥哥，应，陪……嫂、子。”

阮星涟失笑，“你教她的？”

“我可没有。”阮薇扶着阮月漪坐在沙发上，给她拿了双外出的鞋换上，揶揄，“怎么，真给她找嫂子了？”

阮星涟蹲下，细心系好了鞋带。

阮月漪眨着眼睛，“薇姐姐，带我，吃饭。”

阮薇道：“我们说好了，回一趟老宅。”

“爷爷很想她。”

阮星涟笑着，摸了摸阮月漪的头发，“哥哥陪你一起回家。”

一上车阮薇就八卦起来：“你跟那位季少爷的事，我都听说了。”

“季……”阮月漪趴在车窗边，转着眼珠看着外边的风景，似乎出于下意识地复述了一遍这个字。

阮星涟瞥了妹妹一眼，应话道，“舅舅说的吧。”

阮薇将车开慢了点，“你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不单单是小月的缘故。”

阮星涟看着妹妹，心头不由浮上几分愧疚，“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阮薇摇头苦笑，瞪眼，“你啊，怎么能这样想呢，小月也是我的妹妹，我时间多，换我陪她不是一样的。”

阮星涟没说话。

阮薇敞开心扉笑起来，“星涟，小月在慢慢恢复，你不必日夜悬心了。”

“顾好自己的事，遇到对的人，就别放了。”

阮星涟无声叹气，“年纪不大，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

阮薇无奈，“姐姐都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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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素颜发了消息来问：[看见阮薇姐发的聚餐照，你们一起回老宅了？小月好些了吗？]

[恢复得不错]

他回复后三分钟，手机接连震动。

【苏默】：[小月回国了？？看着状态还行，我就说得多带她走走吧，跟薇姐说，下次旅游的钱我来请]

【王祎可】：[哇靠靠，花我两个月工资买了一条项链，下次去见阮薇姐带给月漪]

【陆谨一】：[阮月漪肯喊你哥了，恭喜恭喜啊]

他一一短暂回了几个字。

六点，他从公司离开，顾陵风也发来消息询问：[昨天去看小月了]

[见了面，她好多了]

一小会儿，顾陵风又问：[在哪儿]

[刚出公司]

[准备去浅之看看舒玄]

“……”

【顾陵风】：[/无语/]

下了点小雨，街上有些安静。

阮星涟进了浅之的门，视线往前台一扫。

正翻看本子的一位女客人突然看过来，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朝他招了招手，“阮总，巧啊。”

看起来年纪小，和陆一一差不多。

阮星涟稍微有点印象。

“严姝。”她走过来，自我介绍，“财务部新来的实习生，上周我跟刘主管一起给你送文件，我们见过的。”

“嗯，有点印象。”他音线冷冷的，但神情未显淡漠。

严姝眨着眼睛打量他一番，“原来，你和他们口中描述的不一样啊，我还以为你压根儿不会多看我一眼呢。”

“对了，你来这里……玩本？”

阮星涟视线再度一扫前台处，“找人。”

前台红发小姐姐立马道：“我们老板在楼上！房间里看剧本呢，一天都没下来。”

阮星涟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转道，走向电梯处。

严姝凑近问着红发小姐姐，“他跟你们老板，不会是一对吧！！”

对方低头把玩着计算器，“我不好这一口。”

“不过——”她一转语气，“他俩的确不一般。”

严姝连连跺脚，“我要发个朋友圈激动一下。”

叮！

电梯门开，阮星涟走了出去。

夕阳倾斜，余晖层层叠落进客厅，地上散着成摞的书册文件。

季舒玄抱着笔记本窝在地毯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第一次觉得改剧本这么头疼。

他这时想：如果当时没有一时冲动砸了那些收藏品，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季幽南如果砸钱找剧本，什么样的找不着，特意跟他说起，可不就是要将此作为惩罚。

季淮琛要做演员拍戏，季家开影视公司。

季淮琛要参加节目，让他在这儿整理剧本。

？

果然偏心小的。

季舒玄轻叹口气，刚要起身，门乍然打开。

阮星涟走了进来。

他瞳孔一震，“你怎么……”

“不欢迎？”

“欢、欢迎。”他视线一扫地面，才看到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一堆。

“……”

阮星涟低头瞥了眼，不知落脚于何处，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是、那个。”

他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收拾。

阮星涟缓缓弯下腰，捡了本小册子，目光觑向他，“你脸色不好，昨晚没睡好？”

“早上有点胃疼，本来想多睡一下的，我二叔打电话催……”他顿了顿，怕阮星涟不理解，解释了下，“风音要做一个剧本杀节目，他说缺脑洞。”

“我先前给他发了两个本子，他觉得还可以，说再改改。”

季舒玄眼睛弯了弯，带着几许委屈的语气，“一整天对着电脑，中午饭也没吃，眼睛都花了。”

阮星涟被他气笑了，“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季舒玄笑得散漫随性，“没事的，明天补补觉就行了。”

“年纪轻轻就熬坏了身体，等你……”

“我身体很好！”

季舒玄急着打断他。

阮星涟：“……”

季舒玄视线落回电脑屏幕，瞄过这份文档里的最后几行字，斟酌着修改，嘴里问他，“你刚从公司过来吗？”

“嗯。”

“特意来看我的？”

“嗯。”

“这么关心我啊？”

阮星涟微微一笑，往沙发上坐下，视线扫过他电脑上的页面，“我对你不是一直都这样？”

季舒玄扭头，倍感错愕。

阮星涟面上还挂着笑意，目光柔和，视线相撞间，实在太能晃动心神。

季舒玄没有了半分看稿子的心思，关掉了电脑页面。

“那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刚好一起吃。”

阮星涟眉头轻挑，神情里划过极度的怀疑，“你会做饭？”

季舒玄很认真地思考了下，“可是叫外卖的话……有点贵。”

“吃的也要省？”

“能省则省。”

“……”

“我本来也没对你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抱有什么期待。”阮星涟将自己手机递到他手里，“帮我冲下电，我出去买菜。”

季舒玄下意识拽住了他的手，“这怎么好，你是客人，我下楼看看附近有没好吃的，打包带回来给你。”

阮星涟有些恼然，“你不是很喜欢在家里自己做着吃吗？”

季舒玄心头微紧，“……我怕你辛苦。”

阮星涟淡淡地看着他，“电脑关机。”

季舒玄听话地关了电脑。

阮星涟站起身，要出门时，忽又转头看向他，喊道：“季晨郁。”

季舒玄茫然抬眼，“啊，需要我做什么吗？”

阮星涟低头一笑，“真怕我辛苦，你就该好好磨一下厨艺。”

？

“什么？”

人离开，季舒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他说……

他说了句什么来着？

记忆短暂性离体，季舒玄愣愣地抱着电脑放回书房，拿充电器给阮星涟手机充上电。

他走回客厅窗前，撩开窗帘往楼下看去。

阮星涟没多久就回来了，提着一袋子菜。

今天好像哪里怪怪的。

这顿饭季舒玄吃得很心安，五年过去，他再一次有了这个人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合胃口吗？”阮星涟问了句。

季舒玄看向眼前的人，“你厨艺比萧岁还好。”

阮星涟：“……”

“夸人倒也不必拉踩另一个吧。”

季舒玄讶然，“你还知道拉踩这回事儿？”

阮星涟笑着，“楚敏追星，总会说一些，听多了。”

季舒玄赔笑，“只是我个人感觉，可没说萧岁厨艺差。”

话音落，再次陷入了沉寂。

吃完饭，阮星涟主动收拾起碗筷，动作十分娴熟。

他不吭声，季舒玄也没有主动说话，又插不上手，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

直到听见一阵手机铃声，阮星涟才又开了口，“帮我接一下。”

季舒玄连忙去拿他的手机。

来电显示：顾陵风。

电话接通，那边先发出了声音：“你真去了浅之？”

季舒玄往厨房瞄了一眼，“嗯，他在我这儿。”

“……”

良久的静默后，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季舒玄下意识地笑了笑，将手机放好在桌上。

他正想给阮星涟说一声，胃里陡然一阵抽动，痛楚感袭上。

阮星涟忙完从厨房走出来，恰好看见他这番难受的模样，“胃疼？”

季舒玄按了按疼处，往沙发上坐去，“有一点。”

“药呢？”

“在我房间。”

阮星涟心疼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去拿药。

房间很暗，他开了灯，视线望进去的第一眼，无意识地就落在了窗户边。

窗子半开，放置着一本书，显得有些奇怪。

他迈开步伐走过去。

是本童话故事书，薄薄的一本，封面有些陈旧了。

他翻开到最后一页，看见了页脚下写着“晨星”两个字。

字迹，他熟悉不已。

书是他送的，字也是他写的。

他还依稀记得五年前——季舒玄总说月落星沉这个CP名很好听，有一次开着玩笑问他：

“学长，如果有一天别人也给你我起CP名，你觉得什么最合适？”

他挑出两个人的名字，很是认真想了下。

后来想出了晨星。

“没找着吗？”季舒玄的声音传来，扰了他的思绪。

阮星涟侧目，看到他走了进来。

“这书……”

季舒玄视线下移，瞄向他手下的这本书。

阮星涟合上书本，掌心抚了一下封面，觉得腿软乏力，坐到了床上。

“那个……”季舒玄费力和他解释，“让它晒晒太阳来着的，忘记收了。”

“……”

季舒玄从柜子抽屉里拿出药，“我出去吃药了啊。”

阮星涟抬头，轻唤：“玄玄。”

季舒玄身子微微一僵，止住了脚步。

“你觉得你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么？”阮星涟问。

季舒玄拿药的手紧了些。

他低声一笑，往床边走了几步，凝视着阮星涟的眼睛，温声说：“你从前不是说，对不对无所谓，随着自己的心就好么。”

阮星涟没有出声。

季舒玄随手丢下了手里的药，靠着他身侧坐下，伸过手揽住他的腰。

“今夜我不许你走。”

他微微叹息一声，凑到阮星涟嘴边，温柔地吻了上去。

阮星涟闭了闭眼，神志有些迷离，完全没有要挣脱。

季舒玄欺近他耳畔，“学长，你很会蛊人。”

阮星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变得沙哑，“那就不走了，反正你这儿离公司更近，我明早可以省点开车的时间。”

“……”

他越这样，季舒玄越觉得心惊不安。

仿佛在和自己诀别。

他害怕五年前那样的情况，只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学长。”季舒玄在他侧脸落下轻柔的吻，“你先前问我……想要的是不是只是短暂欢愉。”

“我想要一辈子。”

细密的亲吻落至耳畔、颈间，气息灼热，阮星涟身子一阵颤栗。

“即便我现在由着你做想做的事情，半点不反抗——”他握了握季舒玄的手，低低说，“你就舍得吗？”

两人靠得近，阮星涟一出声，就满是勾人的气息，惹得心里躁动难忍，却又不敢太过放肆。

“学长，你真是变了。”他声音都变了调。

阮星涟将他轻轻推开了些，“……从前怕惊了你，把你吓走，有刻意收着。”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不会被吓走。”

他反而更喜欢这样的阮星涟。

他也信从前阮星涟是收着的。

如果当年面对自己他是这样的表现，怕是很早就已沉沦，陷得不可自拔。

“这算表白吗？”季舒玄问。

阮星涟回避了他的问题，转而说：“我头有些晕，想睡觉了。”

季舒玄揽着他不肯撒手，“你睡我房间，我睡客房。”

就在他以为阮星涟会骂自己两句，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他说：“怎么不说与我一起睡呢？”

他太反常了。

季舒玄真切意识到了不对劲。

“学长。”

他试探性地问：“你今天……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就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碰到了很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