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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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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穹顶。

芽黄色的衣衫在凌冽的长风中纷飞,圣女双手结印加持昆仑山守阵却已无济于事。

战火席卷了本是孤僻灵养之地的昆仑天山,火光将极夜照得如似白昼。

上古有昆仑石蕴藏世间之灵蕴,温养于昆仑山。可提高人其气灵,亦或是成为镶嵌神器的宝物。因其数量稀少,成天地之端。

昆仑本已封山多年,但前些阵子受到天地感应下诏令解除封山阵,没想到这一开却为天山带来了祸端。

上千剑宗弟子踏着飞剑欲要前来登临天山穹顶。

昆仑圣女世代为守护昆仑天山隐居于此,不轻易示人。山顶常年极寒,苏渡棠裹紧斗篷走出护山大阵的阵眼。

北风带来了寒冬与灾祸,天地感应监视人间百态,昆仑圣女无法与之直接交流。不下封山诏令,她必要与天下万人奉陪到底。

“窃取天山灵石,进犯昆仑天山,乃天地重罪。”苏渡棠的灵识通信在天山范围内降下,示以最后警告。

昆仑圣女不入因果,身负朱雀真血共天地之感。天山万物哀鸣被风声包裹进入心间,护山大阵不断释放着震荡空间的能量却无法阻止贪欲的源点。

苏渡棠尚未参透调用朱雀真血之力,昆仑天山的力量在强横的攻势下也在逐渐失去效力。

一切如同以卵击石罢。

“圣女定要死于因果之中吗?”温润男声自近处传入心间。

苏渡棠猛得回头,不是灵识通信——那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

人间有七情六欲,只要摒弃此便可自由出入封山中的昆仑。眼前素衣白袍,身抱琉璃琴的男人便是如此。

“谢…谢鸣倾……”北风掩盖了苏渡棠的声音,她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可以接近护山大阵站在这里。

苏渡棠道:“进犯昆仑天山,杀之。”

“走,渡棠……跟我走吧。”狂风卷起男人身后万缕青丝,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地掷入圣女的耳间,“我愿倾宗门之力护你周全。”

“为什么?你们难道不要昆仑灵石镶嵌法器,不要昆仑灵石加固灵根?”苏渡棠抬高声音,“琴宗和其他门派有什么区别吗?”

吸收万物之精的至纯灵力从苏渡棠周身爆开,将谢鸣倾振开几米远。

“别靠近我!”

谢鸣倾擦去嘴角呕出的血迹,费力起身。

“当年离开昆仑山的是我,当年违背诺言的人也是我……”男人踉跄地不断走近苏渡棠,“现在我来赎罪了,我要…带你走!”

——

天山穹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至纯天地之力扩散,近处来不及逃脱的剑宗弟子皆被这恐怖的爆发震碎。

天地门派长老见情况不妙,立刻下令撤退。

战火无声无息熄灭了,只剩下半山腰四处逃窜的门派弟子。

灵气逸散,上古植被失去生机。

——昆仑天山成为一座死山。

﹉﹉﹉﹉﹉﹉

须臾年后。

“师尊小师妹,有礼了。”

苏渡棠背着弟子琴从仙尊大殿走出来,琴宗弟子们皆向她拱手示意礼貌。

谢鸣倾还是身着那一身素衣走在她的身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琴宗弟子皆逍遥洒脱认亲不认理,人人都知道昆仑圣女是自家仙尊的青梅竹马。当年集宗门全力救昆仑圣女,没人质疑尊者之为。

昆仑圣女受天地感应身属火命可操纵朱雀之力,被师尊拐来琴宗却乖乖学了五年水系灵数。

人人都道昆仑圣女单纯无暇,在昆仑隐居避世,是一朵娇俏的小白花。但因师尊格外庇护无人敢找苏渡棠不痛快,作为小师妹也在宗门之中广交好友真心托付。

苏渡棠比谢鸣倾小五岁有余 ,被带下昆仑山时也才桃李年华。大师兄们处处都让着她,受不得一点委屈。

世间门派常说琴宗为自己埋下了一个祸患。

庇护圣女的凡尘俗世之地必会引来天罚,毫无超生之法。

但琴宗对于这些谣传的诅咒往往是不理会的,颇有些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范儿。

典经堂,琴宗初来乍到的弟子们正在修习基础琴谱。谢鸣倾道苏渡棠今日功课结束,便为她找了个差事。

此次通过测试进入宗门的人数众多,经堂的管事已经有些顾不过来。见苏渡棠到来,如同看到了救星。

论年龄,她是这群人的小师妹,但论资历——她还长了一辈。

苏渡棠拿着戒尺,围着一张张书案踱来踱去。有些年龄尚小的小师弟还会抬头偷看这位温柔,目含笑意的师姐。

看管师弟的差事虽无压力,但认真做下来还是非常无聊的。经堂张管事搓着下巴的小胡子,手拿着浮尘,饶有介是地打坐在台阶垒起的高位上。

隔壁浮沉宗,仅存的几位长老全部成仙逍遥去了。张管事不愿丢弃妻儿,便拒了飞升之实,跳槽来琴宗做自己一生都在坚持不懈、不遗余力做的事,那便是教书育人。

黄昏将至,即将用晚膳。苏渡棠丢了戒尺,知会张管事一声便飞奔去膳堂了。

膳堂的饭香从老远就闻到了。琴宗的晚膳多是汤粥或打卤面,与中原的膳食习惯基本保持一致。

宗门依北方一隐秘灵山而建,外加千年结界护持,不到纳济弟子迎客之日,不到民生皆苦之时,不会随意放开外人自由出入的仙门。谢鸣倾七年前作为少年仙尊执掌琴宗权印,如今将宗门治理得井然有序。

仙尊还未结完今日课程,自然不会到膳房用膳。进入装潢简洁的膳堂,苏渡棠竟是第一位到来用膳的。膳房厨子的头叫张宗宗,今年刚满而立之年,见苏渡棠蹦蹦跳跳地进来,便热情地招呼着:“棠棠,今日可来的早,仙尊还未结课吗?”

苏渡棠摇摇头:“仙尊今日教习中等弟子班飞御之术,大概晚些回来罢。”

张宗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想起来这一茬了,确实如此,早知今日我偷懒一些了。”膳房的张厨子逢人就爱开些玩笑,但说实在的,他的手艺实在是精湛。

喷香的卤肉夹在千层酥脆的金丝饼子里,外面包着牛皮纸一个个整齐码放在青瓷餐盘中。薏仁玉米糖粥清香浓稠,再配上腌制的酸萝卜。琴宗有些弟子出身务农之家,也爱在宗门的山后种些瓜果蔬菜,膳房的食材很多也都来自于此。

苏渡棠在膳堂外头的泉水里洗了手,便取了饭与姗姗来迟的师姐们坐在一起开始用膳。

谢鸣倾在山间一路捞了不少飞行技艺不精,差点从悬崖坠落的弟子,此时正生无可恋地与他们一同向着膳房那座山头爬去。

他虽然被天庭点化了仙名,但依旧是肉体凡胎。爬到一半,见进程还是十分缓慢,再晚一个时辰,张宗宗大概就不为他留饭了。于是便丢下这群中级班,一个人运气腾空飞去膳房山头了,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众弟子。

不同于其他宗门,会直接聘请德高望重的专业老师授课。琴宗自古持有经费极少,连年亏损。内部的基础内容老师多来自为爱发电的已消失宗门残部,或是下山捡到的满腹经纶的乞丐,而中级与高级教习皆来自师尊本人亲自授课,或是由弟子分组教习。

世人讲,琴宗能活到现在全是吊着一口仙气。

果然,等仙尊本人飞上去的时候,张宗宗与其他膳房弟子已经在收拾膳堂的桌面与地面的卫生了。

张宗宗对着谢鸣倾无奈一笑,继续低头做着手里的事情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谢鸣倾吃了闭门羹,也就只能悻悻离开。这个师尊——当得实属窝囊。

饶是见掌门确要离开,张宗宗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抹布追了上去,递给他一个卤肉夹饼。

“山下还有四十六个弟子等着用晚膳,”谢鸣倾沉默了几秒,随后开口道。他回身远望傍晚的夕阳即将隐匿于群山之中,随后也笑得灿烂:“麻烦再起一锅饭罢。”

张宗宗差点要打人,随后又担心自己饭碗不保便从后槽牙中挤出了一声“好”,算是对尊贵的掌门回应。

苏渡棠此时在住处的庭院石凳上闲坐着,琴谱随意地摆在一旁。既没翻看,也没抚琴,只是望着天发呆。

谢鸣倾刚净了手,指尖还带着残余的水滴。苏渡棠显然是察觉到了来人,转身就要飞扑上去。谢师尊退开几个身位道:“莫要胡来,手有余水未干透。”

苏渡棠不理他:“方是又把弟子们丢山下,自己一个人上来了。”

谢鸣倾也不掩饰:“是。”

早猜到如此,当年苏渡棠在中级弟子班时,恰逢带教大师哥抱恙,便由师尊亲自带领。回膳房的半路上,也是这样将人丢在了半路,自己赶回去用膳了。

谢鸣倾与苏渡棠青梅竹马,表面许着师尊与徒弟的关系,背后亦师亦友情同手足。苏渡棠一直将谢鸣倾当哥哥看待,进入宗门学习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无聊。琴宗的修炼运气方式深沉但不内敛,往往讲究自由发散洒脱之势,与昆仑天地自成一派的细水长流有着明显的运气差别。

虽不适应,但这么多年过去苏渡棠也便坚持了下来,这让谢鸣倾感到十分省心。

琴宗并不只以古琴为引气之器,琴宗第一任宗师曾道:“世间发声之物皆可为琴,受天地草木感召,方无懈可击。”

正当谢鸣倾注意力不集中之时,苏渡棠操起古琴回身拨弦,音波中蓄着劲满的灵力向着他的方向飞振而去,途径空中的落叶瞬间被击中粉碎。

谢鸣倾本要运气格挡,却见空中已经湮灭的树叶子才知目标不在他。不禁哑然失笑:“还以为今日渡棠有兴致与我比试一番呢。”

“和你比试,当真无聊。我的阵列出自于你,化解之法你也了然心中。”苏渡棠道,随后便将琴重新放回石桌上。

谢鸣倾了然道:“若让你调用昆仑之力,你不得翻了整个琴宗的天?”

“昆仑山现已灵气枯萎,何来翻天之力。”苏渡棠淡淡道。

谢鸣倾噤声,苏渡棠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但是我不后悔到琴宗来。”

“你也不必忧心我关于昆仑的情绪。”

只有谢鸣倾知道,当年将昆仑圣女带下山时,他果断打碎了昆仑施加在守护圣女身上的禁锢,所以才会引起当年那场死伤无数的昆仑雪爆。昆仑山自身出于自保,随后也进入了枯萎阶段。

但好消息是,各宗门间纠缠上百年的争端突然因这场雪爆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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