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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秋山海远杳千重(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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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盛,枕清步步压近,近到只有一步之差,江诉未动一步,仿若任凭她肆意索取都不会动一下。

枕清倏地轻笑一声,却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深深瞧了他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开。

换作旁人被这般说,指不定要恼羞成怒,觉得枕清在故意压人一头,江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或是不满而憋屈,他也觉得枕清说的是实话,从容一笑,见枕清走远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上。

枕清察觉身后那一道跟随着的影子,她沉思许久,忽然开口道:“我会脱离县主这个身份。”

话音落下,枕清一直没听到身后的声响,原以为江诉没在听,抑或听到了不好作答,她正想把其他的话吞进肚子里,没想到江诉在后边说了一句:“好。”

原本要被吞进去的话,又因为这一句“好”,慢慢地、一点点地爬了出来,梗在喉间。

枕清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她最后还是问了。

“你不觉得可惜?”

江诉温和道:“你不喜欢,那就不可惜。”

枕清弯了弯唇,有意慢下脚步等江诉同她并行,待人完全跟了上来,她偏头道:“我想,所有人都会劝我,只有你。你会觉得我很蠢吗,为了心中一点安宁,放弃荣华富贵。”

“不会。你很好。”江诉清冽的声音滚在炽热的暖阳中,并不让人觉得焦灼,反倒是化解了此时的闷热。

枕清心绪不自觉地被牵引着,她缓缓看向江诉,江诉好似早知道她会遁寻视线,而他早早准备迎上她的目光。

衣角被滚热的风轻轻吹拂,脸颊浮起热汗,整个人都是燥热的,但唯独被那样一双温柔的双眸注视着,好像沉进了和煦的春风里,令人心旷神怡。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江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眼神也不再同以前那般透着怜悯,实则冷漠无情。

现在的江诉,好像把她全心全意地装在眼里。

心里吗?

居然蹦出这样荒诞不经的想法,仿若是在三更半夜里见太阳,叫她觉得荒唐,心里颇有不自在,于是撇过脸,看向前方宽敞大道。

她倏地喊道:“江侍郎。”

江诉垂眸,下颌微微侧着,却始终没有偏过脑袋,他敛回目光,轻轻地回道:“枕小娘子。”

明明已经换了一个称呼,江诉并不顺着常理而来。

枕清意外,挑眉道:“你为什么不喊我皇后殿下?”

江诉莞尔,温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枕小娘子。”

……

枕小娘子。

既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殿下,也不是不属于她的县主位置,更不是身世飘零的浮萍野草,她只是她。

她只是她自己。

这条路离皇城外极远,好似有人陪着,便能走得极轻快些。

枕清迎着前边的烈阳,踩出一道道属于她的影子。她好像不得不承认,上一世并非是她一人造成这般局面,她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若是真的再做到上一世的地步,她应当需要很多很多......

枕清想通了事,正好也看见了王府的马车,她甚至还和王闻礼打了照面。

王闻礼一双眼睛异常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他认真地看着枕清,从下至上打量着,还未多看,下一瞬间,枕清身后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他的视线追寻而去,见到枕清身后的江诉。

是个从容淡雅的文客,这是王闻礼对江诉第一印象。

可是他对上江诉没有任何敌意,平淡无波的眸中,极其罕见地生出一点微妙的压迫。

这股压迫并不来源江诉的眼神,更不是自己的胆怯,而是江诉没有将他放入眼里的蔑视。

这蔑视并不容易察觉,很轻很淡,淡到让人习以为常他就是这样的人。

王闻礼略过江诉,独独望向枕清道:“小县主打扮成这般模样,叫人一瞬间认不出来了。”

认不出来了是假,有点奇妙才是真。

枕清勾了勾唇,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就长得这般模样,再怎么装,在熟悉的人面前,依旧是能被一眼识破,好似也没必要再装什么,心里如是想,但也没失去礼数,她颔首点头跟王闻礼道了一声王长史。

她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的江诉靠近,甚至垂下的袖子衣料跟江诉身上的朝服细细摩梭,缠绵交织。

已经感知到那微妙的动作,枕清还想再往后退半步,江诉恰似知道她所想,先朝前走了一步,抬手触碰到她的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亲密无比。

枕清侧过脖颈,一缕发丝顺着她的动作,轻飘飘落在江诉的手背上,枕清沉默地垂下眼睑。

夕阳西下,昏黄映出斜长的影子,刺亮的光模糊几人的容貌和神情,偶尔来的三两风,如同一场僵持,又似无声周旋。

枕清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小脸一笑,禹王倒是没注意小辈暗自交汇的眼神,而是关怀地问向枕清道:“太学好玩吗?可有什么新鲜玩意。”

“读书上学有什么好玩的。”枕清说,“我还要行束之礼,是阿耶陪我去,还是我自己一人?”

禹王哈哈一笑,指着她身后那人:“你不是已经认作江诉为你的兄长了吗?那就让他陪你去吧!”

“他怎么可以当我兄长!我也只是说笑罢了,江中丞这般模样的能人,是多少长安小娘子心目中郎君呢。”枕清表现急促,说完这句话,抬眸朝江诉含羞地笑了笑,那面容是少见的娇俏,好似真的有心仪江诉的意思。

那模样,在枕清脸上少见,但又像是真情流露。

江诉被算计中撞进这样的乡情里,他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地难以接受。他低而缓地注视枕清,好似在说,只要你需要我,那你可以尽情的使用我。

江诉的目光坦然到让枕清心慌,好似她可以在江诉身上无穷无尽地索要,而彼时的江诉如同清澈见底的溪流,所有的东西一览无余。

枕清的鼻尖微酸,心脏变成了一株盛开的花,可那花太过茂盛,她还没凑近好好看一看花的样子,就已被香味萦绕一身。

因为王闻礼的存在,枕清颤抖的心堪堪兜住,没有将情绪外露地厉害,反倒是江诉自然碰了碰她垂落的发丝,在手中缠绕后再轻轻地帮她弯上发髻上,动作是极其温柔缠满。

王闻礼移开江诉的手落在枕清发梢上的视线,他跟禹王打了声招呼离开,离开前再次看了枕清和江诉一眼。王闻礼高居上位,长年克制隐忍,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表露出失态的模样。

宫门外的马路宽敞,映出灿烂大道。

枕清抬眼看到正开始击鼓通知宵禁的侍卫,大步朝大理寺走去的罗长观,匆忙跟上的花明,与金吾卫交接的师坤尧,同人攀谈的禹王,捧书回府的郁华隐,已经远走的王闻礼,还有一直在她身旁的江诉。

枕清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了两步远后,回头望向江诉。

他站在金灿灿的盛阳里,满身披着余晖后的金光,唯独脸上落上半边阴影,却也不叫人觉得寒凉,好似无论是满身荣光还是一身破败灰暗,他都是他,那是怎么也抵挡不住的清润温和。

有他在,便能心安。

枕清弯了弯唇瓣,笑着道:“明日的行束之礼,有劳中丞大人了。”

她没有等待在原地听江诉的回答,而是轻盈地往前走,无论最后江诉的回答是什么,她都知道,江诉一定是应允的。

所谓行束之礼,是自古以来就有的,用于行拜师礼时弟子赠与老师的礼物,但江诉给她找的老师不是太学里的博士,而是江诉自己的老师,也是大启国的帝师——易为之。

虽说上一世枕清也是拜他为师,但这一次终归是和上一世不同,因为上一世是张宣晟逼着易为之来教习她,而这一次是看在江诉的面子上接纳她。

就是不知道这位帝师记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如果真的记得,她和这位帝师的恩怨也颇深。

在上一世里,易为之觉得枕清孺子不可教也,而枕清觉得易为之顽固不化,他们两在当师徒的那些年里,在宫内也闹得鸡犬不宁、六畜不安。

枕清敛回思绪,捧上自己所送的腊肉和其余的东西后,易为之只是简单地看了两眼,垂下目光迟迟不肯接受,枕清不骄不躁地等着,不多时,她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了不少,这才看向易为之。

而易为之却把枕清的头颅往下轻压,在她的束发上一圈一圈地缠绕丝带,淡淡道:“心绪变得开阔了许多,没那么焦躁了。”

这一刻,枕清才敢确定下来易为之是有上一世的记忆,方才晾晒她那么久,也只是磨一磨她的脾性。

感受到易为之在她头顶上的动作,枕清弯了弯唇瓣,压下声音道:“您收我为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情愿啊,既然如此,又何必答应江诉呢?况且您这一大把年纪了,有人侍奉在您左右,你也该满足了吧,挑剔这个不成,挑剔那个不好,不免最后落得......”

易为之打断道:“你说的对,我是该满足了。”

倘若是在上一世,听到枕清的这番话,他早就被枕清气得脸红脖子歪,现在重新再看,也没必要那么置气,人在这世上走一遭,最后都是一样的归宿,何不把心胸放得开怀,让自己的路更加开阔,而不局限在别样的情绪里。

况且枕清她一个小辈,自己又何至于如此斤斤计较,只不过与旁人都不会有这般的跳脚模样,唯独遇上枕清。

那时的枕清直白地跟他说他坐到如今的位置,身边自然没什么真话,而她不一样,若是他再气成这样,那便是听不得真话了,到时候无一人敢对他说真话。

呵呵。

无一人敢对他说真话么?

他垂下目光,将丝带缠绕在枕清的束发上,枕清的睫毛犹如蒲扇扑闪,恰似在掩盖别样的思绪。

他的动作还未完,枕清却先开了口:“既然很多事情都已知晓,太傅这般的能人,理应懂得如何规避吧?比如去找阿之奎?”

易为之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他浑浊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明,仿佛长久糊涂的人突然开了窍。

他很轻地哼笑一声,缓缓完成最后的动作,淡淡地道:“你的眼线倒是甚多,没活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是最后赢家,又能如何规避呢?小县主倒是高看我这老头了。”

“我竟瞧不出来太傅还妄想长生不老,况且,我可不敢低看太傅呢。”枕清揶揄完,侧过脑袋,目光落到站在不远处的江诉,在即将要和江诉对视上的那一刻,旋即移开目光。

她朝易为之面露微笑,彼时的二人看起来就是情深意厚的师徒,和谐融洽地共处。

在旁人看不清的地方,枕清又问:“你和阿之奎的关系,又和江诉有什么瓜葛,你们三者之间的关系,当真叫人看不清,既然我拜入了太傅门下,太傅可否为我指点一二?”

易为之给枕清调整好发梢,长叹道:“人的关系哪有这般复杂,无非就是有几两情谊,几两算计,还有几两不愿为人知的秘密。”

“既是秘密,又是不愿,那我便不问了。”枕清低眸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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