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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雨过青衫添晴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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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之奎带枕清走进齐离弦所居住的小院里。

此处景色错落有致,亭台楼阁,端方有序。不仅有鱼池,还有溪流随假山潺潺流动,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就连花草被修剪打理得格外漂亮,能看出主人的精心布置。

枕清意外地看了一眼阿之奎,心底隐隐生出不安来,但也只好压下心中思绪,踏进屋内。

屋子干净敞亮,外边落到屋内的采光极好,随处可见的昂贵的彩瓷摆弄着花枝,增添盎然生机,视线移至角落里,甚至还能见到许多漂亮的稀奇玩意整齐陈列。

可见主人的喜爱程度。

枕清掀开丝制帘幕,齐离弦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口齿紧闭,小丫鬟正面色焦灼,手中的汤药无论如何都送不进去。

唯独见到枕清,齐离弦眼里才有一点神韵。

阿之奎克制地抿唇,枕清从丫鬟手中接过汤药,齐离弦小心地看了一眼阿之奎,发现阿之奎正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

齐离弦像是突然被鱼刺哽了一下,她轻轻张了张口,喝了枕清送来的药,待苦涩的中药全部下肚,阿之奎已经离开了屋子,只留下枕清一人。

屋内瞬间变得空荡荡,所有的逼迫的气息都消散殆尽,只剩中药的苦味落了一地。

齐离弦视线划过一抹落寂,她看着屋外,稍稍抓住枕清的袖子,支撑自己坐在床上。

半晌后,她痛苦的闭眼,声音干涩颤抖:“阿之奎杀了秋淮波,他还在客栈里放了火,把背叛他的安南随从也抹杀在这场大火里,他甚至还和大启的官员暗中交结……”

说完这段时间她所知道的事,忽而卸了力,眼睫颤动得厉害,她又咬了咬发白的唇,再次睁开眼时,她望进了枕清那双清冷温柔的眸子中,突然生起万点的小心翼翼来。

“你为了见我,演了这一出苦肉计?”枕清问道。

齐离弦一直以为枕清性子清冷寡情,没想到枕清开口会问这一句。她觉得枕清是只会在乎结果的人,至于过程如何,她并不关心,更何况是什么苦肉计。

齐离弦张了张口,小声道:“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下次别这样了,如果阿姐在的话,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如此伤害自己的身体。”枕清伸手盖好她的被子,轻轻道,“你想逃离这里吗?远离阿之奎,你若是想,我就帮你。”

远离阿之奎。

齐离弦的心下意识一颤,她看着枕清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庞,心思凝滞,唯独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向她时,叫她不自觉地敏感担忧。

她居然会害怕枕清拆散无名无份的他们,亦或是惊醒她,她盼望着内心一直这么沉睡下去,抗拒枕清撕开毫无边际的虚影。

最后,她如实道:“我不知道。”

枕清握住齐离弦冰冷的手,齐离弦已然越陷越深,明明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她和阿之奎的关系早有迹可循。

枕清警醒道:“他在长安待不久的,最多几月,你难不成要跟他回安南去?你和他的立场,始终是不一样,我希望你自己好生考量轻重缓急。”

真到那个时候,她就是落到两难境地,这边容不下她,另一边未必会觉得她是自己人。

里外都不是人。

枕清一针见血道:“你也知道,你现在在用你自己的命,博他一点怜惜。”

也正是因为怜惜,齐离弦也才得以见到枕清。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真的想告诉枕清那些所谓的情报,还是想知道自己在阿之奎那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这样的女儿家把戏,她曾经不屑一顾,可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和阿之奎的感情,就发生了一个错误的开始。她太害怕了,害怕一回头就是再难回头了,也害怕自己无法抵挡内心的不舍。

断舍离。是多么难的三个字。

齐离弦心中升起仓皇,她逃避枕清的目光,像是告诫自己道:“再留一年,一年后我就离开,和他再无瓜葛。”

“你舍得吗?青山寺外,从你要回去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就在对我说谎。”枕清忽地产生无力感,“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也要强求吗?”[1]

“没有结果?什么叫没有结果,什么又叫有结果,我一定就要和他对立吗?就因为他是安南人?”齐离弦捂住胸口,悲痛道,“那你心中的那个人呢?你也会离于这个爱者?”

在齐离弦句句紧逼下,枕清看齐离弦的目光变得沉重深邃。

枕清冷声道:“若是他与我对立,我亦会弃之!”

声音坚决,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仿佛在枕清心中,很多事情都难以撼动。

好一句“若是他与我对立,我亦会弃之!”

这句话在齐离弦心中深深扎根,她眼眶微红,面露痛苦挣扎,枕清转过视线,不忍再看。

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一场朦胧小雨。

“她演这一出苦肉计你就信了?”那人问。

见阿之奎没有说话,那人笑笑,又道:“你倒是对她心肠甚软。”

长廊下,一滴一滴的雨水,像是窜进他的皮肉里。

阿之奎眼神微动,轻道:“她想见,那就见吧。”

这话像是妥协,又似叹息。

许是因为喝过药,又下了一场下雨的缘故,齐离弦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

枕清知道齐离弦怏怏不乐,便也迟迟没有离开,直到看到悄声走来的阿之奎,突然有些头疼。

从小院走出来到现在,她知道阿之奎是喜欢齐离弦的,院子里的所有好东西都紧着齐离弦,起码在吃穿用度上没有半点亏待。

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枕清也不觉得齐离弦在这相处中,不会对阿之奎有那么一丝的心动。

正是因为心动,才难以割舍。

这就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枕清起身示意自己有话和他谈。

阿之奎瞧见齐离弦安然入睡,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带枕清去了偏院。

枕清率先出声道:“我见你也喜欢她,何不为了她放下你的身份,带她远走高飞。”

阿之奎若有似无打量枕清,笑道:“ 那为什么不是她为我放下大启身份,陪我来安南呢?还是说,是你不愿意?”

枕清承认道:“是我不愿意,若是大启和安南对立,到时候你又叫她如何自处?”

阿之奎道:“她若是跟着我,无须想这么多。”

枕清道:“现在无需想这些,那么日后呢?倘若你是担忧安南王,我可以帮你,叫他一定找不到你们,你们大可扬长而去。”

“这么久了,你总算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可惜我不会放弃这个身份,这个身份是我的执念。”阿之奎眸色微深,“身份我要,人我也要。”

他明明不是安南人,为何一定要执着这个身份?若真是为了富贵,以他如今的本事和地位,未必不会有。

人我也要——他居然说得这么坦然,简直……

“不可救药!”枕清斥道。

“我本就无药可救。”阿之奎道。

枕清当即站起身,不再与他多说。

阿之奎突然哎了一声,悠然道:“你还想不想知道更多有关江诉的事情?”

枕清停下脚步,看他这般自得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耍坏心眼子,一点也不靠谱。

她轻呵一声:“不必,我自己去问。”

“你真以为他会告诉你?”

“那也与你无关!”

阿之奎道:“他不会告诉你的。”

枕清冷声道:“我说了,与你无关。”

枕清自顾自拢了拢袖子,拿起一把油纸伞,大步跨出门去。

比起之前的事情,枕清更想知道后来,江诉对她又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份心情,是不是会有那么一点的不舍和惋惜。

又或者在她死后,江诉带着她的尸体去了哪里?

苍江几曲,芦苇如烟。

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摇船的船夫将船稳稳停在岸边,探身看着抱着一盒坛子的郎君,轻声唤道:“郎君,扬州到了,可以下船了。”

那郎君生得好看,他一身青衫,墨客风骨,落在肩头长发随风清扬。葱白的手指握紧坛子,神色淡然依旧,只是那面容有几分说不出的憔悴,仿若是大病初愈。

可算是个怪人。摇船的船夫暗自思忖。

船上的客人听到船夫的声音,便弯身走出船头,然后扯了扯苍白的唇瓣,礼貌笑道:“多谢船家。”

船夫感到惶恐,连忙摆手。

虽说他向来喜欢文文气气的读书人,只是看此人状态着实不好,只怕再多说一句,这人就能晕倒在他跟前,生怕讹上自己,着实不敢在这人眼前多停留。

江诉看着船家落荒而逃地远走,缓缓收回视线,他抱着枕清的骨灰,先是去了枕家的衣冠冢。

这衣冠冢是很多年前修建的,不过只有江诉一个人知道,也只有江诉一个人来过。

他选了一块最高的地,把枕清那一坛子的骨灰埋到一个中心的位置。

没有立牌,也没写字。

仿若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她的存在。

江诉捂唇轻轻咳嗽一声,感受顺势而来的风迹,突然觉得有些冷寒,他有些撑不住弯身咳嗽,唇角在这一声声咳嗽里,逐渐溢出血迹,脸色犹如半个死人。

猎猎作响的风吹拂他的衣袍,灌进来的冷风令常人都觉得刺骨。

江诉站在这里好半晌,才轻轻说:“你回家了。”

仿佛是在告知,又像是在自语。

一月前,千里之外的妙言寺外,江诉和智者大师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智者大师手中拿着一串小叶紫檀,定心凝神道:“阁下有喜欢的人吗?”

江诉平淡地回道:“有。”

“那怎么不去找她?”

“不敢,她说恨死我了。”

智者大师眺望远方,缓缓道:“恨亦是爱,恨亦是恋,恨更是不肯忘却的执念。”

江诉苦涩一笑,怅然道:“她无爱亦无恋,早已了却尘世执念,驾鹤瑶池。”

“驾鹤瑶池……”

江诉唇角溢出鲜红血迹,忽然倒在了那块萧条荒芜的无字无碑土地上。

他念着。

上方是他,下方是她。

他想着。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他想偷着命运,换一场重逢。

注1:佛学著作《妙色王求法偈》记载,“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第18章 雨过青衫添晴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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