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明月不谙(全员重生) > 第16章 窗翠侵影渺烟霏(七)

第16章 窗翠侵影渺烟霏(七)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在上一世,枕清听到云流每每到了生辰,都会去集贤馆,据说那里有云流行军打仗时的记录,还有商震的。

可能年纪越大,越会忍不住怀念从前。

枕清来集贤馆并非是商震交代了什么,而是她需要云流念及旧情,把商震从雷州拎出来。

只要拎出来,无论是到什么地方,没有雷州的代罪之身,一切都好办了。

虽然禹王也想过将商震从雷州那地方拉出来,但太后并不愿意,死死不松口,所以她只能碰碰运气,古来将军多血性,她要的就是让云流愧疚往事,从而出手。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皇宫内多高墙。

枕清之所以会跟着王闻礼进入皇宫,是想让太后起疑心。

从而猜测王闻礼和禹王府中到底有多少纠葛,况且,她方才触碰王闻礼的匕首时,还在上面抹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倘若被发现,王闻礼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到那时候,只怕是有苦难言。

枕清心神不定地走在花园中,她呆滞地视线被蝴蝶打乱,便跟随着蝴蝶一同探入花丛中,突然被一男子伸手拦住。

甚至隔空还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今日喝得很是尽兴。

枕清被迫停下步子,那男子触碰到枕清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死死压制。

青色衣袖搭在手腕之处,骨节分明有力,使得那个人动弹不得,也没了动作。

枕清静静望着那一只手,除了漂亮,她想不出别的词了。

她略微抬起视线,顺着那双手的主人,看到了江诉的面容。

江诉面容平静地甩开那个人放在枕清腕上的手,拿出帕子仔细地擦拭自己的手。

甚至走上前擦了擦刚才碰到枕清的手腕,既克制又专注,仿佛是对待很珍重的东西,枕清感受到手中的动作,突然笑了出声。

这个叫什么,极其具有侮辱性。

那人脸色憋得通红,也认出来了江诉,比他职位高,一下子就醒了酒,连声抱歉告退,只留下落荒而逃的身影。

此地偏僻,不比宫中热闹。

青翠的竹子在假石旁显得翠油油,细细簌簌声随着随风而下,一小片一小片地飞进了手边。

枕清拿起一片竹叶,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江诉温声道:“云行野告诉我,你卖身葬兄跟着王闻礼走了,所以我想你会来云将军的生辰。他呢?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枕清好似不在意地转动叶子,又轻轻搁置一旁,“坐在殿里呢。”

江诉见枕清坐在一旁,他目光落在枕清身侧的位置,声音平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坐在你旁边。”

“荣幸之至。”

“我的荣幸。”

枕清微笑:“我说的就是你的荣幸。”

江诉哑然失笑,承认道:“的确是。”

他们两人很少有这么平和的时候,但大多数都是枕清情绪上起伏得厉害,江诉一星半点也看不出来。

他仿佛不会生气,也没见过他高兴大笑,就好似一个木偶,只会微笑。

不远处的蝴蝶翩翩起舞,枕清半眯着眼,感受这像是偷来的片刻安宁。

枕清说:“江中丞,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江诉道:“你问。”

“你说对一个人的恨意能因为重来一次就烟消云散吗?”枕清侧过脸庞,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分外漂亮的眸子,仿佛能摄人心魂。

她的唇色如樱,即使不言不语,眉宇间流露出柔美,让人心生怜爱。

他喜欢枕清这副样子,但不喜欢别人也能看到她这般模样。

江诉缓缓移开目光,轻轻勾唇道:“我希望可以。”

“那你会为了一个人赴死吗?”枕清迫切地想要知道江诉在上一世,是什么时候死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她怕江诉重生了,也怕他没有重生,更怕现在的江诉和上一世的江诉不同。

如果真的重生了,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突然间,她有些不想知道答案了,于是偏过脑袋说:“你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想听。”

江诉先是一楞,后淡然一笑:“我祖上都是银州人,在我十三岁那年,银州水坝田堤尽毁,良田颗粒无收,便闹起了饥荒,家中长辈皆是饿死,但我侥幸存活了下来,离开了银州。

正值混乱,其他州县又有不少山匪横行,军队人数不足,而我被抓去充了军,又因太过饥饿,并没有反抗,也便随波逐流了。

一年过后,我受了重伤,军队将我遗弃在路上,所幸被人搭救,在别处混迹两年多,又长途跋涉半年,这才进入长安。后参加科举考试,夺得状元,一步步走到了现如今的位置。”

江诉语气平静,神情淡然,如果不是内容太过坎坷,枕清会觉得江诉这一路走来都极为顺畅。

江诉思绪回转,反问道:“那你呢,小时候又是怎么样的?”

枕清睫毛轻颤,声音略低:“记不清了,就记得沿街乞讨。”

沿街乞讨。

换作别人指不定要嘲笑一番,或者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江诉什么神情都没有显露出来,而是认真思考。

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者是有任何嘲笑的地方。

江诉问:“禹王呢?”

枕清伸出手挡了挡天上的烈阳,回想道:“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顾着我。小时候那些野孩子总是骂我,也说我不是阿耶亲生的,我是被阿耶捡来的。所以我生气地跑了出去,之后走丢了,那几个月一直在沿街乞讨,但阿耶又把我找回来了,还让我把说我的那些野孩子通通揍了一遍。

“不过我自己也挨了一顿板子,自那次以后,阿耶看管我厉害得很,后来就上学堂,跟着师傅学一点自保的功夫。”

江诉并没有听过就作罢,而是认真问她:“走丢的日子,很难受吧?”

很难受吧?

枕清微微失神,她不知道为什么江诉会说这句话。

“比起走丢的日子,我更怕后来的日子。”枕清注视江诉,不由自主地试探道,“就跟你一样,害怕这个世界,又不得不被迫承受这个世界。”

他眼眸深邃而明亮,偏又像是毫无波澜的湖面,一如既往的宁静。

没有反驳,没有疑惑。

还是那个江诉,还是那个穿越而来的江诉。

枕清缓身凑近,轻轻上抬眸眼,望着他道:“所以中丞大人,你说我该怎么走,你教教我呗。”

气息互错,江诉低垂眼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俯身靠近。

枕清呆滞目光,又缓缓从眉眼看到鼻尖,再移至唇瓣。

他的唇瓣柔软又红润,微微上翘,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柔和,给人温柔亲和之感。

枕清的脸和江诉近在咫尺,她脸颊突然发热,舔舔干燥的唇瓣,不自在地移开,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心率急促跳动。

江诉将枕清的神情看在眼里,他缓缓勾唇,仿若一语双关道:“那就要看县主想要怎么做了。”

-

余晖落得晚,但天终究会黑的。

枕清回望身后,只剩一层倾斜的昏影。

王闻礼注意到枕清的视线,回眸而视,只见宫廷之内的点点星火,犹如黑夜吞噬光点。

待人走出了宫门,枕清想要跟王闻礼告辞,没曾想,王闻礼单臂勾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把就将其抱起,上了马车,桎梏在角落里,隐隐有盛怒。

他冷声质问道:“你去了哪里?”

枕清感受到胸腔传来的怒意,她面上不显,只露出茫然又无措的神情。

王闻礼冷笑,他俯下身掐住枕清的脖颈,手中加大动作,感知到单薄柔软的身子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越来越清晰的窒息使人惊慌。

他低垂目光,仿佛怜惜似的抚摸她的后颈,轻轻道:“把我的人甩开之后,你又去见了谁,县主可真是会阳奉阴违啊。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即使是女郎,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指腹反复抚摸过纤细白净的脖颈,上了浓重的红色,枕清眼角留下一道泪痕,她生涩道:“怎么?只允许你派人跟着我,我不允许我单独闲逛?王长史真是不讲道理,我只是去更衣罢了!”

王闻礼看着那道泪,突然迟钝半刻,他的心倏地跟着坠落。

她和别的女娘不太一样。

枕清不似别的女郎那般乖顺,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反倒是满心满眼的鬼点子,叫人稍不注意和留神,就能在他手中逃脱个干净。

他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却又极其厌恶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

人总是矛盾的。

他想。

王闻礼怜惜地看着她,刚想抬手擦拭枕清脸上的泪,枕清偏过脸,本能地推开他。

这动作惹得当即王闻礼不快,他抓住枕清的手拉近在自己的胸膛,枕清被桎梏得动弹不得,她冷冷抬眼道:“王长史别忘了,我是县主,你若是敢杀我,下一个丧命的就是你!”

“你这张嘴我真是不喜欢。”他危险地眯起眼,松开手道,“早晚有一天,割了你的舌头。”

枕清得到解脱,躬下身子,扶住胸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王闻礼冷眼看她,见枕清又朝马车的角落退去,她碰了碰自己的脖颈,警惕地盯着他,王闻礼当即冷笑出声。

从下了宴会后,王闻礼就开始变得烦躁,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自从离开宴会,枕清就没再进去过,只是等人出来。

她倒也能猜到些许,不过是太后找了个由子把他留下来了,想要把王闻礼困在长安当作陇右大都督的人质。

猛兽被困在牢笼里,猛兽怎么会高兴呢?

今日这朝局也因为这一次也被好好清理了一番,表面是为了云流生辰,实则是想好好梳理朝堂才是。

太后殿下这一举两得的功夫,声东击西,实在了得。

待马车停下来后,枕清直接下了马车,也不去王闻礼的府邸。

两人错身时,枕清的胳膊被他抓住。

枕清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从来没有被这么无礼的对待过,方才在马车受桎梏无可施展,现在她可不会让着他!枕清面上浮起愠怒,她抬手就打了王闻礼一个耳光。

声音清脆响亮。

彼时的天空已经拉下一层朦胧夜色,皎洁的月光漾荡在水缸里,湖面上,清浅的波动起涟漪,就连这声响被传在风里,叫人冷瑟害怕。

两人伫立在路旁,下人们暗自装聋作哑,不敢出一声气息,生怕恼怒了两人,引火烧身。

王闻礼的神情茫然无措,被打偏的脸微侧着,好似被下了定术。

良久后,他抬手抚摸自己微疼的面颊,只听枕清气急且嫌恶地怒骂他道:“疯狗。王闻礼,你现在就像是一条发疯的恶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