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散了，赵晓灿被张沫拉着去打卡什么专辑店活动，于是只剩江娆和沈恪二人。

六月底，正是天热的时候，今天还没什么风，更是闷热。

江娆把头发扎起来，有些犹豫的看了眼身边的人。

不知怎的，沈恪今日话不太多。

江娆找了几个话题，沈恪倒是都回应了，他神色如常，但江娆太了解他，于是她有些迟疑的想直接问，却突然又咳了几声。

一咳起来就好久没结束，沈恪进了旁边便利店给她买了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江娆坐在了路边长椅上，大概是因为刚刚弯腰的动作，一枚小发夹从裙子口袋里掉了出来。

她穿的短裙，口袋浅，沈恪看了一眼，捡起握在了自己掌心，江娆没注意到。

江娆好些了，又喝了两口水。

见这人绷着一张脸，她想起什么，笑了，也想拿来逗面前的人开心：“我从前也这样，一咳起来就停不住，你还记得吗？……”

从前，他们二人都知道这是说的哪个从前。

隔了不知多久的从前，江娆久病缠身的从前。

一开始小公主总会去府上找他，他若是在处理其他事情，她便会安安生生的倚在书房一张软榻上看自己拿来的话本。

她身子不大好，也会这样突然咳起来，或许是怕扰了他，她要是咳个不停时就会自己去院子里。

等再回来找沈恪时，又是脸上带着笑，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手倏地握紧，被掌心中的发夹铬到。

沈恪想，他那时，有没有倒上一杯茶给她喝？

心中实在酸涩，连带着声音里都沾染了涩意，沈恪不想再忍耐这样的情绪一分。

他蹲在江娆身前，仰头看着她，女生颇乖巧的坐在长椅上，沈恪眼睫颤着，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祈求的语气说：“江娆……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这个点儿，又是天晚的夏天，路上行人不少，旁边还有个篮球场，听着很热闹。

就他们这儿还安静些，江娆在一片寂静里，听到了自己那失序的心跳。

她先是愣住，都忘记了眨眼，只是看着沈恪。

过了会儿，她觉得嗓子也有些干。

江娆看看沈恪，明明是带笑的神情，可眼睛却一下子就红了。

“你……”江娆听得很清楚，却还是说：“再、再说一遍……”

路灯昏黄，沈恪握住她的手，她还戴着他送的那条手链，沈恪能感觉到那蝴蝶的缀饰。

“我喜欢你。”他嗓音也干涩了，但还是又说：“我喜欢你，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从没想过能从面前的人嘴里听出这四个字，江娆心口发烫，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手已经反握住了他的。

她握得很紧，觉得手心都有点儿出汗，这会儿察觉到了，先松了手。

掌心一空，沈恪眸色暗下去，他指尖微顿，眼底有了无措，低声叫她的名字：“江娆……”

下一秒，女孩往前倾了些，手不是很熟练的环上他的肩颈，直接抱了上去。

沈恪一愣，却还是下意识环住她。

她声音有些小，居然还带了哭腔，听着很委屈：“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早些说……我们浪费了好多天呀……我还在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悬着的心落到平稳之处，沈恪退开，仔仔细细的看着江娆的脸，片刻后，伸手用指尖拭去她眼角那点湿润，沈恪觉得自己心底的某处也被这样的湿润浸着，又酸又胀。

江娆情绪稍平复些了，后知后觉的觉得丢脸，面前的少年却还是微微仰视着她，只是又握上了她的手。

他神情很认真，但声音有些低：“江娆，我也有不敢的事情。”

江娆这会儿格外敏锐：“你听到了？”刚刚她和赵晓灿的对话。

“……”沈恪看着她，点了点头。

江娆也很认真，声音闷闷的：“你怎么会不敢……”她吸吸鼻子，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说了：“只要你跟我表白，我怎么会不答应。”

话里的那无条件的喜欢让沈恪心中一动，他顿了下，又想起什么：“但那天，你说的是不知道。”

沈恪不愿回想起那天。

淅淅沥沥的雨声，伞下的少女茫然着：“我不知道。”

明明回答的是沈恪的问题，但沈恪却听出了她自己的疑问。

——好像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喜欢他。

江娆噎了一下，又纠正：“那时你还没想起来。”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如果是她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这样问，江娆怎么敢答应下来。

沈恪停了，一双漆黑眼眸看着她，突然静静地问：“为什么我没想起来你就不敢答应？”

“……”

江娆一怔，手下意识想收回来，却被沈恪用了些力握住。

她咬咬唇，却听到面前的人涩然道：“因为你觉得，我只要想起来了，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江娆看着他那双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沈恪这样问时心中就在隐隐作痛，如今看到江娆沉默的样子，心中更是泛起一阵尖锐的疼，他声音带着些颤抖：“……对不起。”

江娆闻言，顿住了，又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自己嗓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低闷，但语气很认真：“没有人说你非要在那时喜欢我。”

虽然说起来很难为情，但事实的确如此，就算前世沈恪不喜欢他，那也不是他的错。

江娆宽慰着，自己也想明白了这点，她弯了弯眼睛，又惯常的去哄沈恪：“但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呀。”

她神色松快了些，沈恪却不知作何反应。

心底有道声音想否认方才江娆那关于前世的论断，可他分明想起了从前的一切，每个场景每次对话，他那时确实没有好好珍惜江娆，也从不曾为她停留，总是冷言冷语。

于是他在想起来后，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江娆。

两个人都有了从前的记忆，他却不想让江娆回想起前世太多。

他那时对江娆那样冷漠，他情愿她不记得。

对她又愧疚，可喜欢和不舍作祟，沈恪又无法真的远离她，他只好对前世的事只字不提。

他不明白前世对着江娆是为何没有动心，只现在和今后都能和江娆在一起。

可是，沈恪现在难得怀疑了自己对前世想法。

真的是这样吗？

江娆不知道他还在想这些，只是弯着眼睛看着他，又执着的问了一句：“那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沈恪听到她又这样问了一遍，心中不可抑制的觉得涩然。

他面上不显，眼里也带了些笑意，点了下头。

他点头的一瞬间，江娆又抱了上去。

“那太好了。”她声音很欢喜的这么说着。

……

送了人回家，江娆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全是笑意，她说了晚安，听到沈恪也回了一句，她便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背影都透露着欢愉。

沈恪站在原地看着，眼里不免也染上笑意，要离开时，又想到了什么。

江娆的那枚发卡还在他这里。

他心想不是什么大事，从衣服口袋里拿了出来，想拍张照给江娆看。

拍完照发过去，掌心握着这枚发卡，沈恪身形一顿。

他想到了什么。

那是被他忽略的，前世他受命那天，掌心同样握着的什么东西。

沈恪有些不可置信的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