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进门时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愣了一下。
客厅地毯上放着零零散散的积木零件,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有一小团什么扑过来,抓住他的裤腿。
“沈恪哥哥!”
温南给沈恪递来一杯果汁,嘴里打趣着:“瑞瑞跟你见了才几次,就这么喜欢你了。”
搬来南礼后,温南和从前的旧友联系也变多了,瑞瑞就是温南好友的儿子,也才三岁半的年纪。他没见过沈恪几次,沈恪也没陪他玩过,他倒是每次见了沈恪都要叫一句,是真的喜欢沈恪。
玄关这里台阶有些高,沈恪伸手拉住腿边的小孩,牵着他往里走。
温南在一旁解释道:“刚刚你韩阿姨接了个电话,回家去找文件了。”
不等沈恪回话,瑞瑞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积木,嘴一扁就哭了出来。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沈恪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温南意识到小孩可能是听出自己妈妈离开了,怪自己多嘴,忙上前抱了瑞瑞哄。
但是她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这样照顾过,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哄这个年纪的小孩儿。
她只有些慌乱的哄说妈妈马上就回来,这些话正在闹脾气的小孩子哪里听得进去,还是咧着嘴哭。
他哭得厉害,还呛到自己,咳嗽了好几声。
沈恪眉眼微动,从外套口袋里拿了什么给瑞瑞。
他语气生硬,显然不太熟练,但能看出是尽可能的放缓了:“……瑞瑞,别哭了。”
小孩被他拿出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哭声戛然而止,揉着眼睛看过去。
是一颗果糖。
温南有些讶然的看过去。
她是对沈恪疏忽太多,可沈恪从不会买这样的东西她是知道的。
但这个想法只短暂从她心头掠过。
或许是新认识的同学送的吧。
她这样想着。
—
江娆给沈恪送了一周酸奶,全都原封不动的被沈恪退了回来。
江娆倒是没什么反应,沈恪还回来,她就跟没事一样自己喝了。
赵晓灿都要习惯了。
第八天的时候,江娆又去给沈恪送。
赵晓灿啧啧:“不忘初心。”
张沫在一旁跟着点头:“砥砺前行。”
江娆这次去的时候,沈恪连头都懒得抬了。
江娆只觉得好笑,凑过去看了眼,见沈恪是在写英语练习册。江娆这次没出声打扰他,酸奶放在沈恪桌上就要走。
只不过江娆刚要转身,就听到少年平淡又冷漠的声音。
“拿走。”
江娆一顿,笑了:“写完题了?”
江娆答非所问又软硬不吃,这让沈恪眼里冷意更甚,“以后不要再送了。”
“那怎么办呢?”
江娆还是笑眯眯的:“我这个人一追人就爱送东西。”
近似于无赖的话,眼前的人说的理直气壮。
江娆又说:“早上送你酸奶你不收,那我到了下午就手痒痒,放学后肯定拦你送其他的。”
莫名想到那颗被送出去的果糖,沈恪沉默。
江娆语重心长:“放学后不想再看见我了吧,收下这个就行。”
沈恪:“……”
沈恪不说话了,江娆满意离开。
她太了解沈恪了。
不踩在他底线上,他还真对自己这种厚脸皮的没办法,不然前世也不会能让她缠了他那么久。
—
江娆回了座位,赵晓灿看她脸上带着笑,颇稀奇的问道:“怎么,你家冰山今天融化了,肯给你好脸色了?”
江娆斜她一眼,刚准备接话,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讲台上的体委拍手打断。
体委把手里刚打印的表单给了第一排让他们往后传,给他们介绍着:“月底有秋季运动会,想报名的表格里都列了项目,填完表格中午放学前交给我就行。”
南礼一中作为市重点,一向是说德智体美劳均衡发展,学校也经常搞些活动。
“春夏秋冬都有运动会,学校办不腻吗。”
赵晓灿嘟囔了一句,径直收了纸放抽屉里:“又给我送传纸条的材料来了。”
她们这几个是实打实的运动白痴,体侧跑八百都在最后吭哧吭哧喘粗气那种。
赵晓灿又理所当然的准备征用张沫和江娆那两张,没想到江娆直接伸手挡了回来。
然后,赵晓灿眼睁睁看着江娆拿了笔,按动,在女子100那里打了个勾,又行云流水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赵晓灿感觉自己眼前飘过一排问号。
赵晓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嘴角抽搐:“你发烧了?”
江娆:“?”
赵晓灿微笑提醒:“亲爱的你还记得你去年体测八百米差点跑吐了吗。”
“……”江娆挣扎,“我那只是碰巧跑前吃多了。”
“你初中体侧还想找医务室开假证明被驳回。”
“……”
“跑50m都说自己眼前泛白光。”
“……”
“让我猜猜我们江大小姐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赵晓灿嘴角微笑不变,扭头去看后排靠窗那个位置。
果不其然,沈恪已经填完,正在拿着表跟身旁的体委说什么。
“……”
赵晓灿彻底无语了:“这也是你俩心有灵犀?”
“这倒不是。”
江娆微微一笑:“刚刚体委在后排说男生人数不够一个个拉人被我听见了。”
南礼一中有体育生,只不过每次办运动会为了确保学生的参与感,体育生和文化生都是分开比的。
通常运动会前俩星期就会让参加的学生放学后留校,让体育老师带着训练。
这是多好的增进感情的相处机会?
江娆可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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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你要参加运动会吗?”
“……”
沈恪没答,江娆自顾自的继续问:“你报的是什么项……”
“你不是说放学不会来找我吗?”
声音清冽好听,沈恪难得搭理她,江娆愣了会才反应过来。
——她说了他收了酸奶就不会来烦他。
抬头打量沈恪的神色,江娆犹疑的继续问:“酸奶好喝吗?”
沈恪懒得开口。
酸奶还在抽屉里,他根本没动。
江娆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故作伤心道:“你没喝吗?”
沈恪终于偏头看向她,抿了抿嘴,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江娆添油加醋:“那可是我最喜欢的牌子。”
“我都忍痛割爱送给你了。”
沈恪:“……”
“沈恪同学,不要浪费。”
沈恪忍无可忍:“你先做到言而有信吧。”
江娆:“……”
江.言而无信.娆自知理亏,有些心虚:“我这不是来找你,是偶遇。”
沈恪目视前方,步伐又快又稳健,看样子是又不想理她了。
江娆补救:“校门也就一个,放学时间也一样。”
女生煞有介事的两手一摊,“偶遇多正常。”
沈恪依旧不想开口。
江娆继续补救:“其实这也能看出来,我们这是什么……”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终于又看向他,只不过带了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的意味,江娆咬了下唇,直直回望过去,接上自己原本要说出的那句话:“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呐!”
女生脸上笑意温软,眼睛亮亮的。
明明是她自己在瞎扯,可她仿佛真的为此事感到万分感谢一样。
沈恪冷嗤一声,收回视线,声音里带着讽意。
“你也说了学校门就一个了。”
那哪来的天注定的缘分?
自己扯的话不到一分钟又被他拿来堵自己的嘴,江娆噎了一下,只好闭了嘴。
少年离去的背影没有半分留恋。
江娆看着他离开,心里却在反驳。
当然有天注定的缘分,不然我怎么会能再碰到你。
可这也进展太慢了,都一个多星期了,江娆大约只收获了沈恪毫不掩饰的冷嘲和不耐。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江娆有些郁闷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摸着口袋里没有送出去的糖。
转念一想却又有些释怀——
上一世的沈恪可比现在的难搞多了。
虽然清俊有礼,可实际却给自己造了一面铜墙铁壁,任何人都无法真正靠近。
他在外领兵三年,打了无数的胜仗,一朝回京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年少有为,又被皇帝器重,多少人想与他攀上关系。
江娆追在他身后,不是没见过他如何披上温和的外衣四两拨千斤的处理好这些事,可那时她想的不是他为何这么难以靠近,而是觉得他孤独。
或许喜爱一个人便会不自主的心疼他,哪怕他不需要,可自己心里却总担心。
于是她就担心了那么久。
春三月的纸鸢,盛夏时节缝制的剑穗,秋日时自己做的糕点,隆冬时分的香囊。
她担心了有那么久。
—
江娆原本算盘打的是挺好的,参加运动会的人要集中训练,那她就能和沈恪一起在操场训练了。
夏日炎炎,两人累了可以在操场的树荫下休息聊天。训练时间还是下午放学后,他们还能在操场散步。
这不就是天赐的增进感情的机会吗?
——江娆是这么想的。
然而也没人告诉她,男女居然是分开训练的?
两个体育老师带队,一个在操场南端集合一个在操场北端集合,除了跑步时有机会短暂交汇,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江娆每天累死累活跟着训练,结束后又强撑着去找沈恪,跟往常放学时找他一样,话都说不了几句。江娆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还被赵晓灿嘲笑了好一阵。
如此持续了有四五天后,江娆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