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水上班路上路过林嘉贤家，顺路把她接去公司。
“你跟班呢，怎么今天要我接？”
“事情很复杂，反正他昨天连夜搬走了。”
“啊？发生什么了，能说不？说来听听。”
“他跟我表白，然后就走了。”
“果然是喜欢你，然后你拒绝他了？”
“没有……他让我给他一个回复，我还不知道怎么回。”
“要么拒绝，要么同意啊，还能怎么办。”
林嘉贤无聊地戳戳手机，今天这条路格外拥堵。
“就不能继续做朋友吗？我觉得做朋友挺好的啊，不然的话，你看他不在我上班都不方便。”
“你这个人这么过分的？把人家当工具人。那要是他现在还赖在你家才奇怪，我都得怀疑是不是变态了。”
林嘉贤目光看向车外，她好像看花眼，看见程阳在路边。
只是一瞬，等她认真去寻找，再也看不见，她有些怅然若失。
“六水，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就是想把人搞到手啊。”
“那你和高营怎么样了？”
“进展飞速，等我好消息。”
“我一直在想，我是怎么看待程阳的。”
“啊？你别跟我说，那谁从你家走了，你就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他了，我告诉你，那都是男人的小把戏，不要掉进陷阱！”
“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一个经常出现在你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换谁都会有一点点小伤心，他就是要让你误以为这种伤心是你对他的喜欢，然后拿捏你。”
林嘉贤有一瞬的茫然。
“真的吗？”
“真的！我超级有经验的，正好他搬出去了，那你也不要再找他，冷静！姐妹，要冷静！”
“居然是这样的啊。”
林嘉贤没有说话，她回头看向路边，刚刚真的只是眼花了吗。
“喂？妈。”
“你最近工作忙吗，我和你爸有点事要来江城处理，明天晚上请唐董一家人吃饭，你记得邀请唐小姐。”
“嗯，好。”
“过年时候跟你说的高营怎们样啊，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联系，但是我们俩不适合，就别瞎撮合了。”
“怎么就不适合了，那你高中的那个同学姜鑫义呢，我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在华京碰见了。”
“是碰见了，但是高中的事真的是一个误会。”
李瑜还想说什么，但都被林嘉贤糊弄过去。
电话很快挂断，林嘉贤一个人拄拐站在天桥上，看见对面的商城。
商场的大屏里，正在宣传宋氏影视的第一部动画电影《老鼠渡江》五十周年，林嘉贤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老鼠渡江》是小学时期在程阳家，看的dvd。
后来高中和程阳再一次去看宋氏的电影，是《最后一只兔子出逃了》，时至今日，依旧是宋氏电影史上的巅峰，也是林嘉贤最喜欢的一部动画。
其实是程阳先喜欢的，那年程阳生日，他和家人去电影院一起看电影，回来后敲林嘉贤的门，说看了部很喜欢的电影，林嘉贤肯定也会喜欢的。
林嘉贤挑剔，也没有那么喜欢往人群里凑，但是程阳已经买好票拉着她去，她也只好凑这个热闹。
林嘉贤不自觉来到商场一楼的官方周边商城。
里面展览着宋氏五十年来的风风雨雨。
“四十周年纪念影片《最后一只兔子出逃了》创下四十五亿票房，创下宋氏影片票房新高峰。”
原来已经十年了吗，马上是程阳今年的生日了……
林嘉贤鬼使神差地买下《最后一只兔子出逃了》的周边作为生日礼物，是主角兔子的拼接积木，很大一只。
可是怎么送出去呢？已经离开商场的林嘉贤突然想到。
“林嘉贤……”
程阳很早就一眼看见林嘉贤，她穿了一件宽松的连衣裙，又长又大的裙摆在风里微微晃动，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礼盒离开商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发呆，程阳没忍住叫她。
林嘉贤回头，程阳就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在这？”
程阳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如往常对她说：“这不是宋氏五十周年了吗？我刷到了推文来逛一逛。”
林嘉贤把手里的礼盒递给他，程阳没说话也没有接过，只是疑惑地看她。
“你下周不是要生日了吗，我刚刚在里面买的，正好碰到你就先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程阳有些惊讶，慢慢接过。试探地开口问她：“那你，能陪我再进去看看吗？”
《最后一只兔子出逃了》的主角是一只兔子，兔子想要离开森林，去环游世界，家里的亲人朋友都觉得她可笑。
哪有兔子能走出这片森林的？
有一天夜晚，她一个人离开兔子窝，出发环游世界。
17岁的林嘉贤沉迷于童话世界，她想离开抚县，幸运的是，第二年她就如愿离开。
离开童话世界十年后，林嘉贤突然对程阳说：“我确实对你很残忍。”
他们离开商城，坐在江城江城河岸边，江水涛涛，目送多少游人。
“嗯？”程阳转头看她，似是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此刻开口说。
“一直希望你不论如何都在我身边，却不想担负什么责任，很过分吧。”
程阳摇摇头，但没有否认，他的真心话那天夜里都说出来了，他觉得林嘉贤是个残忍的人。或许，此时此刻的摇头只是不想听见林嘉贤突然说些什么他不想听见的话。
“我不喜欢姜鑫义，也不喜欢去相亲。我一直想离开森林，但是直到离开之后才知道，每见到一件新鲜事就会想到森林，我的灵魂离不开了。我好像一直在找他的替代，但是又不再回去。”
“可是你回去就会痛苦，那还是不要回去的好。”程阳突然开口说。
“可是我妈不死心让我去相亲。”
话题是怎么突然变为相亲的？
“我跟她说，我有男朋友了。”
“啊！”程阳惊呼出声，立刻站起来想问她是谁。
林嘉贤猜到他想问什么，好似开玩笑般笑着说：“我跟她说是你。”
程阳摸不准她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皱眉坐下来，对着江水说：“这个玩笑不好笑。”
“啊……被你发现了啊，我确实没有跟我妈说这些，是我自己这么想的，要不我们试试吧。”
“虽然，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对待这种事情你也不要太随便好不好。”
“那不是你说的我残忍吗？我不残忍了你还不开心？”林嘉贤看见程阳真的不开心，才改口说：“可我是认真的，你看我像是为了逗你做出这么大牺牲的人吗？何况也没逗到你呢。”
程阳不敢置信，凑近看她的表情，问她：“真的吗？”
林嘉贤明知故问：“哪句？”
晚风吹起潮湿的水汽，程阳想在昏暗的夏夜看清楚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自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却不敢轻易揣测爱意是真是假。
林嘉贤的脚虽然可以出门走动，但是还是不太方便，程阳蹲在她身前：“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背我回去？”
“你要自己走回去吗？我开了车来的，我送你回去。”
“那再好不过了。”林嘉贤趴在他背后说。
上一次要程阳背她回家，还是外婆在的时候……
她和人拌嘴，最后在学校后面巷子动起手来。结果扭伤了脚，手掌手臂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她身上疼又不敢回家，最后还是程阳找到她，背她回去。
程阳看不见林嘉贤才敢开口说：“你别拿我开玩笑，我真的会当真的。”
“那你当真好了，我说了不逗你。”
“那天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我和你再也没有联系的准备，虽说希望得到回复，但是害怕你开口，所以我逃跑了。我有时候也想，拒绝也好，这些年的痴心妄想也要给个理由结束了。我都习惯了你总是装傻呢……”
林嘉贤躲在背后装死，她听见程阳最后一句呢喃，又好像是错觉，感觉自己心脏被揪起。
她思考了很久这种感觉，才恍然大悟是心痛，离人类的情感太远，远到她要忘记，她也会产生很多情感。
程阳把她送上楼，林嘉贤问：“那你要不要搬回来？”
“不了。”
“我一个人住这你不怕有危险吗？”
“你都在这住了这么多年，还怕有危险？下次不要再随便邀请异性回家住，这才是最大的危险。”
“还有下次？喂，程阳，你脑回路真的很不一般欸。而且你跟其他人一样吗。”
程阳微微涨红了脸：“我就住在附近，你有事打我电话吧。”
“租外面不如租我这便宜……但是我爸妈明天来江城，你还是出去住吧。”
“那我们要说实话吗？”程阳指了指两个人。
林嘉贤也觉得现在就说出来，很是尴尬，支支吾吾提议要不就下次吧。
程阳点头同意，却不免敏感：“小贤，如果只是在失去我这个朋友和跟我在一起中，选择后者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我也不是想逼你回应我的感情。”
“可是今天我不是被逼着跟你说这些的，我一直在逃避去思考这些，你只是逼我去面对。我不想做的事，本就没有人能逼我去做。”
林嘉贤第一次直白地说出那句话：“程阳，你在我心里，不在其他地方。我在认真想要和你在一起，不要患得患失。”
程阳游走在美梦里的恋人和现实中的朋友一整夜，直至现在才骤然明白这些都不是现实。
林嘉贤亲口承人的喜欢，是他在梦中都不敢幻想的。
他低头向左下方窃喜，再抬头朝右转看着天花板偷笑，这模样实在有些傻，林嘉贤不免被他逗笑。
程阳一个人回家的路上还在傻乐，想要给詹峻盛发消息，最后却没有发出去。等到回家的时候再给他一个出其不意，他想，省得他天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嬉笑过后，林嘉贤一个人悲观地想怎么可能会有人是她想要的模样？她自己都不能够给自己百分百的爱意，却天天想要从别人身上索取。
混沌中，她想到，或许这才是她一直不接受程阳的原因，她知道这样索取太过分，如若不索取她又下意识扣分。
所以接下来是又要开始对程阳这个人逐渐扣分了吗？那这段关系究竟能坚持到哪一天呢？
她思绪越来越远，那就当作一场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