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枝彻底适应了整栋宅子里浓重得快要浸透她灵魂的臭味，终于不再干呕时，她才勉强想到些线索，“我母亲有说过，这种情况可能是触发了隐藏条件。你们以往的游戏里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苏柏桓盯着她那一张一合、因为身体不适而惨白嘴唇，有些发愣，好半响才开口，“没有，至少我们三个没有。”

好吧。姜枝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我也不知道哪种视角下的才是真实，都小心点。”

“现在看不到那个夫人了，我们该怎么办？”

姜枝最初发现这个府邸里空无一人时，是打算两两分组，分开寻找线索，但如今出现了两个世界，还分不清哪个是“表世界”，哪个是“里世界”。

“就当密室逃脱来玩吧。”姜枝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双手搭在苏柏桓的手臂上，结痂的伤口被粗糙的布料硌得有些疼，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发抖，“你们说有酒香，那酒香最浓郁的地方，是哪？”

陆玲和苏柏明闭上眼睛，仔细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很可惜，整个宅子里都是非常浓的酒香，根本无法分辨哪边的气味更浓些。

姜枝看见他们迟迟无法给出答案，也就明白了，“想要从哪里搜起，你们决定吧。”

“主院，从国公和国公夫人的房间开始。”苏柏明看向庭院回廊直通着的九重月牙门，每一重门边都开着颜色各异的不知名花朵，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馨香，在一众酒香中格外不同。

“走吧。”这次换的苏柏明走在前面，苏柏桓扶着姜枝走在最后。

回廊尽头是干净得没有一丝落叶花瓣的石子路，路的两旁种了草坪，修剪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一行人离第一道月牙门越来越近，越是靠近那层层叠叠的月牙门，姜枝就越难以呼吸。

太臭了，跟□□腐烂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的臭，闻起来像是把大蒜和霉变的豆腐块捣碎拌在一起。

还不是一点点，是拌了几十上百斤的味道。

浓重的气味，熏得她脸色由白转青，看的身边一直支撑着怕她倒下的苏柏桓也跟着脸色难看。

“你说，花底下会不会有东西？”姜枝努力站稳，抛掉脑子里阻碍思考的恶臭和胃里不断折腾的灼烧感。

“这里也很臭吗？”苏柏桓看着她青得可怕的脸色，动了背她的心思，不用走路应该会好些吧。

“要被熏死了。”她停下脚步，注视着第一道月牙门边上栽着的明黄色小花朵，暗红色的枝丫肆意延伸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修剪过了。

“会挖土吗？”姜枝看向身侧一直盯着自己的苏柏桓，“你看到的是什么？”

“种在花盆里的黄色牡丹花。”

“花枝是什么颜色的？”

“就和普通的花一样。”

“挖吧。”她看向走到半路发现没人跟上来又折回来找人的苏柏明和陆玲，“花里面肯定有东西。”

就是不知道对完成任务有没有用。

苏柏桓和苏柏明一人一盆，在石子路便的苗圃里折了根树枝，很快就将整盆花带着根系捧出来放在看着像是刚冒绿芽的嫩黄色草地上。

“你们看到的是什么？”姜枝紧紧地盯着眼前庞大的根系束缚下不断挣扎的两个婴儿，暗红色的血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滴落在青草地上。

细如蛛丝的幼根顺着婴儿头顶被打开的窟窿往里钻，又从脆弱的眼珠后边探出些尖来。因为根系的束缚，那婴儿的眼皮根本无法阖上，从瞳孔正中央钻出来的根尖又往上探着揪住了睫毛。用以呼吸的口鼻被长得格外粗壮的根茎顶的有些变形。四只有些浮肿的小手努力挣扎着扯紧紧扎在肚皮上的根茎，却毫无进展。

没有声音？姜枝仔细观察着这个被植物根系紧紧拥抱着的孩子，发现它短短的脖子上有道细细的血痕。

“就是两盆普通的花。”苏柏明不解地看向她，“有东西吗？”

姜枝不知道怎么和他们描述自己看到的东西，正发愁怎么才能表达清楚，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你们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里它们也是两盆普通的花吗？”

苏柏桓离得最近，侧了侧身子，望着那双有些泛起红血丝的蓝色眼睛。

他看见了。

他彻底看清楚姜枝眼里的景象时，心脏突突突地狂跳起来，一下就吵到了姜枝的耳朵。

他无法想象那是自己刚刚从花盆中捧出来放到草地上的东西。

苏柏明和陆玲也看到了。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

“你们说，它还有脑子吗？”姜枝还蹲在地上研究那个不断扭动的婴儿。

“我觉得没有。”陆玲没敢再看姜枝那映着另一个世界的眼睛，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开的正好的黄牡丹。

“你们把这两盆花重新复原。”姜枝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摔倒，真起猛了，她忍着身边传来的恶臭，深呼吸缓了一会，继续开口，“我给你们讲讲我对本次游戏的最终目标——‘猴儿酒’的配方的个人猜测。”

“我在第一天夜里确认，‘猴儿村’的村民都是死去的猴子，也可以对应当时要变形成长毛怪物的豆芽大娘。第一天我从三个NPC那得到配方，就是简单的果酒加上猴脑或者山魈脑。但猴山是一个陷阱，村里的村民不一定能被认定为完整的脑子。而小桓在水下见到的山魈脑袋……正常来说只剩下脑袋的山魈不应该是活着的，而这边山魈的死因基本上就是被挖掉脑子去酿酒。”

“由此推断，猴脑和山魈脑都几乎没有获得的途径。根据小桓在水里看到的无数带窟窿的婴儿脑袋，我怀疑那些窟窿是取脑子留下的，有人用婴儿的脑子酿酒。根据系统的‘夫人之死’背景故事可以知道，这片地区很经常丢孩子，连国公夫人都不能幸免。能大范围偷孩子不被抓到，连达官贵人的孩子都敢偷的人，身份不可能低。”

“联系官家把我们变成奴隶，强迫我们酿酒，可以推测这个社会背景只要有权利，什么都能做。敢偷国公府的孩子的人的身份至少比国公夫人身份高。”

“联系国公夫人是在喝了……嗯……也可以说见了虞国公的酒之后上吊的。我猜她在酒里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精神崩溃自杀。”姜枝一口气将所有推断和猜测都说清楚，生怕多吸一口臭气影响自己脑子的发挥。

但看着身边三人的呆愣神情，她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复杂了？

“确实是一个方向，但就算是婴儿脑子，我们也很难得到。”苏柏明听得很明白，“那个村子里根本没有孩子，这个国公府也是不见人影。”除了他们刚刚从花盆里挖出来的泥土娃娃。

“是有点难。但我们应该先找个房间过夜，天黑了。”姜枝见他们已经将婴儿花重新装回花盆里复原，又重新搭上苏柏桓的手臂。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陆玲闻言抬头看天，天色确实暗了，“去哪呢？”

“找间奴隶该住的房间，或者下人住的。”姜枝的脑子里又回荡起国公夫人冷冰冰的声线，“不守规矩的人会得到惩罚”。

她让他们把花恢复原样也是因为这个，虽然着实恶心了苏柏桓苏柏明两兄弟一把。苏柏桓重新把花埋上时那个心跳声都快震破她的耳膜。

现在还没进主院，下人住的院子应该也是好找的。按照正常的布局……应该是在主院边上的偏房。

“这！”陆玲和苏柏明明白晚上待在外面有多危险，察觉到天快黑了，就让苏柏桓陪着姜枝在后面慢慢走，自己往前去找。

他们找到的是一间还算不错的房子，很大，比起之前的稻草屋不知道大了多少。因为是下人住的，所以房间里的床是用瓦砖砌的上下双床，很结实。房间里摆放着粗糙的木头绣架和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上还放着杯盏和水壶。

“这壶还是冰裂纹的。”还有木炭火折子和水缸，苏柏明仔细打量着房间里的物什，有些感叹，大户人家连下人都住这么好的房间，他们在据点住的可没这么宽敞！

姜枝在踏进这间房间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臭味淡了不少，但多了些血腥味。

“我和陆玲姐姐睡下面，你们睡上面。”姜枝是真没力气再爬上铺了。

“行。”他们也无所谓睡哪，只要安全就行。

姜枝看着门外已暗淡的天色，又看了看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坐在桌子边上的三人，还是没有告诉他们房间里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