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害喜也不像前几日那般厉害了，想必是这孩子心疼额娘，不舍得折腾了。”
李氏边回答边将一碟子栗子糕递到四爷面前，“爷尝尝，灶房新做的，妾身吃着还不错。”
四爷闻言伸手取了一块儿，去提膳的奴才刚走，得有些时候，奔走了一日，他也是饿了。
见四爷一连吃了两块儿，李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今儿福晋叫我们姐妹都过去坐坐，说了庄子上佛祖显灵的奇事。”
四爷要取第三块儿栗子糕的手顿在了半空中，随后又落在案上的茶杯上，“嗯。”
李氏吃不准四爷这是什么意思，要说她伺候四爷也有段时日了，可要说摸透眼前这男人两三分，她是不敢夸口的。
就拿眼下来说，这声“嗯”是让她继续，还是什么别的意思，李氏微抿着唇，迟疑了。
“也不知最后哪位妹妹有福气去侍奉，若不是有孕在身，妾身也是想沾沾这份灵运的。”
这是告诉四爷，你的好福晋已经在选人了。
四爷将茶杯盖子一扣，“福晋行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安心养胎便是。”
李氏闻言忍不住抬眼瞧男人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叫人看不出任何波澜。
“妾身晓得了。”
到底是嫡妻，还是不一样的。
李氏摸了摸肚子，心里才算好受了些。
等晚膳提回来，李氏忙又站起身随着丫头们伺候四爷用膳，自己还没顾上吃两口。
“你且坐下，吃些。”
四爷看着李氏比方才白了些的唇色，皱眉道，“有下人们，你安心用膳。”
连着两次强调用膳，可见四爷心里也是有些在意的。
李氏心下微甜，在如兰的搀扶下坐稳用膳。
吃了几筷子菜以后，如兰给李氏舀了一碗老鸭汤。
就是这碗了，李氏看着如兰有些发白的面色心想。
伸手端起面前还冒热气的鸭汤，只见汤色清亮，酸萝卜与老鸭炖的软烂，一股咸香酸爽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不禁口舌生津。
但李氏在舀起一勺鸭汤送到嘴边的时候却闻见了一股腐臭味。
李氏忙闭气咽了下去，这一勺汤就是毒发的引物。
如兰在旁边双手紧握，指尖发白，恨不得从汤下口的那一刻就奔出去叫郎中。
那可是主子好不容易盼来的小主子，也是他们莲居院所有人以后的指望。
终于一勺汤下肚，李氏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不知怎的，今儿个觉得这鸭汤腥的慌。”
“撤了吧。”李氏示意如兰端上鸭汤出门。
如兰一点头，捧着汤盅稳着步子退了出去。
一出门，帘子一放下，她就将手里的汤盅塞到值守的小太监手里，“拿下去收好了，主子喝着觉得不好，怕不是膳房的人糊弄咱们，等主子爷走了，可得拿上找那帮老货说说理。”
小太监忙接了过去，不满的接话道：“如兰姐姐你放心，我必收好了，这简直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他们主子还有孕呢，膳房竟敢这么干！
小太监一脸愤慨，没注意如兰煞白的脸色。
倒是二等丫鬟如意瞥了她一眼。
屋外奴才们的官司李氏和四爷不知道，屋里的李氏却觉得腹中隐隐作痛。
她本想再忍忍，等疼的厉害些了再发作。
可疼痛哪里由人，下一秒就疼的让李氏眼前一黑。
她忙扶住桌子，一手捂紧腹部，“疼！疼！我的肚子！”
四爷见状赶紧起身一个横抱将人抱到榻上，“快去请府医！”
隔壁小间儿的苏培盛一听就知道事情要坏，果然，等他心急火燎的打发小太监去请人后，跑进屋里一看，天老爷，李格格的衣裙上已经是渗出血来了。
再一看四爷，脸色铁青，又惊又怒，“人怎么还不来！苏培盛，拿着帖子去请太医！”
苏培盛身子还没站稳，又赶忙扭身出去，正与着急进来的如兰擦身而过。
如兰眼下已经是吓的不行，怎么会下红？
不是说只会觉得腹中隐痛么？
李氏瞧见进来的如兰，忙喊：“冷，加被子！”
如兰听完忙不迭的去里间儿找出一床厚被子，也顾不得四爷还抱着自己主子，抖开被子就盖了过去。
“再去弄几个汤婆子来！”
四爷也读过几本医术，这人失血多了，就会发冷，再严重可就是要命了。
李氏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怎的喝了一勺鸭汤就成了这般模样？
鸭汤？这汤怕是有不小的问题！
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弄鬼！四爷眼睛泛红，胸膛起伏，“去请福晋来！”
其实不用去请，府中现下唯一有孕的妾室出了事，福晋那里早就知道了。
她也是胡乱的披上个斗篷，连寒天里终日不离手的手炉都没顾上拿，就带着奶嬷嬷急匆匆往过走。
路上有先去打问情况的下人回禀，“是不大好，当场就下了红！”
福晋一听险些就没站稳，多亏嬷嬷在旁扶了一把，“福晋！”
“说是喝了一勺膳房送去的酸萝卜炖鸭汤就发作了，爷也在场！”
就没个好消息，福晋身子软了一半，若真是被人从膳房钻了空子，她这个管家福晋必落不了好！
是谁呢？这府里统共也没几个正经主子，有两个还是刚进府、未得宠、没根基的。
宋氏？福晋脑海里浮现出宋氏常年清心寡欲，就是见了四爷都没有多少喜意的脸。
是谁也不可能是她，李氏进府的时候她早就失了孩子，早就不在意宠爱了。
犯不着如今再做这样的事。
福晋脑子里来来回回的盘算谁最有可能动手，可直到她走到四爷面前，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爷吉祥。”
四爷的一只胳膊袖子上还沾着血迹，“起吧。”
不用多说，福晋也知道丈夫这是在等自己给个答案。
“妾身进去看看。”
四爷一颔首，侧身让福晋进了门。
福晋才一进去，佳格格紧跟着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一进来，就看见屋门口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子。
这保准是四爷了，佳格格心里窃喜，自己这趟赶得真是及时，终究是让她见了四爷一面。
“妾身瓜尔佳氏给爷请安，爷吉祥。”
佳格格激动的手抖脸红，盼望四爷能好好看看她，自己姿色不差，从小就是邻里们嘴里的美人胚子，只要四爷肯多看她两眼，准能入了他的眼。
可惜黑灯瞎火的环境、心情糟糕透顶的四爷压根就没给佳格格露脸的机会。
四爷根本不在意眼前请安的这个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小妾，他只是一挥手，“起吧。”
佳格格小心翼翼的起身，寻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继续站着，她身份低，能来看看已经是不错的了，想要进去是绝对不能够的。
在昏暗的灯光下，佳格格抬眼悄悄的打量着自己的丈夫，高挺的鼻梁、丹凤眼，身形伟岸。
佳格格觉得这人就是自己此生挚爱。
说点儿什么能让四爷记住她呢？
“爷且安心，李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夜深了，外间还是冷的，您还是进屋暖暖吧。”
说这话的语气软糯温柔，倒真叫四爷看了她一眼。
“不必，你且回去吧。”
这天气是冷，瞧这瓜尔佳氏也没穿多少衣服，连个斗篷都没有，怕是要冷的。
四爷本意是叫人回去免得冻出病来，可叫佳格格自己听了，便觉得四爷是在赶自己走了。
“妾身放心不下李姐姐，请爷恩准妾身在这里等等吧。”
能在他面前多待上些时候也是好的。
她瞧着这宋格格还有那林芝芝可都还没到，自己若是眼下听话回去了，岂不是凭白的失了先到的机遇？
四爷见不远处低着头只露出侧脸的小女人明明身子发抖却不肯回去，也不再多说什么。
得到允准的佳格格内心窃喜，自己这算是跟爷正经的搭上话了！
于此同时屋里的福晋可谓是焦头烂额，“你是说这汤里让人下了药？”
“这牛乳茶里也有脏东西？”
“回福晋的话，先不说这牛乳茶，只这汤里就有两种药，一种是毒性烈的，服用小剂量就可使产妇滑胎，一种是那牛乳茶里药的引子，毒性倒是不大。”
“坏就坏在，都碰在一起了！”
先到的府医水平一般，只瞧出来李氏是服用了药物导致滑胎，可等宫里的太医一到，这事情就明朗了。
有人出手，还不止一个。
福晋头疼的更厉害了，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府里才只有几个女人，已经这般水火不容了么？
“去回禀四爷吧。”
太医应声退了出去。
“嬷嬷，你去，你亲自去，将接触过，哪怕是见过这汤和这牛乳茶的统统都关起来好好问问！”
榻前头跪着的如兰被福晋话语中的阴冷严厉吓得腿肚子打转，怎么会，怎么就那么寸，赶在了一起。
她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面容憔悴，昏睡不醒的李氏，主子清醒后知道小主子没了会怎么样？
怕是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那药可是自己准备的，要是主子将罪责都怪罪在自己身上，那…….不，不怪她，怎么能怪她，是还有人，还有人居心叵测，又下了更重的毒药，这才让主子失了孩子！
如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
“如兰姑娘，劳烦你跟我走一趟，有些事总要问清楚。”
奶嬷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如兰哆嗦了一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起来转身道：“应当的，嬷嬷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