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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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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那些小猫蹑手蹑脚来亲近陈涧飞的时候,他也会背着妻子偷偷把小猫抱起,顺顺毛发,捏捏肉垫,听几声慵懒的喵呜。

可今日,他正在和杜令儿谈判,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展示出柔软和仁慈的,否则容易给对方留下自己可以轻易让步的印象。

不巧,偏有一只黄白条纹的小狸花因为畏寒,乍蹦乍蹦地跑来蹭他的靴筒。

陈涧飞顺手抄起藤拍,警告似的抽打着衣服上的猫毛,一番发泄后终于把小狸花吓得不敢亲近,跳着钻进了杜令儿怀里。

他松了一口气,复又坐回椅子上,用手按着眉心的穴位,口中还是那两个字:“和离。”

杜令儿自是不肯。

陈涧飞对她本就没有什么恩爱,如今竟连体面都要收回。

可他们的婚事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体面了,这是整个杜家的体面、是她最亲近的祖祖的体面。

“我不!”杜令儿也只有这两个字。

就算抛开所谓的体面,她能接受自己的婚姻有名无实,能接受夫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眠花宿柳,甚至也能接受帮夫君纳妾。

唯独不能接受和离。

她认为自己只要在他身边,日久生情,总还是有机会的。

他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偷偷抱她的小猫了吗?总有一天也会偷偷抱她的。

只要时间足够久,不喜欢也可能变成喜欢,偷偷抱也可能变成光明正大抱。

杜令儿在为人妻这件事上有绝对的、远超常人的容人之量。

她什么都能忍下,唯独不能忍受她心中那簇希望的火苗被踏灭,所以她不肯和离。

“可是杜令儿,我们这样,是在耽误你。”陈涧飞试着从对方的角度劝她同意,他说的也是实话,“我已经耽误了你这么多年,你的大好青春不该这么蹉跎。”

这么多年。

杜令儿轻手安抚着怀里的小猫,想到自己已在陈涧飞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心中竟涌起一股怪异的甜蜜,她面上泛起一丝苍白却骄傲的笑意:“我不怕耽误。”

这个女人执拗得很,这点,陈涧飞自认识她那天就领略了。

他懊丧地垂下头,旁若无人般吐露心声:“你不怕耽误,可我心中有愧,我不想被这愧疚折磨一辈子,说真的,我早就后悔娶你了,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连我自己……”

“你娶她,我不走。”

杜令儿不敢再听陈涧飞说下去,面前的人看似是在张嘴说话,实则是拿着一把刀,一块儿一块儿剜她心上的肉。

她太痛了,痛到管不住自己的嘴开始胡言乱语:“把她接回来,她做妻,我做妾。”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可她终究也没有找补。这样的荒唐话,似能止痛,既能止痛,那么偶尔说一说也无妨。

陈涧飞大骂她不可理喻。

她微微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抚着怀里的小猫,坚韧平静到让人生气:“我说真的,我不走,也是觉得你还离不开我。想想你这大理寺卿是怎么来的,你不能只要她不要我。”

杜令儿已做好准备,这样蔑视的话一说出来,陈涧飞就可以开始砸东西了。

而明日一早,自己又可以上街采买新的物品,重新装饰他们的家。

她喜欢为他们共有的家一遍一遍地劳心劳力。

可陈涧飞这次大概是真的有愧,他萎靡地仰坐在椅子上,胸口上下起伏间带出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呼吸。

末了他也没说什么,将袖筒一甩走出了这个他毫不在意的家。

他没留意过,自己府中的东西与父母府中的东西有许多细微的不同,杜令儿精心挑选的趁手好摔、声音脆亮的物件,他摔了就摔了,从不多看一眼。

但这件没有定论的事还是让夫妻二人吵个不停。

他们为这件事从秋吵到冬,又从冬吵到春,直吵到陈涧飞和银鸾都妥协了。

在真平二十二年的春天,陈涧飞又一次与妻子提出和离。

他的妻子又一次坚决地说我不。

可这次陈涧飞没有像往常一样不了了之或拂袖离去,他依旧坐在那里,解下腰间的一根络子逗弄跟前的小猫。

秋天时还只有巴掌大的小东西,过个年就长得枕头那么大了,陈涧飞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时不我待,他意识到不能拖了、是时候了。

小猫扑来扑去灵动极了,他的眼珠跟着络子摆来摆去,似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不肯和离,那就平妻,这个主我还是做得的。”

杜令儿无言垂首,已没了反对的理由。许他娶别人进门,这是她一早答应过他的。

“等什么时候你想和离了,我随时奉陪。你也不必非要为我考虑,说真的,此生我有她就够了,官职高低,我并不那么在意。”

他并非不能体会自己言语中的绝情,他只是觉得,说得越明白,自己心里的负罪感越轻。

等了半晌,见夫人没有异议,陈涧飞终于满足,他将络子又系回腰上,在小猫滑溜的头顶揉了一把后,得意地出门去了。

他欲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银鸾,于是迫不及待地来了烟光河上。

二月春寒,他走的又急,口中呵出的气在空中有了形状,似团团迷雾。

他把头向空中一扎,冲开那迷雾,欢欢喜喜地接着往前走。

到了落仙楼时,他一脸喜气直奔乘鸾阁,却被妥儿拦在回廊,不叫他再往前走。

李珍娘随后赶到,赔着罪说花魁娘子今日身体不适,病容憔悴不便见客,大人明日再来吧。

陈涧飞睨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交锋。

曾经的李珍娘能轻易将未经世事的他看透,将他杀得片甲不留,而今日,在大理寺见识过千百种人性的他,早就不惧怕这女子的目光了。

听李珍娘如此说,他也不急着拆穿,一扬胳膊将妥儿的手挥开:“昨日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病了?想是急症,若是急症我更该去瞧瞧,免得她心里冷了。”

李珍娘将帕子一甩拦着欲往前走的人,叹口气道:

“孩儿这是老毛病了,当年在镇抚司落下的病根,犯病时疼的那叫一个死去活来呦,若不是我年年好汤好水将养着,不知她还要受几多苦楚!这不,午后觅儿才煮了汤药服侍她吃下,此刻人将将睡着,大人此去又要把她闹醒,可也忍心?”

陈涧飞听她编得有鼻子有眼,也不强求,他嗤笑一声:“即是如此,我只好等花魁娘子病愈再来,她好了,你们可记得到我府上送个信儿。”

李珍娘满口应承,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她也没想到这活阎王今日这么好打发。

男子不与她周旋,拐了个弯往径自后院去,边走边说:“你们挡着前边的路,我就从后门走了罢!”

陈涧飞去后院,当然不是准备从后门离开,他寻着下人的住处,懒得坐那撕窗纸找人的细功夫,他把袍子一掀,咣咣咣连着踹开了好几扇门,很快就找到了窝在里头打盹的小方。

被踹门声震醒的小方晕头转向地坐起身,看来人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进,还以为是有人走错了屋,便又忽忽悠悠地躺下了。

他眯着惺忪的睡眼扯了下被子,嘴里咕哝着:“好哥哥,把门给我带上,让我再睡会儿,等下还要去接娘子呢。”

陈涧飞倒是听话,向内一迈又反手一拍,将门关了个严实。

听到这奴才叫自己“好哥哥”,他冷笑一声,沉着脸向榻上的人逼近:“跟好哥哥说说,你家娘子让你弄去哪了?”

原本还迷瞪的小方听到这个声音一个激灵又坐了起来,人还在被子里膝盖却早就识相地跪了下去。

陈涧飞已到了榻前,像扳不倒翁似的一下一下推着小方的头,每次小方堪堪被推倒时他便收力,只待小方再次跪直,他又将人推下去。

他一遍遍问着、声音里透着一股要吃人的狠劲儿:“哪去了?说话啊,弄哪去了?”

小方都要吓破胆了,他在落仙楼多年,伺候的客多是温文有礼的体面人,便是在别处耍过混,在这里也要看着符将军的面子上收敛些,像陈涧飞这样混不吝的主儿,几年才出一个。

他自是不敢与大理寺卿硬碰硬,不消几个回合便猛醒过来磕头求饶,将银鸾的去处和盘托出。

原来今日是孟公子请花魁娘子作陪。

那孟公子老大不小,好容易靠着家中长辈的关系混到了份儿正事,三日后就该领凭到任。

一想到有了差事后就不能时时混迹于秦楼楚馆寻欢作乐,孟公子便悲从中来,许了李珍娘几多好处,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安排花魁娘子与自己一叙。

银鸾本是不想去的,但她只要在落仙楼一日,就得跟李珍娘低一日的头,又听说只是吃饭叙旧,便换了衣服勉强赴约。

料小方不敢说谎,陈涧飞便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让他带路去接人。

约莫申时,大理寺的官差在河上寻到了孟公子的画舫。

那场景,有春日暖阳映在水面,跃动点点金光;有红男绿女并坐舟中,倾诉缕缕衷肠;有生滚鲜粥炉上沸腾,飘散阵阵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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