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否认没有必要，郑泫干脆地承认，他将乐朝从地上拉起，“你不该操心这些，是我想陪着你。”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走廊里，整个空间通透明亮，暖光打在身上，乐朝神情落寞，他猜测郑泫因自己而错过了很多事，愧疚再次涌上心头。

“我……”

郑泫一步上前将乐朝扣进怀里，打断了乐朝的话，他的下颚刚好抵住乐朝的头顶，触及软滑的发丝，说：“你好好休息才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简单一句话就将乐朝堵死了，乐朝没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什么不对，仰头瞧郑泫。他竟然发现郑泫变成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不修边幅的样子，放在以前，乐朝都嫌弃和这样的人坐在一桌吃饭。

鼻尖盈满干净的皂角味，乐朝盯着郑泫的脸看了半天，说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现在这样别有一番帅气。”

看不见的黑线又瞬间挂满了郑泫的额头，郑泫将乐朝赶回病房，无奈道：“你越快好起来我越早回去，所以听话，知道吗?”

郑泫说话越来老气横秋，乐朝却不反感，他点点头，老实地说：“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

郑泫回怼：“你又不是医生，你说了不算。”

“我能吃能喝能走能跳，真没什么问题。”乐朝瘪嘴道。

郑泫淡淡地撇了一眼手机，说：“外卖到了，我去拿。”

炸鸡的香味勾起乐朝的馋虫，他的身体刚恢复，摆脱了挂水与吃流食的状态，但不能多吃。

郑泫给他点外卖是希望让乐朝高兴些，毕竟美食是最容易满足的快乐。郑泫寸步不离地盯梢，防止乐朝贪食多吃。

到了第三块炸鸡，郑泫就将纸盒收走了，乐朝意犹未尽地扯住郑泫衣角抱怨：“太少了，还没吃够。”

“本来只想让你吃两块，看你吃太香了才多让你吃了一块。”郑泫不容拒绝。

房间内还残余食物的气味，乐朝眷恋地吸取香气，嘟囔道：“比我爸妈管的还严。”

“我听见了。”郑泫将炸鸡放到乐朝够不着的地方，头都没回一下，背着身说。

“没吃完的怎么办？浪费啊。”乐朝可惜那些炸鸡，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你没吃完的我吃，”郑泫回到乐朝身边，皮笑肉不笑，“难道你想我在你面前吃？真体贴。”

乐朝瞪他：“你还是一边去吧。”

一时间，房内回归寂静，郑泫在椅子上看书，乐朝靠在床头玩手机，几次欲言又止。分针转了一圈，乐朝的动漫看完了，抓耳挠腮，猴子似的坐立不安，接着又瞧了郑泫好几眼。

“你什么时候回去？”乐朝忍不住问。

“你什么时候出院什么时候走。”郑泫眼皮动都没动一下，仿佛这是非常自然的事。

“那不是耽误你进度吗？”乐朝的声音又小到像是蚊子叫，他想有人陪，但也希望郑泫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不受他拖累。

“方且要上班，你父母忙得找不着人，还有别人能来看你吗？”郑泫合上书说。

乐朝想了想除了方且之外的狐朋狗友，让他们来医院，不太可能。他摇头，说：“可以请护工。”

“赵老师多给了几天假，他没赶我走。”郑泫说。

乐朝这才放下心来：“早说啊，担心死我了。”他怕极了郑泫因为临时跑路而被责怪。乐朝道听途说有些导师过于严厉，到他脑子里已经脑补成请个假就会给郑泫留下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的程度。

“会担心就好，多体会体会我，”郑泫顿了顿，“还有你爸妈的心惊肉跳。”

自知理亏，乐朝在接下来几天都谨遵医嘱配合心理治疗，还有郑泫在旁边看着，就是花果山的猴子也翻不出天。

在医院熬了一个多星期，除了后续的心理治疗需要再来医院外，乐朝出院了。郑泫仆人似的替他拎着方且送来的鲜花果篮，乐朝走在前头，对方且说：“都是好哥们，这么客气干什么？”

方且嘴不留情，忒损：“难得进一次医院，不得给你拉满仪式感，说不定下次就没机会了。”

“你怎么变刻薄了？上班上的吧。”乐朝跟他贫。

前头俩少爷跟小学生似的你一句我一句，郑泫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少爷们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郑泫身上。

“你真有本事，把他都搞定了。”这是方且的真心话，他小时候见到郑泫都不敢造次，对方训他跟校领导一样老气横秋。

“也、也没搞啊，搞定什么，正常相处。”乐朝结结巴巴，不自然道。

方且穿西装打领带，板板正正，乐朝看着不习惯，转移话题道：“你这一身还挺人模狗样。”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方且说：“是你不务正业。”

乐朝又听到不务正业，像触发了泪腺开关，眼睛霎时红了，喃喃道：“又是不务正业。”

郑泫一个箭步上去，隔开方且和乐朝。虽然方且无心，但乐朝的心理治疗还没结束。平时损两句就算了，现在郑泫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哪句话不经意间刺激到乐朝。

“哎？哎！哎？”方且不解地连哎三次，递给郑泫一个疑问的眼神。

郑泫说：“他脑子坏了，别刺激他。”

乐朝：“……”

郑泫亲自开车送乐朝回家，乐朝留郑泫住一晚，郑泫婉拒道：“明天就进山了，要回家准备一下。”

乐朝失落地“哦”了一句，表示理解：“那你回去吧。”

乐朝没说王妈被他亲妈召回去了，别墅彻底变得空空荡荡。平常王妈还能跟他说话聊天，现在乐朝像一个幽灵，不开灯在各个楼层游荡。

走累了，他坐下来，将电视机声音开到最大，可即使是这样，电视机的声音依然传不出别墅。乐朝给郑泫发消息，问他到家了没。

过了没多久，郑泫说到家了。

乐朝自己没意识到的是，收到郑泫消息心情一下变得愉悦起来。

郑泫叫他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乐朝就真放下手机准备睡觉，好像按照郑泫的指令行动才有和郑泫待在一起的错觉。

生活恢复如常，乐朝暂时消停了会，也不得不消停。他的信用卡被停了，是父母办的。每月打一两万现金到账上，至于像原来一样想出国就出国，想花孔雀似的买衣服就买是不可能的了。

本就无聊的日子雪上加霜，乐朝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原来的消费习惯，眼睁睁看着自己卡存款一天天变少，着急了。

郑泫也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回到了刚认识那种一进山找不到人的状态。乐朝抓耳挠腮想和郑泫说两句话，难度却和西天取经差不多。于是他不断给郑泫发消息，想着对方总能回上一条。

同时，乐朝还在四处投简历。父母铁了心要他被社会毒打，乐朝读书时既没实习也没考证，浑身上下的唯一长处就是外语不错。一个多月下来，工作没找到，做饭手艺精进了不少。

住在郊区，能点的外卖有限，没出一星期，乐朝就吃腻了，最后认命般地开上车自己买菜。

郑泫终于抽空看了手机，倒数第二条是乐朝发的图片，问哪个是大葱哪个是小葱。郑泫说，第一张小葱第二张大葱。

乐朝秒回：我都买了，谁让你不早点回我。

傻子。

郑泫捧着手机嘴角勾起，一起休息的柯行云凑上来看，挤眉弄眼道：“你谈恋爱了？”

“哪能啊。”郑泫下意识否认，心脏却出卖他疯狂跳动，好像被点破了不愿意交代的秘密。

“没谈？那就是在暧昧，喜欢就赶快追，不然等着等着让别人追跑了。”柯行云笑眯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郑泫。

郑泫听进去了，但却这样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我都忘了你喜欢男的！”柯行云蹦起来，嗓门忒高，唯恐其他人听不见。

郑泫难得露出惊惧的表情环视周围，没有人，放下心来，责怪道：“你别害我。”

“直男，你有得受了。”柯行云猜到，拍拍裤腿的泥巴和断草，像在替郑泫惋惜。

“我没喜欢他。”郑泫知道自己对乐朝的关注是多了些，但远没有到喜欢的地步。这可以说是对乐朝的愧疚，也可以说是类似哥哥对弟弟的关注，总而言之还不是喜欢。

“加油吧，我支持你。”柯行云看热闹不怕事大。

郑泫当柯行云的面把手机关机扔回车上，仿佛在证明自己并不如柯行云所说沉迷与乐朝闲聊。

柯行云的手搭上来，说：“准备干活了？”

“嗯。”郑泫恢复正儿八经的的状态。他不在的日子里，考古项目推进了一大步，他一边忙着分配的任务，一边补发掘的工作进度。柯行云帮了不少忙，郑泫简直感激涕零。

“你想办法谢谢赵老师，”柯行云也正经起来，“他不光给你批假，还没告诉张老师你半个月没来。”

赵勤的长相看着凶巴巴，学生都不乐意亲近。不用柯行云提，郑泫老早就开始盘算怎么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