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在谈话中落槌，被一个中年男人拍走。乐朝暂时老实，等待自己想要的元青花瓷瓶开拍。

前期竞拍并不激烈，乐朝关注着场内的人，那对夫妻和香水男还没举过号牌，看来目的明确，他们想要的拍品还在后面。而那个戴着硕大祖母绿的女人，几乎每个拍品都举牌参与，却什么都没拿下。

拍卖进行到鼻烟壶，郑泫才将号牌还给乐朝，说道：“可以拍。”

“清鸟戏荷鱼鼻烟壶，起拍价2万！”

祖母绿女人率先举牌，拍卖师随即念道：“12号3万！”

旁边的中年夫妻紧接其后，参与竞拍。乐朝默不做声，观望着多少人参与。

郑泫疑惑地偏头问乐朝：“不想要了？”

乐朝答：“我想最后装个大的。”

郑泫被口水噎到，卷长的睫毛垂下又抬起，琥珀色的眼珠挪开。他真多余问。

12号的女士举牌不停，一副势必要拿下的架势。价格提到7万后，中年夫妻不再举牌，而其他人也在过了10万的价格后放弃。

拍卖师倒数：“还有要加的吗？3……2……”

乐朝在拍卖师还未说出1时迅速举牌。拍卖师的眼神和乐朝的眼神对碰，手臂举起朝向乐朝，高声喊道：“61号10.5万！”

12号跟上，价格提至11万。乐朝紧接其后举牌，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他与12号的博弈上。

乐朝举牌快速又不过脑，郑泫担心他刹不住车，压低声量劝乐朝冷静些：“差不多了，高于17万就不值得了。”

失落地回看郑泫一眼，乐朝举牌的速度慢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激进。进会场前他都决定了要听郑泫的话，如果不这样，那他花钱带郑泫来干什么。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还好郑泫提醒了他，况且在场都是国人，只要是国人买下，这个鼻烟壶也不是非要不可。

遗憾并没缠绕乐朝太久，有读心术似的，12号女士在价格即将到达乐朝的心理预期时淡淡瞥了乐朝一眼，放弃举牌，鼻烟壶在拍卖师拖延的倒数中归属了乐朝。

“恭喜61号以16.5万拿下清鱼戏荷鱼鼻烟壶！”

终于把钱花出去了，乐朝只要买了东西回去，就觉得这趟没白来，即使后面的青花瓷瓶没拍到也不会太难过。

倒数第二件拍品是一幅字画，连12号都没有举牌，因此流拍了。乐朝问：“这怎么没人要？假的？”

郑泫耐心地给乐朝解释道：“假的，你看枝叶，细看画得粗糙，线条不流畅，是现代人的仿品。”

“啊？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乐朝感叹到。就画上一只雀，几根树杈子，乐朝只觉得字画看着除了图案不一样，别的都差不多，怪不得他老被古董贩子忽悠。

郑泫说：“这里内行人不少，都看出那件是假的了。”

乐朝点头如捣蒜，深刻认同郑泫的话。

“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想必各位已经等很久了，这件元青花海水龙纹祥云赏瓶……元青花的价值想必不用我多做介绍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拍卖师故意顿住，扬声道：“起拍价50万。”

大拍卖行的元青花瓷拍出上亿不是什么稀罕事，历史研究价值也好，收藏价值也好，又或是炒作，它还是获得了行业和市场的认可。今天这件器物体量较小，但品相不错，保存完好的真品仍旧价格不菲。那些一直没举牌的人可不是等着这件吗？

举牌的手此起彼伏，拍卖师的嘴皮跟连珠炮似的：“7号51万！43号52万！27号53万……”

人多得令乐朝傻眼，不自觉嘟囔道：“怎么就我看不出来它的真假……人人都跟专家似的。”

郑泫拍拍乐朝肩膀安慰：“这里哪个不比你老成，年轻人，多历练历练就好了。”他老气横秋，好像和乐朝隔了好几辈似的。

乐朝反问：“你才多大啊，说话跟老头似的。”

郑泫正儿八经的答：“二十七。”

乐朝吐槽：“也就大六岁，装什么成熟。”他有个习惯性动作，就是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喜欢瘪嘴，跟鸭子似的。

如果不是人多，郑泫真想动手把乐朝的嘴揪住拉长，他藏住心理的想法，对乐朝说：“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要是懂还请我干什么，你不懂才好。”

虽然是宽慰乐朝的话，但乐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又挑不出郑泫的错。也是，本少爷不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还能请懂行的替我看，乐朝想。

看乐朝一时不怼他，郑泫补充道：“我比他们专业，你赚了。”

“那倒是。”别人都顺着他，生怕他花少了，郑泫倒是担心他乱花钱，花多了钱。既没有专家的架子，也没有只收钱不干事，还会陪他闲聊。

这钱花得值，真值。

贫嘴完，注意力回到拍卖上。随着价格的提高，参拍的人少了，也许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小拍卖会上的竞拍如此激烈。12号女士举牌不断，先前没花出的钱好像必须花出去似的，紧咬住其他举牌者不放。香水男和中年夫妻还在跟拍，价格已过百万。

郑泫老妈子似的不放心这富二代小孩，刚想开口问他预算多少，只听见乐朝打了个哈欠抱怨道：“这样一点一点加什么时候才拍完啊。”

“耐心……”郑泫话没说完，乐朝突然坐直，想也没想拿牌一举。

“130万。”

“61号130万！”拍卖师激动地喊道。

郑泫再次自嘲自己想多了，但哪有这样加价的。

12号女士没犹豫一下，举起号牌，势在必得，不依不饶。坐在前排的香水男扭头看了乐朝一眼，然后低头像是在用手机。旁边的中年夫妻在嘀嘀咕咕，好像在商量要不要继续加。

这是一场真假自负的拍卖，在场人都清楚，如此白热化的角逐，即使看不出来元青花是真的人，也会被这样火热的氛围动摇，生怕错过捡漏的机会。

古玩圈总流传着在某某村的某农民家花百分之一的钱收到宝物的传说，然而这种幸运多只流传与人与人之间的嘴里，不用说亲眼见过，连接收到的消息都是传了十几二十手的。但仍有人出于利润或是赌徒心理，乐此不疲。拍卖会的东西，多少总比这些传说靠谱些。

纠结良久，中年夫妻选择举牌。又有人放弃了，香水男在看了一眼乐朝之后再没举牌过，现在场上剩下的竞拍者只有乐朝、12号和中年夫妻。

乐朝一口气加了10万，举牌道：“173万。”

12号举牌，拍卖师说：“12号174万！”

中年夫妻也举，拍卖师立刻道：“20号175万！还有要加的吗？”

乐朝听着拍卖师嘴里念叨着不停变换的数字，不经意地问郑泫：“给点意见，我该出到多少停手。”

郑泫说：“我还以为你不拍到手誓不罢休。”

“现在别说这个，快点啊，他们还在加呢。”乐朝语气有些急切，但他是掩住嘴型说话的，别人看不出他们在谈什么话题。

“嗯……价格不好说，总之越便宜越好。”

……说了和没说一样，乐朝想。

“12号180万！”拍卖师的声音越来越激昂，试图再次调动在场人的神经，使参拍者冲动消费，“这件元青花海水龙纹祥云赏瓶保存良好，可遇不可求，几乎所有藏家都想要一件元青花瓷器，有没有还要加价的？”

乐朝和郑泫说话期间没空举牌，在其他人以为这件元青花要归12号女士所有时，乐朝果断举牌，道：“190万。”

“61号190万！还有要加的吗？”拍卖师这回唾沫横飞，嗓子几乎破了音。

这回，12号的女士没有跟拍，她端坐在座椅上，胸前的祖母绿在灯光下稳重又深沉。没有拍到任何东西，她如释重负，额头沁出一层汗。中年夫妻又恢复了不熟的样子，各自玩各自的手机。

拍卖师倒计时：“190万一次！还有人加吗？”

“190万两次！”拍卖师再次推销，“元青花海水龙纹祥云赏瓶，190万两次！”

拍卖槌高高举起，无人举牌，在场的人眼睛都盯住拍卖师的木槌。乐朝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捏紧号牌。尽管再高他也出得起，但他紧张的是怕有人半路杀出来抢，早一点落槌，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190万三次！元青花海水龙纹祥云赏瓶以190万成交，属于61号！恭喜！”拍卖师笑容得体地落槌，尘埃落定，一切结束。

乐朝松了口气，对郑泫轻松笑道：“看吧，我说了能拍下来，你还总不信我。说实话，即使预算不够，我还有外援。”

郑泫无奈的问：“是我小瞧了少爷你，外援是什么？”

“方且，我和他说要是还差点钱，跟他借点。”没人比方且更讲义气，乐朝说的时候甚至带着夸奖，却忽视了自己有些上头的事实。这不是好兆头，如果郑泫今天不在，乐朝大概又要败出去一大笔，坐实败家子的名号。

郑泫心理这下更无语了，自己钱不够还要拖别人下水，懂不懂什么叫量力而行。他故意这样说：“小心我去方且他哥那边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