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压着事，但元月脸上看不出分毫痕迹。
姜楚和她的谈话点到为止，毕竟他无法想象此刻在元月身体里的是一个异世界的灵魂。
还只当她是不适应身份的转变。
不过，只有元月恍然明悟，当一个站在书外的人倏尔间到了书里，还拥有了部分上帝视角。
她在看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时，也不自觉摆在了旁观者的位置。
静观事态发展，和自己拿到的剧情进行比对。
她竟然忘了，她现在也是参与者的一员了。
“太玄宗入门考核分为两轮，第一轮为你们经历的登天梯，是为能力关。而第二轮则考验品行居多。”元月看着许言宴和叶晴苒道。
“受到威胁不会放弃道义、面对权威不会轻易迷失，这是考核的主旨。”
“所以，在戚全全威胁你们和面对姜楚击杀无辜的妖的时候，你们的表现得很好。”元月笑了一下。
叶许二人不自觉地咧开了嘴。
姜楚道：“所以，你们是通过了试炼，是因为你们本身的原因，而非其他。”
他瞥了眼许言宴。
时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道：“我身上的幻影珠如实记录下了整个考核过程，出去后会交给掌门核验，绝对公平公正。”
三人乖乖点头称是。
叶晴苒乖乖好学生举手状。
姜楚语气温和：“还有什么事？”
“所以元姐姐是妖族，带我们来到这里。戚道友佯装要我们杀姜道友，但是想要考验我们会不会真的杀？”
“没错。”姜楚答。
“然后元姐姐佯装露出马脚，姜道友扮演古板修士要杀她？”
“是这样。”
许言宴插话：“嘿嘿，每一步都在小爷预料之中了！”
“但是元姐姐和城主府有什么关系啊？”叶晴苒清澈的眼眸中浮上不解。
“什么？”元月一怔。
“姜道友之前说，城主府内妖气浓重。可是姜道友在我们来之前就在这里除妖了。元姐姐之前来过城主府吗？”
妖气......
“怎么可能！”
元月在屋内走了几步，细细感受空气中与众不同的气息，从前被她一直忽略的怪异之处在这时突然明显起来。
她眼瞳微缩，焦急地问姜楚：“姜师兄，在我们来之前这股妖气就存在了吗？”
元月是妖没错，可是她身上的妖气很淡。
连云妙都说除非她有意显出妖气，否则几乎察觉不到。
而她对妖气又很敏感，连云妙这位化神期妖修的妖气都能感受到。
所以一直以来生活在龙岳峰已经习惯了妖气的存在。
可是......城主府内的妖气？
她细细感受，的确是一股妖气。
但这不是她身上的！
一道念头直直劈进她脑中：有人篡改了考核情节！
果然，姜楚点头。
在他们来之前，他等在城主府的原因就是这里浓烈的妖气。
元月定定地看着姜楚，有种豁然要揭开谜底的感觉。
“这座城主府内的妖气不是我的。”
“什么？”姜楚猛地抬头，手心握着的桌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师兄你收到的考核情节是什么？”元月迅速冷静下来发问。
“而城主府浓重，我要扮演一个在这里捉妖的修士，等着你和戚全全带他们过来。然后发现你就是那只妖。”
“可是，我之前从未来过这里。而我妖气特殊，一般人根本感受不到。”元月解释道。
屋内的众人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惊诧之色。
只有一人手中折扇悠悠扇个不停，元月与时星对视一眼。
果然，他早就察觉到了。
“我收到的考核情节是，佯装弱女子和他们同行，被戚全全劫走后遇到你，然后配合你抓我。”元月道。
戚全全道：“我的考核情节就是佯装绑匪将他们带到城主府，发布刺杀任务。”
“所以，我从未来过城主府，城主府内的妖气也不是我的。只有师兄你却收到了这里有妖气的考核情节，所以你很自然地认为这妖气是正常的。”元月沉下声音。
姜楚沉吟。
“不是，我有点听不懂。那现在城主府内的妖气是谁的？”许言宴皱了皱鼻子。
“好问题，”元月看了眼屋外的方向，“那妖气必然和那魔族有关。”
元月的思绪霎时清明起来，她梳理着线索，缓缓补充。
“按照正常情况，我来到城主府后身上的妖气会对那股妖气造成混淆，所以姜师兄能够更加确切地认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只妖的妖气——就是我身上的妖气。”
姜楚顺着这个逻辑思索道：“可是按照这个思路来说，他只能迷惑我一个人。你们来到这里必然能感觉到另一股妖气的存在。”
“等等，”他想到了什么，摩挲着剑穗上的菩提，“叶晴苒和许言宴境界低感觉不到妖气，你和戚全全......”
元月缓缓点头。
“那人之所以只需要混淆姜师兄一个人的感觉，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境界，那妖气只有我们之中前段时间刚破境的姜楚能感觉到。”元月一边分析一边摇了摇头。
姜楚拧眉，“可我前不久才在任务中破境，回来就立马参加了收徒会。”
屋内人陷入寂静的沉思。
“哈～”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元月循声望去，坐在桌旁的时星双眼微阖，脊椎舒展出一道弧线，一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捂在嘴边，掩饰他张开打哈欠的唇。
一套动作下来，感受到众人的视线，他眨眨眼。
“啊，抱歉，有点困了。”时星接过刚才的话题，“这个问题很简单，你的突破是不在对方计划当中的，所以这个考核情节才会这么突兀。”
他抬起右手撑住下颌，看起来像一只惫懒的猫。
“你们发现真相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慢一点，”他抬起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一个巨大的“一点”，“不过谜底终于要揭开了，真是令人期待。”
他语调中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
“时长老，”元月拖长了调子，“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还不告诉我们。”
时星歪头，看起来很是天真。
“老人家没有别的乐趣，看你们被绕得团团转也是一种消遣。再说了，我可不负责替你们解谜。年轻的小道友哦，这可是你们自己没发现哦～”
元月嘴角抽了抽，就知道他一肚子坏水。
姜楚捏了捏眉心，今晚他不知做这个动作多少次了。
温润如玉的少年不仅往上摊上了不靠谱的师门长老，往下还摊上了毫无经验的师弟妹。
元月都替他心累了，想来太玄宗大师兄这些年没少当老妈子。
不过姜楚向来知道时星为人，只是略显疲惫道：“时长老，小心玩脱了。”
“放心，在下不才，但是......”他敛了笑意，“若在我眼皮下对你们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妖气浓重，必有源头。”他认真的神色如面前缓缓升腾的水雾转瞬即逝，透出玩味的底色，“还有一个谜面摆在眼前呢。”
......
这夜的城主府必然是不得安宁了。
既然发现了城主府莫名出现的妖气，一行人纷纷开始搜寻可能的妖气来源。
从前厅到后院的边边角角都搜了个遍，还是没找出所以然。
戚全全焦躁地劈了五个木柜、八张桌椅，砸了好几个博古架。
“可恶。”找东西实在不是他的擅长。
许言宴也是，他叹了口气，跟在戚全全身边。
其余四个人嫌弃他找东西太粗糙，所以他只好在戚全全后面翻找被破坏的东西——因为这个最明显。
姜楚一只手顺着书架上的书脊拂过，一边道：“来这里许久，我也未曾发现某一处有明显的妖气痕迹。”
“它遍布整个城主府，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元月抬起一只花瓶道。
“啊，这里！”叶晴苒惊呼。
元月迅速闪身到叶晴苒身旁。
房屋墙壁的一角，叶晴苒手指略显颤抖，剥开掩盖其上的毛毯，露出了黑色的符文。
“这是......”元月眼眸一凝。
“幻阵缺了两个阵眼，显露出符文了。”姜楚走到符文旁道。
忽而，他蹲下手指摸索着符文边缘，沿着墙角挪开旁边的储物柜。
另一串鲜红的符文显现在眼前。
“这不是幻阵的布阵符文。”姜楚用手隔空勾勒着笔画，但这纹路不全，他也没有思路。
元月道：“那这里应该是被人后改动的。”
时星挤进来看了一眼，他挑了下眉，竟有些惊讶。
“我若没看错这是上古阵法，几近失传了。”
“什么作用？”元月问。
“隔绝玄镜窥探，本质是叠加一层编造好的幻象进行播放，让玄镜内的事情按照阵法人提前预备好的情况发展。”
就在他们盯着符文的这一瞬，地面的符文忽地扭曲，像是一条正在翻身的长虫，快得好像是他们的错觉。
“什么东西？”叶晴苒惊道。
黑色的符文无任何变化，只有鲜红的符文边缘的微微颤动泄露刚才真实抖动过的痕迹。
时星眸色一沉，声音低沉道：“阵法恐有变。”
上古阵法中有一类阵法非常偏门，能够不断叠加。
这类阵法的特点是：新符文出现，旧符文会扭动。
显然，此时此刻，在这幻阵的某个角落。
有人在试图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