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闻澜娱乐的招人条件很奇怪，每年都有大批科班毕业生投简历，偏偏签约的没几个跟表演系有关。

闻澜前任一姐钟莉是学中文的，大学参加话剧社才对表演感兴趣，影后大满贯之后宣布息影，现在只偶尔出来拍广告。目前的闻澜一哥陈旭东是学跳舞的，如果不是临近毕业受伤，现在应该在舞团当首席舞者。正在休产假的现任一姐青屿是在美国读的心理学，入行拍电影是为了赚学费。这两年在行业里崭露头角的陶蓁蓁更是大学都没读过，仅仅是个高中学历。如果不是有雷启生这个话剧大拿守住戏剧学院舞台剧专业的招牌，闻澜娱乐这个公司真像个草台班子。

闻澜的艺人部总监于淼淼倒是不把这个放在心上，科班毕业就一定能演好戏吗？不否认经过科班训练的学生能体现他们的专业素养，不过从结果上看，也有很多戏差到不忍卒看的科班生，真怀疑是不是上了个假的大学。

当然，科班的学生还有一大优势就是人脉。校友和老师就是他们在娱乐圈里发展的巨大推力，哪怕颁奖季评奖，光是一个校友的身份都能让评委增加一分好感。

有的经纪人在乎这一层关系，选人时会重点关注。于淼淼倒是不在乎，毕竟闻澜确实挺佛的，艺人也一样。如果连已经习惯企业文化的于淼淼都看不下去，那这人多少有点过分了。比如她目前就很想问，巫佳栩你到底还要谈多少恋爱？

时间倒回到五年前，巫佳栩大学刚毕业就进了闻澜娱乐。

巫佳栩家里不缺钱，从小富养长大，生得标志可人，一张娃娃脸任谁看了都要没脾气。大学她选了英文系，顺理成章被选为校花，在学校里一炮而红。毕业典礼上，她是主持人，身高168加上高跟鞋，站在舞台上格外亮眼。四年大学读完，她本来打算出国，但吃不了异国他乡的苦，还是愿意在家里待着。巫成栋说以家里的条件养她一辈子都行，但找对象还是得往外找，于是巫佳栩就来闻澜娱乐报到了。

闻澜娱乐虽然比不过寰宇文化、飞影世纪和天逸传媒这三大公司，但这些年也攒下了一栋自己的楼，就是停车位有点紧张。

第一天报到要低调，她谨记爸爸的教诲，把开惯了的紫色保时捷718 Spyder留在家里，从车库里选了一辆黑色奔驰大G代步。那车是她哥巫佳松的，她向来开不惯。这么一路磕磕绊绊，她好不容易开到停车场，却在倒车时估算错了距离，拐弯撞到了墙上。巫佳栩吓了一跳，赶紧打开车门弯腰查看车损情况，还好，只是刮花了车漆，不算什么大事。

“果然是女司机啊。”有人在旁边说话。

巫佳栩循声看去，是一个身高至少180的男生，利落的短发露出眉眼，脸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左耳的耳钉有点反光。

“女司机怎么了？你别带偏见看人。”巫佳栩的娃娃脸气鼓鼓的，像是充满气的河豚。

那人看着她激动，反而笑了，“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车太大了，女司机有点开不动。”

巫佳栩把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觉得我不行？那你来。”

男生倒也不推辞，坐进车里关上门，挂好档握住方向盘一把到位，不偏不倚正好停在白线里。他关上车门，把钥匙还给巫佳栩就走了。

“这车挺好的，不过太大不适合你。”

一大早就遇到这种坏心情的事，巫佳栩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看黄历的。没有让爸爸选个吉时就匆匆出门，真是失误啊。

不管怎么说，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

进了闻澜大楼的门，前台核对身份之后给她发了访客门禁。有了门禁刷卡，她才能上楼，而且只能去被允许的楼层。

电梯里是镜面设计，巫佳栩借着镜面检查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确认没问题了才按下艺人部所在的七楼。

出了电梯，一半是会议室和休息室，总监于淼淼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那间。

于淼淼正在看文件，听到敲门声才抬头看她。

“于总，我是巫佳栩，今天来闻澜娱乐报到。”说完，她递上了自己的简历。

于淼淼穿着一身卡其色套装，头发刚过耳后，全身没什么首饰，除了左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的Gondolo玫瑰金腕表，她在顾以心那里见过同款。于淼淼的眼神很犀利，像是观察猎物的鹰，此时正在面无表情打量着巫佳栩。

过了许久，于淼淼才开口。

“鉴于你我都知道的关系，艺人部会和你签约。不过我们还是对艺人有要求的，你没学过表演，我会先给你安排半年的表演课，也算考察吧。”

“好的，于总。”

“这是合同，没问题就签字吧。”

巫佳栩接过合同，匆匆扫了一眼，就在最后一页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那些细节条款她都懒得看，毕竟是靠关系进来的，总不至于坑她。她也不在乎钱，没必要对分成锱铢必较。

“进了艺人部，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以后你可以叫我淼淼姐。”

“好的，淼淼姐。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于淼淼收好合同，看向门外：“不急，我还要等一个新人，你们两个一起上课。我先让人带你参观公司，等人到齐了，我还有话说。”

巫佳栩出了办公室，于淼淼让行政部上来人带她参观公司。逛了一大圈，她总算记住了楼层。一楼是接待大厅，二楼是行政部，三楼是财务部，四到六楼是制作部，七楼八楼是艺人部，九楼是练习室，十楼是摄影棚，顶层是健身房。听说闻澜有个传统，每年十月底会集齐艺人拍台历，不知道今年她有没有机会出场？

参观完楼层，她回到七楼，敲响了于淼淼办公室的门。

“请进。”依然是不带感情的声音。

办公桌左边的椅子被人占了，坐着的应该就是于淼淼说的另外一个新人。巫佳栩刚准备坐下，不经意往左边瞥了一眼，动作都停了。

“是你？”她不禁叫出了声。

不巧，正好就是在停车场遇到的那个帮她倒车的男生。

于淼淼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打转：“你们两个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个人异口同声。

“那我介绍一下。你们两个就是闻澜今年签的新人，谢之安，巫佳栩。”于淼淼提高了音量，“接下来半年，我会请李敏之老师来给你们上课，地点在九楼的练习室，别走错了。半年后根据你们两个学习的情况，再安排工作。”

“好的。”

“闻澜对艺人的管理很自由，只有一条要求：不能违法犯罪，别踩道德底线。三大公司会限制艺人谈恋爱，我觉得没必要。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你们谈我不管，但不要给负责公关的同事增加工作量。”

家里的别墅住得舒服，但闻澜大厦在南边，星澜湾在东边，每天开车跨越半座城去公司上课还是挺浪费时间的。巫佳栩以方便上班为理由从家里搬出来，住进了于淼淼安排的公寓。

公寓离闻澜大厦只有两公里，开车的话十分钟能到，步行要花半个小时。她从家里带了不少衣服，把开顺手的保时捷911停在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进了电梯她才想起，淼淼姐好像说这两层都是公司租下来的，刚好有两套空屋。她这层都是隔开的偶数号，她住1608号房，也就是说，隔壁1606号房里就是谢之安？

虽然没看到脸，但想起谢之安，她就觉得烦躁。

夏天不用带厚衣服，巫佳栩的箱子里一半都是轻薄的夏装。纪湘君还怕女儿带少了东西，让司机换了台SUV专门放她的行李。可是公寓毕竟面积有限，巫佳栩只拣了些近期用得上的衣物，装满四个行李箱。

光是把四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她就已经忙活到了晚上。空调调到最低温度一直吹，她还是出了汗，终于能歇口气了，她想洗个澡。

衣服都脱了，巫佳栩打开花洒，哼起了歌。没想到一首歌唱完，花洒还是不出热水。没办法，她又把衣服穿上，去敲隔壁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谢之安好像比她搬得早，房间里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

男生靠着门看她，“有什么事？”

“洗澡没热水，帮我看看。”巫佳栩说得理所当然。

谢之安没动，嘴角的笑纹扬起像是一对小括号，“需要人帮忙应该先表示礼貌。”

“请……帮我看看热水器，麻烦你了。”一定是走廊太热，巫佳栩觉得脸颊有些烫。

谢之安就那么敞开着房门，跟着巫佳栩进了屋。两套房子的户型一样，他看了一眼就直接走进了卫生间。插座有电，水流也正常，那没热水的原因……他走到厨房打开橱柜，查看燃气阀门，发现阀门果然是关上的。

谢之安弯腰拧开燃气阀门，又去卫生间开了花洒，不到十秒，热水就出来了。

“可以了。”

巫佳栩试着打开花洒，果然有热水了。

“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谢之安倚着墙，玩味地看着她，“燃气没打开就洗澡，你没常识吗？”

“喂，我在家哪用管这个，妈妈会让佣人处理好的。”

“佣人？看来真是大小姐闯荡娱乐圈了。”

巫佳栩不耐烦地催促：“再次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我要洗澡。”

上课第一天，巫佳栩自知不能迟到，特地把闹钟提前一个小时。没想到闹钟响了，她按掉之后想着再睡五分钟，等她醒来看时间，已经晚了半小时。公寓离公司近，她还想着步行过去顺便锻炼身体，结果还是得靠开车。这次换了小车，停车很顺利。

在等电梯的地方她又碰到了谢之安。

谢之安换了一条灰色的运动裤，上身是普通的白T，鸭舌帽遮住脸，左耳还是那枚耳钉。他个子高肩也宽，哪怕是简单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显得利落有型。但巫佳栩连和他同乘一部电梯都不愿意，宁愿冒着迟到的风险等下一台。

李敏之是电影学院的退休教师，以前给闻澜一姐钟莉培训过一段时间。钟莉退了，她还闲不住来发挥余热，给闻澜的新人教表演课。第一堂课是释放天性，李敏之让他俩演动物。老太太精神矍铄，示范动作比他俩还有劲儿。一节课下来，巫佳栩早就撑不住了。她早上匆匆忙忙赶来，没吃早饭，这会儿都快晕了。

“饿了？”谢之安问她。

巫佳栩按着肚子嘴硬：“不饿。”

谢之安从包里翻出来两个小面包在她眼前晃：“看来大小姐也不会吃这种平民食物了。”

她真的有点撑不住了，顾不得谢之安戏谑的眼神，拆开面包就吃起来。

“大小姐，还要不要来杯咖啡？可惜没有现磨，只有速溶。”

“不喝，喝了睡不着。”

巫佳栩是不喝咖啡的，她嫌咖啡的味道太苦受不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我想喝奶茶。”

谢之安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奶茶？”

巫佳栩以为他没听懂，重复了一遍。

“很多人为了上镜好看，都得喝冰美式消水肿。奶茶含糖量那么高，我劝你还是戒掉吧。”

“可是，我听说，陈旭东就爱喝奶茶。”

“那你不知道，他一个月才喝一次，喝完还得加练。”

巫佳栩撇嘴，“你怎么知道这些？”

“听别人说的。”

“怎么别人不跟我说？”

“我好看呗。”

真不要脸，巫佳栩倒是没把这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