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浅浅的印在墨色的夜空中，宿舍楼里的灯光渐渐熄灭了，世界沉入寂静之中。
叶舒宿舍还没有安静，还在秉持着一贯的夜聊习惯。
舍友还在说话，但叶舒今天实在是身心俱疲，听到后面也渐渐入睡了。
“真的很好笑啊，你问叶舒是不是！叶舒？”陆雯聊着聊着突然发现叶舒没声了还在奇怪，“睡了？……她今天睡得好早。那我们别说了，睡觉吧。”
叶舒沉入梦乡中，毫无知觉。
系统的声音在沉睡中响起。
“进度一解锁，回忆碎片开启。”
霎那间，叶舒被白光笼罩，刺得她闭上了眼。
须臾，叶舒睁开眼，白光消散，周围环境已然变化。
视野里出现一户人家的客厅，晨曦的日光从阳台外洒下来，杏白色瓷砖被印得熠熠生辉。
周围没有人，有点冷清。
整个屋子是复式的设计，楼梯在客厅另一头，直通向二楼的一片空台。
叶舒警惕地参观着，转身后，眼前的鱼缸把她吓了一跳。
矩形状的鱼缸，直接横隔了客厅和饭厅，水里，不少鱼儿和几只乌龟正在游动。
这样大的款式的鱼缸，叶舒还是头次见有人真摆在家中。
叶舒的视线移向鱼缸后方。
不远处，饭厅的餐桌上摆着汤面和面包，还有丝丝热气腾起，看样子应该是刚做不久，那就证明此时家里应该是有人的。
这时，楼上传来声音。
一位衣着整洁的女人提着包走下来，年纪约莫有三十五，双眉修长，眼若桃花，看起来性情十分温和。
叶舒疑惑又有些不安地望着女人。
——她是谁？
阶梯走到一半，女人停下从楼上喊：“易川，要上学咯，下来吃饭。”
易川？
熟悉的名字让叶舒心中一颤。
这是易川的家？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叶舒想起场景出现之前的系统的话，猜测大概是系统额外安排的环节。
女人喊完，便径直从阶梯走下来，朝着叶舒的方向。
叶舒下意识地想躲，不过女人视若无睹地走过她，身体穿过了她，她没有任何感觉。
这里是梦境，她只是旁观者，梦境里的人自然看不见她。
叶舒望向女人的背影，心下的疑惑愈渐浓郁。
正奇怪之余，一名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下来了。
男人眉骨突出，浓眉下有一双深邃的像是会洞悉人心眼睛。下颔略宽，但还是看得出五官很标致。举手投足间成熟老练，很典型的商人外貌。
男人手上提着一个书包，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小孩，身高才到男人膝盖往上一点，跟着男人一起走下楼梯。
他们俩走下楼，径直走过叶舒。
叶舒望着小孩离她越来越近，小孩的模样也在她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浓密的眉毛下漆黑的眼珠子清澈透亮，皮肤细腻无瑕，小小年纪便五官清秀俊俏。
小孩的脸与她记忆里熟悉的人脸渐渐重合，叶舒回想起刚刚女人喊的名字，一个大胆的猜测浮出水面。
这是易川的小时候。
三人围坐吃饭。
饭桌上的女人忽然开口：“你早上把易轩和易铭送去学校，给他们吃的什么？”
对面的男人抬起头，顿了一会，回想后回答女人：“面包店买了面包和牛奶给他们带去学校吃。”
易轩、易铭……
叶舒听着陌生的名字，努力回想着以前的记忆。
她隐约记得，易川家似乎有很多兄弟，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小很多的弟弟。
“妈妈，哥哥他们这就走了吗？”小孩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饭厅里显得尤为清脆。
叶舒看向那孩子，他正拉着女人的衣角，行为举止颇显稚气。
女人回答易川：“对，哥哥他们比你早上学，你待会也要去上学了。”
回答完易川的话，女人似是又想到什么对男人说：“易轩班主任上次打电话给我了，说他成绩和志愿的事，还说要和我见一面详谈。你去，我不去。”
闻言，男人皱了皱眉：“这周？”
“对，尽快吧，老师催得紧，这事也不好耽搁。”
男人喝了口汤，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最近都在忙隔壁市的那个项目，时不时还要出差，这周抽不开时间。”
妈妈露出不太乐意的表情：“上次我已经帮你去过两次了，我自己也要上班。再说，孩子们的学习一直都是你在顾着，我都不了解。这次还是老师突然打了我电话我才知道易轩要填志愿了。”
小小的易川就坐在旁边，扒拉着汤面，偶尔抬起头看看父母。
听易母这么一说，叶舒倒是忆起，高一家长会，当时易川说他爸会来，不过最后没来。
那时叶舒问他，易川还一副不愿提起的表情，那一整晚他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连王朗与他说话他都没理。
因此在今天之前，叶舒也没见过易川父母的模样。
叶舒继续听着，企图从这些对话信息，猜出系统给她安排这环节的目的。
易川爸爸沉吟片刻，淡定开口：“这周我肯定是不行的，你先去听听老师说什么，回来再和我说。或者你和易轩说，他的志愿你肯定要问问他。”
妈妈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冷：“你问你那好儿子志愿？他有什么志愿？他能考上哪个志愿？上次我突然想起问了问他，他说随便填，能上哪所是哪所，反正公办高中的他都考不上。”
她顺了一口气，扔下最后一句话：“我才不想和他聊这些，气得慌。”
说完，易川母亲忿忿地喝了一大口汤。
易川瞪着圆溜溜的眼珠，看妈妈喝汤他也情不自禁地学着妈妈的动作喝了一大口汤。
他没听懂父母在说什么，只知道是在说大哥的事情。
早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经常教育大哥易轩，语气不是很好。对于年幼的易川来说，那已经算是凶的一种表现了。
其实父母已经很久都没教育大哥了，只是最近几天又说了起来。
易川懵懵懂懂间，觉得父母对大哥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所以才很少说他了。
反正说了也没用。
他们好像放弃了大哥。
但是最近这几天为什么又说起易轩，他也不知道。
易川父亲双眉紧皱，眉心间露出几道褶皱，若有所思道：“要是成绩差太多，我也没办法。易轩的成绩我感觉……难办。”
语毕，饭厅一时陷入沉默。
叶舒见小易川嘴巴张了张，似是想问问题，但他见父母两人的表情皆不是很好，话到嘴边最后噎了回去。
易川父亲快速地吃完了早饭，然后擦了擦嘴：“实在不行，就上私立或者职校，或者把他送出国算了。”
易川母亲一开始嚼着面条没说话，看表情是不满意的，最后表情和缓了些，说：“算了，易轩的成绩老师和我说了，我看也别指望他什么了。”
“他就不爱读书，省得为他费钱又费力，他自己还不乐意。”
两人感叹着结束了谈论，易轩这个话题算过去了。
听到这，叶舒大概知道了，易轩这个儿子的成绩不好，而且可能还有点叛逆？
不仅如此，她还听出了两人话语中放弃的意味。
叶舒记得，易川是以借读生的名义进的静海高中，所以成绩一直跟不上大部分人。
只是易川他们都没放弃，为何这个易轩他们轻而易举就说放弃了？
一家三口吃完早餐，便准备出门。
玄关处，女人拉着易川在整理行装，看小易川穿好鞋子后便笑盈盈地看着他，和刚刚满面愁容的完全是两个人。
女人温柔地叮嘱易川：“易川去学校要听老师话噢。”
“嗯。”小易川轻轻应声，但是眼里却有着十分明朗的坚定，两个眸子清澈透亮，脸颊带着淡淡的红色，背着双肩包的样子倒有些可爱。
看见这画面，叶舒有些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紧接着，她便嫌弃地撇了撇嘴，逼自己将这想法移出脑海。
女人宠爱地摸了摸易川的头顶，继而说到：“今晚爸妈很晚回来，会有阿姨来给你做饭，你乖乖吃完饭写作业然后睡觉，知道吗？”
小易川表情顿了顿，很快又点了点头。
叶舒却捕捉到，他眼底有一抹很浅很浅的，转瞬即逝的失落，随后又很快变坦然。
……
三人走后，叶舒本以为此幻境会就此结束，但眼前的场景依旧没有变化。
她试图与系统沟通，也没得到回应，最后无奈地上了二楼，打开了易川的房间。
人在外总是戴着层面具，只有在家中才会暴露真实性格。
她知道，这是了解易川过去和真实的他最好的机会。
她走进易川的房间。一张大床靠着窗户，床对面是书桌。书桌上是些幼儿读物，书架上还摆放着写手办和玩具。
叶舒本想通过易川的房间探出他的一些喜好，但看了许久也没发觉有什么特别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又好像没多久，幻境里她难以知道确切时间。
叶舒只是明显看到窗外的阳光由浓郁变得热烈，随后变淡变暗，变成一块黑色的幕布，笼罩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外面。
室内陷入黑暗之中，暗得看不太清周遭事物。
叶舒只好走出房间，摸黑着走下楼梯后，玄关处适时传来声响。
有人回来了。
那黑洞般的玄关大门缓缓打开，随后，一个小小的黑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那黑影脱了鞋，但还不急着进来。人影侧身，往外望了望，在门外站了一会才进门，门也没关。
叶舒朝黑影走近，借着微光认出是小易川。
小易川进门后将书包放下，然后坐在沙发上。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呆坐着，时不时望向大门处，像在等什么人。
此刻的黑暗中，就两个人一站一坐。
准确来说，只有一个人。
叶舒不太适应这黑暗，起身去玄关处寻找着开关，但她触碰不到开关，打不开。
她无奈回头，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小易川发呆的模样，也注意着玄关的动静。
叶舒看着挂钟的时针渐渐走到数字六处，不禁疑惑。
他爸妈还不回来吗？虽然早上他爸妈好像是说了会晚回来……
不久后，小易川可能终于是觉得无聊了，起身打开了电视机。
现在，整个屋子只有电视机这一个光源。
片刻后，玄关的大门大开，一名女性身影出现。
“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女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门，手上还提着菜，“刚刚去买菜了，小易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做饭。”
不是易川的母亲，那应该是请来的钟点工阿姨了。
“怎么不开灯呢？”女人按下开关，刹时满室通明。
突然的亮光让人有些不适应，叶舒和小易川皆眯了眯眼。
“我现在做菜，小易你再等等。”女人说着就进了厨房。
小易川趴着沙发背上，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叶舒睨了一眼乖乖等饭的小易川。
现在倒是挺乖的，谁能想到以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