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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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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只妖想要纠缠你,它留下一个记号,一定会再来找你。也许很久才来,也许今夜就来。】

——也许是多年以后。

白烛在盘龙烛台上静静地燃着,色泽通透玉润,裹着一室极淡的沉香味,从摇曳的烛火燃烧根部,无声地滚下一滴水珠似的蜡。

顺着烛身,滴在了玉色的烛台上,凝固成了暗黄的色泽。

地上葱白纤细的指节一颤。眼皮微微动了动,烛火从掀开的睫羽中钻入,刺得眸中恍惚一片。

“谢玄同!!!”

楚真真猛地坐起来。

喉咙的嘶哑,手心的伤口,以及心头的刺痛顺延着方才梦中的感知,探着不甚清晰的边界,潜入了现实中。

楚真真低吸一口气,雨后漆黑的窗外,风刮进来湿漉漉又凉彻骨髓的气味。

她的目光落向躺于身侧的人脸上。

是与梦境中一模一样的清隽俊美,却成熟了太多,轮廓近乎锋利的鲜明。他眉头紧锁,像是极度痛苦,本就玉白的肌肤如今更是惨白得像死人。

——他还在梦里。

楚真真眼睫一颤,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抚平身侧人紧缩的眉心。

然而这次她伸出去的却不是花枝,而是和梦里一样,纤细柔软的指节。

楚真真倒吸一口气猛地把手抽回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

“这是……”

又倒吸一口气触碰到自己的唇。

她这时才看见细白的小腿,一.丝.不.挂的躯体,以及倒在脚边的白玉花盆里的那一株翠绿的小花。

“我化出人身了?!”

楚真真欣喜地想要去触碰谢玄同的指节,却在接触的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像是虚无的魂魄,无法触碰到实物。

虽说是化形,倒也不算完全化形,只能说是凝结出来一缕花魂,要是想真正修出人身,估计还要一阵子。

“咚咚咚。”

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楚真真的思绪,她连忙慌乱地想要躲起来,正四处张望哪里可以容身时,却突然想到现在的花魂状态,应该也没人能看见她。

楚真真松了口气,大剌剌地坐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玄同,你可睡下了?”

没有任何人或者花发出的声音。

静默片刻,外面的人道:“那长兄进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绕过屏风,楚真真看向来人——是个约莫五六十岁的中年人,穿着梦境中和谢玄同差不多的白衣,左肩佩龙首肩吞,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是同样的打扮。

这两人身上都没有灵气,是和商观棋一样的普通人。

这个长者楚真真在做花时就已经见过多次,基本隔几天他就会来一趟,送一些灵药顺便劝解一两句,尽管没什么作用。

谢延芳看着屋内的境况,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苍老疲惫了许多。

“父亲,叔父是又进入了轮回梦境吗?”少年提着食盒,在谢延芳身后探头问道。

尽管他们确实看不见自己,但是楚真真还是挪了挪位置避免挡路,顺便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

谢延芳弯腰把案上早已凉透的灵药收起来,低声道:“……具体我也不知,但应当就是重复过往,一遍又一遍经历当年的事。”

少年道:“可是过去之事无法改变,叔父的梦境重复碾转,就真的能够复活婶娘吗?”

谢延芳回头扫了他一眼,道:“如此称呼是为不敬,你该称其为先帝。”

少年立刻低眉颌首道:“是,父亲,冬心知错。”

两人静默了片刻,收拾着案上的各种灵药,却小心翼翼地没有触碰到谢玄同的那一堆破烂。

楚真真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眨了眨眼,没想到疯子的娘子竟然是先帝。

可是他们两个之间明明有命契相连同生共死,为何如今却是他娘子一人死去?难道是后来命契失效了?

谢延芳久久地望着弟弟惨白的脸色,苍老的声线又低又痛:“距离先帝祭天已经过去四十七年,若是真的能复活她……便也不会等到今日。”

谢冬心不解:“叔父乃玉佛太师,修为何等高深,难道就不曾发现?”

谢延芳没答,只是默默地擦拭着被丢在案边早已布满灰尘的万境。

这柄长剑已经早就没有了梦里的灵光流转,更是因为长久没有被主人使用过甚至有些黯淡破败。谢延芳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看着这长剑就能见到当年那个金昭玉粹,国士无双的玉佛太师。

良久,谢延芳苦笑一声:“……他怎会不知。”

他只是……想见那人罢了。

若是日思夜想之人可在梦中相见,那沉溺于梦境,又何尝不是唯一的救渡。

可这些,谢冬心不会懂,楚真真也是半懂不懂。

“可是叔父已经太久不理朝堂之事,先帝祭天后叔父又不准任何人登基,如今天下无帝四十七年,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叔父疯得厉害,还说我们太师府居心叵测。”

谢冬心嘟嘟囔囔地把食盒里冒着热气的灵药重新放在案上,似乎有些怨气。

他父亲却听得平淡,取过一方布巾擦了擦谢玄同的脸,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比起朝堂,我更担心这些梦境会摧他意志,碎他元神……”

——往复的痛苦梦境,一遍遍永失所爱,终将持续到残存的意志与求生的欲望被撕裂得寸寸尽断。

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想去做何事。

最终悄无声息地散为孤魂野鬼,永远沉溺于梦境。

谢冬心没听清父亲的话,他把地上的花盆抱起来,“父亲您看,这里有一盆花!只是这几片叶子怎么像是被烧焦了一样,都枯萎了。”

谢延芳抬头看了看,月光照在浓绿的叶片上,像是镀了一层银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一笑:“你给它浇些水吧。”

两人放下灵药停留片刻便离开了,楚真真看着他们绕过屏风,对话声渐渐飘远。

“父亲,那盆是什么花啊?”

“是栀子。”

“栀子?栀子很香欸,但它为什么不开花?”

“等到天暖起来,她就会开花了。”

伴随着极轻地“咔哒”声,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楚真真抱膝缩在原地,下半张脸埋在交叠的手臂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去看躺在法阵里的谢玄同。

原来……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回忆。

可是梦中他并不记得现世发生的一切,那该如何改变过去救回亡妻?楚真真皱起眉头。

未关牢的窗棂透进来丝丝缕缕的凉风,楚真真过去站被重新放在窗台上的本体前。

“栀子……”

楚真真仔细看着自己的花叶,虽然她还没开花也没见过栀子,但是那个叫冬心的小朋友说这种花很香,想来应该也很美。

只是如今本体的一个分枝已经完全枯萎,就像是被吸走了生命力,花杆和花叶都皱皱巴巴的枯成了棕褐色,如果不是其他叶片依旧翠绿,简直都要让人怀疑这盆花是不是快要死了。

楚真真盯着干枯的分枝看了看,又看了看地面上的法阵。那天她从窗台上掉下来时,接触到法阵的,似乎就是这处分枝。

难道……是因为法阵作用,它们才会枯萎?

夜已至深,风也变得格外寒凉,稀疏的枝头漏着月光的碎影,铺了一地的嵌银缎子。楚真真眼皮发沉,努力摇了摇头,想保持清醒。

到底为什么会……枯萎?

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铺天盖地的眩晕感霎时侵袭而上,将她彻底吞没。

握紧窗台边缘的指节缓慢地软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

“——谙谙!”

谢玄同双眼猝然睁开,几乎目眦欲裂地伸手往身侧抓。

然而指节却是抓了个空。

谢玄同满头大汗,粘稠的汗水将发丝黏在了额角,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他的实现还有些模糊,却仍因手里没有抓到任何实质的存在而在心里慌乱不已,伸手便撑着掌下的事物,想要起身。

“当!”

似乎撞到了什么碗盏,随之泼洒了一地。丝丝缕缕的苦药汤味掺着熟悉的沉香味往鼻息里钻。

谢玄同重重地喘息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这里不是地道。

他的心跳得极快,强行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闭眼了片刻之后复挣开。

熟悉的屋内摆设映入了逐渐清晰的视线里,谢玄同低头往方才撞出声音的位置看。果不其然,地上被泼出了一滩褐色的汤药,甚至还有残余的汤药顺着瓷碗和榻边小案的边角往下滴滴答答地流。

应该是有人放在这里的。

而这里,是负雪室。

谢玄同平复着过快的心跳,第一反应是定下来思索。

若是回到了九州台山,那就说明安全了,而太师府的人因为时间未曾变化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自然也不可能去救人。

那就是楚谙带他回来的。

可是她……

负雪室的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有人神色忧虑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小碗。

“谙……”谢玄同抬头下意识出声,说到一半却临时刹住了。

进来的不是楚真真,是谢延芳。

谢玄同神色收正,“长兄。”

“阿戒,你醒了?”谢延芳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一时有些惊喜。

他端着小碗快步走到了榻边,止住了谢玄同附身想要收拾那只泼了一半汤药碗的动作,笑着道:“你快躺下,我来。”

还散发着热度的汤药被放在了谢玄同手里,谢延芳道:“这碗是固本培元的。你之前发烧受伤,有些伤了元气,需得补一补。”

谢玄同捧着汤药,低头看着白色的烟气在面上一圈一圈地凝固,“嗯。”

谢延芳在一旁看了他片刻,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孩子,也真是胡闹,贸然进入遁灵结界,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谢玄同抿了抿唇,解释道:“楚谙是救人心切,误入了结界。”

谢延芳之前倒是从未听过他为楚真真开脱这些,愣怔了一瞬,“那你呢?”

谢玄同张了张唇,“我……”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玄同有错。”

楚真真自然是不知幻妖有遁灵结界才会误入,而他却是明知后果难以设想,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但是若再来一次……

不,他不会再让楚真真独自一人前往。

谢延芳严肃地看了他许久,转而微微笑了起来。

“人回来就好,身上的其他伤也就罢了,只是,你的灵力……”

谢玄同手掌握拳,试了试,果真无法提聚灵力。

谢延芳:“医师说此次反噬较为严重,又过度损耗了灵脉,灵力可能要过段时间才会恢复,可能是短短几日,也可能是几月。”

谢玄同“嗯”了一声,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长兄。”

谢延芳笑道:“你是想问我郡主怎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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