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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搜屋 > 朕谙 > 第6章 006

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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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同早就知道亲吻要对和自己关系很不一般的人,他也知道楚真真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羞耻无比。

可楚真真又娇又小,每回都是趁他不注意,偷偷亲他一下,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不可以这样。”

谢玄同的耳根连着脖子一起通红,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板着脸,一边把楚真真推开。

楚真真被推开也不在意,滚到一边将鞋子蹬下去,嚷着“好冷好冷”便闷头钻进了谢玄同的被褥里。

谢玄同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没心没肺到钻别人的被褥。

就算是有婚约……也不可以如此随便。

他将被褥拽了拽,脆生生道:“出来!”

闷在里面的小郡主一声不吭,又将被子裹了一圈。

谢玄同又羞又恼,伸手要去掀被子,却没想到被子竟然自己打开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腕一热,被人拽到了被褥里。

被褥被一只小手轻轻盖在谢玄同的身上。

黑亮的眸子和他对上视线,楚真真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奶声奶气地道:“我娘说,生病了,就要暖和一点……”

谢玄同愣住了。

下一瞬,楚真真的四肢就缠了上来,严丝合缝地环住了他。

“哥哥,我陪着你,你乖一点,不要胡闹了。”

谢玄同:“……”

发烧的人自是体温偏热,在雪地里等了很久的楚真真在他怀里一钻,就像个小冰枕,让他触手微凉,缓解了身体的燥热,但又冰得他颤栗了一瞬。

楚真真更紧紧地抱住了他。

柔软的发丝间仿佛还带着料峭寒雪的气息,谢玄同被她这样抱着,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沉默一瞬,低声道。

“你回去……不要再来了。”

楚真真哼唧一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理直气壮道:“我怎么能不来,我娘说了,我是谢戒哥哥的小娘子!”

谢玄同唇瓣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是真的累了。

生病的人本来就不舒服,现在也没人有空陪他,甚至在所有人眼中,谢二公子是最克己复礼,乖巧懂事的,根本不需要陪。

他微微侧过脸,将脸埋进了褥子里,声音似乎还和往日一样冷,但是又有什么不太一样。

“不要……胡说。”

楚真真懵懂地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心情不好的人,道:“我没胡说,我把娘宫里的莲花都带来了,娘说喜欢谁就给谁送花,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谢玄同将无意识攥紧花瓣的指节松开来,胡乱宛如置气一般地往人手里塞。

“没有一辈子会在一起的人。”

楚真真嚷道:“谁说没有。”

谢玄同咬了咬唇,嘶哑着声音道:“就是没有!”

楚真真不依不饶地辩论道:“你说的不对,我娘就会一直和我在一起!还有……”

她原是想再说两句,却是一句都说不完了,两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因为谢玄同眼眶都红了。

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苍白未恢复的气色,浅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哽着一口气,未出声地紧紧抿着唇,唇线僵直得像绷直的线。

楚真真这时才稀里糊涂地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两人僵持了半晌,楚真真正欲开口说话,却看到谢玄同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自己,声音轻轻地。

“……算了。”

楚真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漆黑发丝下露出的一小节雪白的后颈,“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又从身后抱住了他,“你……别生气呀,谙谙错了。”

谢玄同声音淡淡的,“没有。”

楚真真扒在他肩头,道:“哥哥,今天我娘跟我说,不让我在你面前提你的阿爹阿娘。”

谢玄同身体一僵。

楚真真把自己的小脸贴到他的脸上,轻声道:“可是如果不提……那万一除了哥哥没人记得他们怎么办。”她隔着被子拍了拍谢玄同,像是个小大人一样,“哥哥你是不是很想念他们。”

谢玄同不置可否,埋在被褥里的呼吸渐渐发烫。

他咬着唇,压抑最后一丝声音,四肢绵软无力,心却像是沉到了冰水湖底,冻得脊髓寒意不断。

“哥哥……你是不是哭啦?”

身后的雪团子突然出声。

枕巾被浸得湿透,大滴的眼泪顺着通红的眼眶往外滚,砸在褥子上,顺着稚嫩的下颚往下滑至了松散的领口,更是沾湿了里衣的领子。

谢玄同哭得无声又汹涌,脊背微微发抖。

他张了张唇,声音低低的:“没有。”

楚真真听他声音不对,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想要凑过脑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哭。

谁知她一动,就被谢玄同按着脸埋到了脖颈处。

比她稍微大一点的哥哥死死地按住她,像是憋着一股劲,力气大极了,脸色憋得通红。

“没有!”

楚真真乖乖闭上嘴。

她想说,我也想念。

但是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些有的没的,最后还是说不出来什么。

楚真真一听他哭得发出闷闷地声音,自己心里也堵得慌,弄得自己也是眼泪汪汪地“哇”了一声哭了出来。

楚真真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抱着他,死死地将脸贴着谢玄同的脸,捂着他发烧未退的脸颊,抽抽嗒嗒地吸着鼻子。

“哥哥,没关系……等你病好了,谙谙陪你想他们,谙谙不会离开你的……谙谙和哥哥不会分开的……”

她蹭了蹭谢玄同的脸颊,两眼盈着湿漉漉的雾气,黏糊又认真。

“所……所以,哥哥可以和我说,我会一直记得。”

谢玄同没有回应她,按着她脑袋的手却是松开了些。

楚真真小心地将被子掖好,整个人乖乖地焐在谢玄同的怀里,又是蹭又是亲,含含糊糊地道:“夫君哥哥,生病很难受吧。”

她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乖巧地环住了谢玄同的身体,哪怕捂出汗来有些难受,也是从未松开。

“谙谙陪着你,生病就好啦!”

-

大抵是风寒受过了头,又身心疲惫,谢玄同这场病持续了几日,看得老太师愁眉不展。

但是谢玄同倒是很平静,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以及每天在月光下偷偷在自己窗台上放小花的小娘子。

谢玄同习以为常地将她拉了上来,然后看着楚真真在他的床褥上打滚,一边笑一边将他抱住捂在被窝里,亲昵地脸贴着脸,状似一本正经地学大人说话。

“嗯,快要好啦,睡一觉就好啦。”

这一睡便是一整夜,但谢玄同却也是难得睡得安稳至极。

直到某一日,谢玄同打开窗户,看到雪停了,鸟儿跃上了枝头叽叽喳喳,太师府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模样,被雪压弯了的枝头也被仆从用绳固定回了原处,等待长出新枝。

但是窗台上再也没有莲花了。

因为楚真真已经走了。

---

谢玄同七岁那年,刚入冬。

谢延芳接连数日在那棵树后看见弟弟,似乎在沉默地等待着什么,便好奇地走近,道:“阿戒。”

谢玄同:“长兄。”

谢延芳顺着他的目光远远一眺,便笑道:“你在等郡主吗?”

此处地势极高,身侧便是定时需敲的大钟,稍微一震,便可带着寒山禅意悠悠地传去九州台山的每一个角落。放眼便可直接看到往山上走的石梯和石梯尽头的山门。

谢玄同沉默了。

静了许久,谢玄同犹豫道:“长兄,往日是否是这个时候,她——”

谢延芳:“是啊。”

谢延芳恍然道:“算算时间,也就是这几日了吧。”

谢玄同:“嗯。”

但这次,他没有等到。

不光是这次,接下来的四年,直到十一岁那年的冬天,他都没等到。

直到某一日被告知:宁远公主被陛下下旨暗杀,死在替女儿寻找解开命契方法的路上。而小郡主灾难民中流浪了几年,这年夏天的时候被宁远公主的双胞胎弟弟湘安王接回了潇湘。

十一岁的谢玄同默不作声地听完,当夜便一个人出去,施着不慎熟练的御剑术,去了相隔千里的湘安王封地。

他本想远远地看一眼楚真真,却不小心被刚进门的湘安王看见了,便被请进了王府。

谢玄同拘谨有礼地跟在大人们的身后,视线却是若有似无地看向旁边的廊道,默默地攥紧了手里提着的糕点。

是他连夜敲了好多家店铺才买到的——楚真真最爱吃的八珍糕。

“哥哥!!!”

脆甜的声音就像是刚刚拨开的新鲜莲子,嫩嫩的饱含着汁水。谢玄同指尖一蜷,站定在那处,淡色的眼眸倏地亮起微光。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过来,水红色的裙裾边缘绣着精巧的连枝茱萸,她正挽着身旁那位少年的胳膊,扬着小脸轻笑,鬓边的一支点翠莲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浪荡着。

“哥哥,你今日点兵回来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怎么带我去放风筝?”楚真真言语间虽是不满,可是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已经脱去了当年的稚嫩,露出了些许明月之姿。

商无适拍了拍她的手,哄道:“是我不好,校场确实走不开,明日带你去游船摘莲花当作赔罪,好不好?”

楚真真笑着歪头想了想,假装苦恼皱起鼻子:“好吧,那我就勉强答应你啦!”

旁边的少年起哄道:“将军!你也惯着小郡主了吧!说什么都答应!”

商无适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就算是天上的皓月,在真真面前,也是略逊一筹。”

谢玄同呆呆地看着他们,指节微微攥紧,眸中无声地黯了下来。

他们走到了廊边,一抬头便撞见商凛,一下子愣住了。

商无适:“父王。”

楚真真:“舅舅。”

一群少年们:“王……王爷。”

商凛点点头,笑着对谢玄同道:“这是犬子商无适,这是甥女楚真真。”

他顿了顿,恍然道:“真真和你,应是见过的吧。”

楚真真笑着道:“啊,什么?”

谢玄同眸光微顿,视线迟疑地定在了楚真真身上,“……楚谙。”

楚真真见一个俊俏无比的少年盯着自己,也是迟疑地盯了他片刻,像是想了很久很久。

半晌,楚真真求助般的看了眼商无适,尴尬福身礼道。

“抱歉,真真记性不太好,这位公子是……”

谢玄同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笔直的身姿瞬间僵硬了,提着糕点的手微微抖了抖。

楚真真若有所思地盯了他片刻。

“哦,你是谢二公子对吗?我是不是和你有一面之缘?”

寒意顺着谢玄同的四肢百骸唰得涌了上来,冻得他指节都泛白。

他的胸口轻微起伏着,声音听上去冷得吓人,一字一顿。

“是。”

“……一面之缘。”

---

这次回来,谢玄同闭关了整整一年。

负雪室内没有点炭火,冷得几乎像一处雪洞,常年点着的袅袅沉香也不知枯竭了多久。

窗棂大开,寒风呼呼地刮进来。

“哗啦”一声,翻动了案上的古籍,发出枯叶般脆弱的声响。

静止的这一页中,有一枚粉色的书签。

是一朵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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