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生一个旋身侧身躲过，只听得“噌”的一声，剑尖深深嵌入房柱之中。

他稍加运力，才将剑拔出，心中忖道：“还挺火爆！”等他再抬眼望去时，整个客栈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

叶轻尘带领几人分道而行，悄悄跟上了那些神秘人。一路人从琦山跟至悦城，神秘人在那里寻找了两天，却一无所获，而后果断地直奔咏城。

叶轻尘和洛离跟的另一批神秘人，在芦花镇停留一日之后，也踏上了奔赴咏城的路途。

然而，这些人一到咏城，便如同遁地鼠一般，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余的情况皆是如此，那些神秘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叶轻尘在咏城盘桓数日，依旧没有任何结果。竹影堂副史青宁说道：“二公子，此事先交于竹影堂兄弟们暗中调查，待有明确消息，再行通报二公子。”

叶轻尘应允，随后启程返回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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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颠簸前行，心儿对着一脸肃穆的刘嬷嬷腼腆一笑。

她笑起来天真灵动，如春日暖阳般明媚灿烂，刘嬷嬷望着这张充满朝气的脸庞，实在难以生出厌恶之情。

此去庆安斋，心儿对其中的内情一无所知，然而他却也不问，只是乖顺地跟随着刘嬷嬷一同前来。

刘嬷嬷见她如此，心中不禁一软，便拉着她的手，柔声嘱咐道：“老夫人喜静，平日里嬷嬷们去探望，也不敢过多叨扰。姑娘与老夫人有善缘，见到你，老夫人定能多进些汤食。”

二人下了马车，见庆安斋门庭虚掩，便悄声推门而入。

院子不大，却处处透着幽静简朴的气息。迎面入眼的是一块绿意盎然的菜园，里面种着些寻常的蔬果。中间是一小片石铺的空地，干净得似不染尘埃。

右侧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黄绿色的叶子星星点点地飘落在院中。

刘嬷嬷静默着走在前面，引着心儿向房内走去。

一阵轻缓且沉定的木鱼声由远及近，老夫人一身素衣，跪坐于金身神像前。她左手捻珠，右手法器，节奏平稳地击打，恬静得仿佛是一尊石像。

往常来探望的人，从来不会直接进入堂内。老夫人彼时双目微闭，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虔诚的情境之中。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感受到光线似乎发生了变化，老夫从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迟缓地侧首望去.

希儿！！！

老夫人的瞳孔在蓦地睁大，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她身子猛地一震，手上的法器几乎掉落，那双熟悉的杏眼在她面前无限放大，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

随着一阵晕眩，老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沉得如同灌了铅，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斜而去，脸上露出痛苦与迷茫交织的神情。

刘嬷嬷面沉如水，一个箭步上前，伸出双手稳稳地将老夫人扶住。

老夫人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震惊。

不，希儿在二十五年前已经死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半晌，终于颤抖着发出声音，“这是何人？”

玉嬷嬷听到屋内的动静，还以为老夫人礼成，便冲了盏新茶送进去。然而，当她踏入屋内时，却看到老夫人神色哀戚地躺在刘嬷嬷怀里。

玉嬷嬷正要开口询问，却瞧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脸懵懂地睁着清泉般的杏眼，正扭头将她望着。

“哐当”一声，茶碗坠地，玉嬷嬷眼中的惊诧、震惊、问询依次如闪电般闪过，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猛地一把抓住心儿，双手急切地从她的肩、肘、手一路抚摸下来，满是不敢置信，随后，她又慌乱地看向刘嬷嬷，似乎在寻找一上解释。

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扶老夫人在椅上安置，待老夫人情绪稍量平稳之后，方才缓缓道来。

老夫人听罢，缓缓地向心儿伸出手。心儿乖巧地移步上前，静静地任由老夫人打量。

她的眼神清澈而纯净，没有一丝畏惧与不安。感觉到手上一紧，被老夫人握住，心儿察觉到老夫人的指节一片冰冷，甚至有些僵硬。那冰冷的触感让心儿心中微微一颤，仿佛能感受到老夫人内心的波澜。

手上的力道很轻，轻的让人不忍挣开。

老夫人肤色白皙，面色恬静，眼中闪过一层光亮。

毕竟是长年以诵经为课，此时的她已整理好情绪，清眸中盈着疼惜的暖意，柔声说道：“安心在这里住下，等想起身世，定会将你平安送回。”

心儿唇角扬起乖巧的笑意，轻声回道：“谢谢老夫人。”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让人听了心中舒畅。

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也跟着笑了一回，笑容里却略有一丝僵硬。

看到老夫人只有见到小辈们时才露出的笑意，玉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心中同样感慨万千。

——

秋夜寂静，豆大的烛火摇曳，散发出昏黄的光晕，仿若一层朦胧的纱幕笼罩着整个房间。

心儿小心翼翼地侍奉着汤药，老夫人木然地吞咽着，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那目光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又似藏着无尽的回忆。

帮老夫人擦拭完唇角，心儿微微一笑，笑容里略带着一丝腼腆，犹如初绽的花朵，羞涩动人。

很快，她便变得从容起来，因为老夫人的目光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极了祖母看年幼的自己。那是一种饱含着慈爱、疼惜与宠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温暖和安心。

老夫人望着她忽然鼻子一酸，扭过头去。许是夜里的静寂更容易让人触动心伤，两行清泪陡然溢出，再也抑制不住。

女子，端庄淑仪尤为重要，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情绪，若不小心展露，即为失仪。

老夫人侧脸隐在暗影中，胸口微微起伏着，仿佛在极力地饮啜着内心的悲痛。过了许久，那起伏仍不停歇，伤痛如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

心儿轻轻地将头抵在老夫人胸前，抽出一条帕子，摩挲着帮她擦拭泪痕。因为此刻，她想不出任何言语安慰老人的失女之痛。

擦拭完泪痕的那只手顺势缓缓滑下来，心儿紧紧地将瘦弱的老人抱住，温暖的怀抱，如同冬日的一团火焰，带来了无尽的安慰。灯芯在此时跳动了一些，那跃动的火苗使得投射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跃然一晃。

玉嬷嬷在门外瞧见这一幕，鼻头一酸，默默地退了回去，她不想打扰这温馨而又令人心酸的时刻。

许久，那压抑的低声啜泣渐渐止歇。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喑哑，却带着一种平静，“你也累了，去睡吧。”

老夫人平静的语气似乎听不出什么，但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却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伤痛。

当晚，风雨大作。窗外哗啦的雨声伴着呼啸的风声，时不时地敲打着窗扉，发出阵阵声响。

心儿却心情大好。

头枕的这方软枕，是用各色植物种子装订而成的，凑近细闻，有种淡淡的植物清香，沁人心脾。躺在柔软舒适的衾被上，兴奋得双脚来回扑腾。

庆安斋的陈设透着一种舒适感，比她之前花高价去的民宿都要讲究。

这里，除了神堂里的金身神像，整个院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别有一番浑然天成的清雅。这种清雅，并非刻意营造，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玉嬷嬷怕她换床睡不安稳，特意点了安神香助眠。那袅袅的香气，如同轻柔的丝带，缓缓弥漫而来。

心儿辗转来回翻了许久，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闻着缓安神香的香气，终于进入了梦乡。

哗哗的雨声，慢慢变成了哗哗的流水声。

一条清澈的小溪顺着山势一路蜿蜒而下，直到山脚。两个八九岁的孩子背着篓筐来到溪边，小女孩轻盈地蹲下身子，捧起溪水准备洗脸。

男孩笑吟吟跟在她身后，伸出手将女孩的散发拢起，防止发丝垂落被水打湿。

小女孩洗完脸，眼中痤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扬手往溪水里一探，清凉的溪水就泼向小男孩，溅了他一脸。小男孩猛地被泼，显得十分委屈，踉跄着后退几步，又不敢同样还手，扬着奶脆的声音制止，“姐姐！姐姐！姐姐！”

小女孩见好就收，湿漉漉的手抓着小男孩的脸一顿揉搓，又拿出手帕细细地帮弟弟擦干净，末了帮他拉正衣衫，悦声道：“走吧。”

突起的山坡上，正午和煦的风吹得人格外慵懒。

半湿的乌发倾垂而下，小女孩刚坐到软软的草垫上，弟弟立刻便从另一张草垫上起身，蹲下的动作虽然略显笨拙，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生涩，手中挥动的梳子却十分娴熟。

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梳着姐姐的乌发，那认真的神情满是珍惜，可见弟弟对姐姐的这一头乌发很是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