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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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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虽然帽子口罩将人藏得很好,但以这副装扮出现在深夜医院的卫生间前,实在扎眼突兀得过分。若是叫好事之人看见,得生出十二分的警惕,作变态之疑,随手报个警来,正好连警察都是现成的。

他将口罩勾到了下巴,轻晃了手里的输液瓶,微有赧色,“试过了,实在不方便,可以帮个忙吗?”

这话并不是对两个人中特定的某个人说的,换作平日,时弋定会小手一扬,爽快地接过寻助人的输液瓶,随口一句“哥们小事一桩”。

时弋是有副颇具美名的热心肠的,可此刻他却不想让这心肠的热兴风作浪,用肘推了推旁边的林峪,“峪子,去帮个忙。”

林峪才按下心头的警铃大作,这人端着这副模样,乍瞧着确不像什么善茬。以貌取人是个坏毛病,他已改得七七八八,但是有点他却无论如何改不了,比自己有气质的一律冷眼处之。

这冷眼自然被时弋看在眼里,他是半点不怀疑,林峪是认不出池溆来的。林峪为着很多东西发烧,篮球啊、乒乓球啊、音响啊,数不胜数,唯独对演艺圈兴趣索然,就算让家喻户晓的演员站在林峪跟前,他心里还是得先计较谁的气质更胜一筹。

栗子哪里见过老板被这般晾着,忙向时弋投来十万火急的眼神,若是时弋再犹豫片刻,她就得自告奋勇或者强人所难了。

林峪终是职业素养觉醒,率先大步走到池溆跟前,就要去拿输液瓶。

池溆却手一偏,让林峪抓了个空。

“警官,你手擦干净了吗?”池溆问得一本正经。

“你还挑上了?”

“你还烧精神了?”

时弋同林峪同时出声,只不过时弋敛着声音,单叫旁边的栗子听了去。

栗子何时听过有人对她老板这样的“大不敬”,顷刻朝时弋双眼圆睁,却是惊愕与佩服的情绪掺半。

时弋叫这眼瞪得慌了神,忙不迭悄声打哈哈:“瞧着发烧了,还挺精神的呢,我这嘴快的。”

如果不是一对年轻情侣轻笑着往这边来,时弋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

栗子听见动静,忙转向池溆的方向,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公众人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真焦头烂额,早知道就到常去的那家私立医院,不必这样提心吊胆。

因为此情此景堪称诡异至极,深夜医院的卫生间前,两个警察守着一个形貌遮掩、举着吊瓶的演员,还是专挑犯罪片、钟情非常规角色的那种演员。

池溆无动于衷,像是根本读不懂栗子的暗示。

时弋还是逃脱不了焦心劳思的命,他不动神色走到池溆跟前,和林峪正好挡住了后头人的视线。

“口罩带上。”时弋低声,语气里透露着不容抗拒。

这四个字不必再费力解读,池溆将口罩拉上,另一只手不忘晃晃输液瓶。

像是一场交易。

林峪早被折腾疲了,此刻没了发作的劲头,又不是什么美差事,他欣然让出,“这位的手干净得很。”说完便自己先钻卫生间里去了。

时弋的大脑也濒临停摆的边缘,即使这样,他拿过输液瓶的动作也堪称小心翼翼,生怕手的温度再次作祟。输液瓶在手,脚步声在后,时弋担心有的人再生出什么幺蛾子,顾不得招呼,便径直往卫生间里去。

池溆自然也跟进去,凭借一根输液管,自己的行为就可以完全被支配。

“宝贝你进去,我在外头等着。”时弋听见外头的男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种场合,没有目光最好,无论挟着善意还是恶意。

林峪垂头丧气,将制服衬衫擦得一团湿,见俩人进来,陡然计上心头。

他双手支着洗手台,只镜子里看着人说话,“弋哥,商量个事。”语气乖顺到诡异。

时弋拢紧心神,尽量不去关注解扣、拉开拉链的声音。他先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而镜子的侧边正好将池溆的身形完全遮挡,只冒出一点衬衫的蓝。

“什么非分之想,说来听听。”时弋见镜子里的林峪转过了身,他知道林峪没安的好心,整日直呼其名,必是有所求了才会勉强吐个哥来。

他和林峪、谢诗雨都是同一年的,只是因为自己生在二月,背负哥的称呼倒是无妨,但那俩人不是省油的灯,总是以叫哥之径、逞无赖之想。

“那大爷得有人守着,现在是消停了,不知一会啥样呢。我回所里洗澡换身衣裳再来。”林峪见时弋的神情紧绷,寻思着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他实在有点嫌恶这一身的唾沫,言辞更加和软,“你休假的呢,怎么休医院来了?”

时弋在林峪小嘴叭叭不停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和池溆的视线碰个正好。

这根输液管给了他特权,又赋予了沉重的责任似的,他无可奈何,便拉着人往洗手台走。

领到地方还不够,甚至顺手将水龙头给打开了,好人做到底么不是。

可池溆将手伸出来的时候,时弋的心里便一个咯噔,坏了,他先前走神走得过于刻意,连举着输液瓶的手落下来都毫无意识,因而现在血已经开始回流。

他忙抬高了手试图补救,却见镜子里的池溆关上水龙头,用那只输液的手摘下鸭舌帽,另一只手捋了捋压塌的头发。

时弋鬼使神差想起那张《虚掩裂痕》海报来,头发似乎比之前长了很多。

“你们聊得高兴。”池溆将帽子重新扣上。

林峪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对他和时弋的简短谈话发表重要评价?这小子仗着几分姿色无法无天了?

就算时弋此刻的发散思维有限,也能猜得到这句话该如何完整表述:时警官,你们聊得高兴,我实在不忍心打断,只能默不作声任血回流。

抠死得了,话都舍不得多说一个字。

输液管里的那一段红色实在扎眼,时弋侧过身,将输液瓶递了过去。

可池溆仍盯着镜子望,好像周遭都是虚构,只有镜子才是正确的、唯一的通道。

“我说你......”林峪的不满只冒了头,时弋手里的输液瓶就被扯了去。

池溆留下一句过于平淡的“谢谢”,还有手指上水迹的牵连。

“那人有病?”林峪就差跟上去追着问了。

时弋推开水龙头,任水滚过指缝,“当然有病,没病怎么会在医院。”

林峪贱兮兮凑到时弋身旁,他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们认识。”他擅自将时弋的水关了,“我看得出。”

时弋生怕他会说出一句“我的第六感很准”,反正林峪也不知道池溆姓甚名谁,唯独担心的是到谢诗雨跟前成了大漏勺。

还是谨慎为上,因而时弋故意看傻子似的,“看出个屁啊你,刚才那人是个演员,我这不是担心医院人多口杂,让他惹上不必要的是非嘛。”

演员么,不稀罕。林峪眨眼间了了追问的兴致,“那我先回了。”说完甩开膀子开溜,压根不管刚才时弋有没有回答一个“好”。

同时弋偶尔显现的无耻嘴脸旗鼓相当。

可他走没两步又回过了头,遗憾似的,“我还以为你们是老情......”

“滚!”时弋忍无可忍。

可当林峪真滚没了影儿,时弋又有点后悔。

这人真欠啊,话都不说完。哦,是自己没让人家说完。

老情后头该接上什么字呢,时弋低头想得认真,难不成是老情敌?

嚯,该不会是老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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