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
齐云霆同姜楚悦对视一眼，俱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听到了它的消息。
但仔细想来却也并不奇怪，距离李老出发的日子已有许多时日，算算时间，这会儿他的确应该已经到了京城。
只是，齐云霆本以为皇兄会先在周边试上一试，才会将其推广开来，未曾想到动作竟会这般快。
他想，或许是李老在这其中做了些什么，才会让水车如此之快便能在全国推而行之，这倒实在不失为一件好事。
姜楚悦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高兴，虽说当时她是因为瞧见张老汉那般凄惨模样，才想帮上一把。
但水车这般有利农耕的灌溉工具实在不该只在一个村庄使用，如今这般由朝廷出面，将其推广到全国，让更多的百姓受益，就最好不过了。
百姓们早已习惯了在衙门口倾听朝廷颁布的诏令，只是大多数的命令都与他们并无直接关系。
今日，他们也以为只是随便听一听，却没想到竟听到了这般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人群中立即便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
若不是此事是从差役口中说出，他们绝不会相信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东西，若此话为真，那岂不是他们以后再也不必为灌溉农田烦忧了。
众人很想问个清楚，但此处为衙门口，念告示的又是官府中人，他们可不敢放肆，只得用热切的眼光瞧着两名差役。
见状，差役便继续说了下去，“朝廷体恤，特拨银两，用于制作水车，凡吴县境内各村都可申领一具。”
“只是，若是要让水车发挥作用，还得在农田附近挖出一条灌溉渠，才好把水引到田里去。所以，待每个村安排人手将此事办妥后，才可从衙门领到水车。”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开始小声讨论了起来。
因着此前先帝的种种荒唐措施，这儿的百姓对官府更多的是畏惧，信任却是不多，这会儿，就极害怕这又是变着法子叫他们去服役。
好在在场的就有小杨村的村民，他们村的灌溉渠就是他们亲手去挖的，水车的效果也是亲眼见过了的，自然是不会有别的怀疑。
这会儿，也是立即激动道：“官爷说得没错，水车就是得有灌溉渠才好使，我们村的庄稼可是多亏了水车，否则定是都旱死了。”
有人认出了这是小杨村的汉子，忙问道：“小杨村的庄稼果真活过来了？”
要知道，小杨村可是出了名的缺水之地，其他村子的庄稼，村民们努努力还能成活些，小杨村却只能旱死在地里。
“这如何能有假，我们村的青壮可全都回村种地了，要不是我在县里还有工钱没结，可不会如今还待在这里。”
他炫耀道：“再说了，我们村的水车可还好好地立在那里，你们若是不信，前去一看便知。”
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周围的百姓便是本来不信，这会儿也信了一半了，顿时便在心里下定决心，定要去小杨村瞧瞧才行。
这村民本来还记着要压低声音说话，但说到后边，因着急于反驳其他人，便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因此他的声音并不算小，前边的差役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他想到县太爷的吩咐，便提高了声音，顺势强调道：“小杨村是咱们大雍第一个装了水车的村子，大伙儿都可以去看看，过两日，县太爷也会亲自去瞧瞧效果如何。”
衙门都这么说，看来小杨村果真是有一台水车了，百姓们脸上立即就染上了喜意，见差役没有其他事要吩咐了，便立即散了开来，着急忙慌地回村报喜去了。
小杨村那村民听说县太爷要去他们村，也是惊讶非常，他们村因着偏僻又穷困，可从来没有大人物去过他们那。
不行，这可得早些回去告诉乡亲们才是，想到这里，他也急急忙忙跑走了。
直到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姜楚悦同齐云霆二人才离开告示墙，回到了街上。
姜楚悦见齐云霆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疑惑道：“可是有何不妥？”
水车推广本该是好事，他该高兴才是，又怎么会是这般表情。
难道方才那差役的话有什么问题不成吗？
齐云霆沉默良久，才叹息一声道：“的确不对。”
“姜兄来到吴县这些时日，可曾听说过这位县太爷是怎样一个人？”
姜楚悦本来并未觉察出什么来，但此时听到齐云霆的问话，才惊觉此事确实蹊跷。
在宁县时，她只是稍稍打听便知晓了刘县令是个胆小怕事，凡事不愿掺和之人，可她来到吴县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未曾听到百姓提及过此处的县太爷是个怎样的性子。
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即便百姓对官府心有畏惧，但悄悄说上几句话却是无伤大雅，想必百姓们也并不会吝啬。
但目前，她除了知道县令姓方，其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似他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姜楚悦疑惑道：“莫非他真与那事有牵连吗？”
此时，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人多眼杂，因此许多事姜楚悦并不能明说，但齐云霆却明白她所说的是何事。
“目前还尚且不好说。”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一个平时极为低调之人却突然说要去小杨村，直觉告诉我此事怕是并不简单。”
的确，姜楚悦心道，若他真想提高政绩，便不会这么多年都在此处默默无闻，推广水车确实为利民之举，若是在别的地方，这样的举动自然是合乎情理的。
但是对于如吴县县令这般似乎并不在意政绩之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有些惹人怀疑了。
齐云霆沉声道：“只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说话间，便转身走进了街边一所茶楼。
小二哥领着他们上了楼，待进入雅间后，姜楚悦才问道：“你是说那座小屋？”
若他真与拐卖一事有关联，那么让他非要去到小杨村的理由，怕是只有之前他们无意间发现的那座屋子了。
“不错。”齐云霆沉吟道：“赵广全那伙人被抓已有多日，若是他们素来便有联系，如今失联这般长的时间，那么他确实是该着急了。”
闻言，姜楚悦却觉得还是有些说不通，她疑惑道：“既是如此，那他偷偷前往一看便可，何必如此大张旗鼓，难道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不，恰恰相反。”齐云霆说道：“他正是怕被人发现，才如此行事。”
“这样一件大案，幕后之人绝不会放心让一个小小的县令知晓太多事，若我所料不错，那么这位方县令恐怕是并不知晓这处小屋的位置的。”
姜楚悦惊讶道：“那他如今......莫非这是自己偷偷查到的吗？”
“我也是这般猜测。”
齐云霆解释道：“若是赵光全并未出事，那么无论是方县令自己前去还是派人去看必然都会引起那伙人对他的怀疑，他们的狠厉手段，方县令想必定然是害怕的，所以他绝不敢直接前去查看一番。”
听到这里，姜楚悦也明白了，“但是他若是不去看，又怕是这伙人暴露了，那必然会牵连到他，若是他不早做准备，定是难以逃脱，所以他又不得不去。”
“没错。”
齐云霆沉声道：“恰在此时，朝廷颁布了在吴县推行水车的命令，他自然也知道了小杨村乃是第一个用上水车的村庄，作为吴县县令，他亲自前往查看一番便是顺理成章了。”
“不过，方才种种皆是你我的猜测，若要知道其真假为何，怕是只有到时前往小杨村验证一番才知道了。”
姜楚悦也知道，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不该妄下定论，但是她心中却隐隐有种预感，他们此番推断恐怕不会有错。
但她没想到，日子一连过去了五日，县令都未曾动身，这也叫她本来坚定的决心开始动摇了起来。
直到今日，她在客栈大堂用早膳时，终于听到了县令准备出发的消息。
“听说了没，今天，咱们县令可算是要动身去小杨村了。”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对同桌的友人兴奋地说道。
同桌的青年闻言，眼睛一亮，高兴道：“哦？那岂不是过两日便可将水车推广到我们村里去了。”
姜楚悦这几日一直惦记着拐卖一事，倒是未曾注意水车的推广进度，原来竟是要等到县令去过小杨村后，才会将水车推广到别的村庄去吗？
可这般行事的用意又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却见最先开口那名中年男子点头如捣蒜道：“正是，正是。”
“我前几日便去小杨村看了，那水车一转，湖水便哗哗地流进了田地里边，那灌溉效果可真是叫我看了就眼馋。”
“这不，我日日来县里打听，今日可算是叫我给等到了。”
他们又说了些对水车的憧憬，若在平日，姜楚悦定是极为感兴趣，可此时，她心中惦记着拐卖一事，便实在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
如今既得了确切消息，那他们该尽快前往小杨村守株待兔才是。
但是齐云霆这几日都早出晚归的，姜楚悦心知他或许是为了在小杨村做些准备才如此行事，便没有深究，可这会儿，他人不在，她自己却也不好独自前往。
好在她并没有为难多久，便见齐云霆从门口走了进来，想来他也定是得到了消息才这般及时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