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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哄堂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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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上的疼痛在幽潭的冷冷一泡里尽数褪去,因方才所见,特别是最后叶前辈伏地吐血的那一幕,两人皆有些沉默。

也猜不准这境中境让他们窥晓这一幕究竟有个什么说道,只好先朝不远处的避雨亭走去。

这场大雨来得迅疾又滂沱,势如天河决堤,入目满是白雨跳珠,不过短瞬,沿亭廊桥两侧的池水便与桥面齐平了。

明月枝趴在东方既白肩上,勉力在驱雨疾风中撑住手中油纸伞,但禁不住伞缘溅起的水珠直往脖颈里钻,顷刻间衣襟便湿了一片。

也幸好除了这柄油纸伞,两人头上都还带了雨笠,不至于让水汽沾个满头。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在亭中躲雨的几位姑娘的说话声也渐渐飘了出来。

明月枝循声看去,先是粗略看了一眼这亭子的内外部,面积还算大,表面看起来有改造修缮的痕迹。

不知是用什么改来的,比起普通园亭来,要更像是一座小型的阁楼。但即便这样,九位姑娘挤在一处,还是让空间逼仄了许多。

好在勉强还是能寻出两个落脚点的,明月枝抬腿入亭,被扶着走了两步后,她的手被人牵着挨在了避雨亭内圈的重檐金柱上。

她回头去看,却见扶她之人依旧站在亭外,手里撑着方才从她手中接过的油纸伞,头戴雨笠站在这避雨亭的飞檐戗角下。

将将扶她入亭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扶好,别摔着了。”东方既白低声叮嘱。

“你不进来吗?”明月枝问。

东方既白摇摇头,亭内传来一阵骚动,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他的视线早已转入重重雨幕之中。

明月枝回头去看,原是亭内有人在擦拭袖上水渍。这雨来得又快又急,纵然躲避及时,也免不了沾衣湿发。

回想东方既白方才的举动,明月枝突然反应过来,这避雨亭里都是女客。修行之人不讲究太多俗礼,但多少还是需要顾及一点男女之防。

再虽说是在境中境里,这些姑娘肯定看不见他们,但她们看不见,不代表身为男子的东方既白可以旁若无人地进入其中,与她们共处一室。

想清个中关节,明月枝抬起眸,回头再去看那人,恍然间想起他们在淬体阵初见,唇舌交锋时,他还曾以“君子之风”调侃过她。

那时她因他是未来魔主对他多有提防,并不信他能与“君子”二字沾边。如今想来,却是不然的。

了却尴尬不过三言两语,展露体贴也是点到为止,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本该如此。

“怎么了?”见她不动,东方既白问道。

戗角将天上落下来的雨碎成蒙蒙水雾,水雾氤氲里映出一张让人望之见怪的昳丽的脸,在雨笠的阴影里依旧熠熠生辉。

那双素日里总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凤眸,此刻也仿佛被水雾洇湿,少了些秾丽的张扬,多了几分入骨的清透。

明月枝第一次领略到,这人哪怕穿着雪衣,也独有一番他人所不及的风华韵致。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后来怎么会堕为魔呢?明月枝不自觉地想起这个话题。这一刻,她必须承认一直压在心头无法卸下的重担里,除了有对未来命运的迷惘外,还有一份对东方既白日后堕魔的担忧。

“那我陪你。”她微扯了下嘴角,旋即旋过身体,单腿提起往亭外跳了两步。

东方既白不知晓她在短短几息内已想过这么多,只看见这人拖着条伤腿冒失往他这处跳,胸腔中也随她一跳,忙不迭伸手将她从避雨亭中捞下。

“怎么这么…”但责怪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明月枝一根手指头堵住了。

“嘘…”明月枝凝眸侧耳,目光落在亭中几位姑娘身上,准备细听她们的谈话,只因她现在看这几位姑娘的画面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按照定律,这场景里接下来的环节多半是个焦点。

唇上温度不减,好似忽然又回到了某一刻,东方既白看着这根在倏忽间抵至唇间的手指头,身体僵住,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到底化成了一阵让他莫名耳热的沉默。

直到明月枝将手指收回,他也没能回过神。

“你们看见公子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了吗?”亭内的声音大了起来,明月枝依声望去,瞧了好几眼,才将目光锁定在说话的那位姑娘身上。

这亭内统共九位姑娘,个个都青葱水灵,姿容皆是不俗,周围又有湿雾相伴,几乎有种入了阆苑瑶池之感。

但细看下,又会发现这九位姑娘还需得分成两批。

其中五位身着她已然眼熟的粉色比甲,料想应是服侍的小丫鬟,不过头上的打扮却与她见过的粉比甲丫鬟有所不同。

另外四位,头戴钗环,衣着也华丽,看起来应是沈家的小姐亦或别家前来做客的小姐。

方才这句话正出自其中一个彩衣女子口中。

另有一个着紫裳的女子,手中正吊着一串油光滑亮的菩提,一边拨弄,一边抿茶。立于她身旁的两位粉比甲丫鬟,一位正半跪于地仔细为她擦拭裙摆,另一位正在为她侍奉茶汤。

这亭内四位小姐,只她一人带了两个丫鬟,又能在短短时间内奉出热茶,料想身份应当不低。

约莫修为也不算低,明月枝想了想。

只见她将听了这话,便扬起下巴看向另一个人:“听说她是你们徐家的?”

明月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接话之人身穿藕色留仙裙,头上只斜斜簪了一朵素绢花:“消息是真的,不过她原只是我们徐家旁支的一个女儿,父母死得早,才被接入本家教养。我并不认识她,只听说她从小不服本家管教,小小年纪便脱离本家自谋生路去了。”

“脱离徐家?那她还真是蠢笨。”另有一名着箭袖轻袍的女子插话,语气肉眼可见很是轻蔑。

“蠢笨又如何,总归她造化大,这一回可是大公子亲自带她回来的,当年一叶剑心也不过如此吧。”彩衣女子举着新染的指甲,优哉道。

“那造化大又如何,总归越不过一叶剑心去。人家是什么修为,她就算得了大公子的青眼,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箭袖女子回以一怼。

但这话一落,那名着紫裳的女子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并未说话,依旧是前头那位彩衣女子接过话柄,满目笑意,但细看下似乎又有些冷,指甲也不看了,只勾着嘴角:“这话说的,我们在座的跟她又有什么区别?连你也不过是你们家的一个庶女,将来比起你的姐姐,可是要差远了。”

“再说我们这些人,又有谁能压得过一叶剑心。要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一叶剑心在,在大公子那的前程多半暗如漆墨,各位妹妹不如早些自寻出路。”

“一叶剑心又怎么样?入了沈家的门,就是沈家妇了,难道不从沈家的规矩?何况她也不过有个光鲜头衔罢了,家主可还没承认她。”提到大公子,箭袖女子像是打开的话匣子,沸了的开水,叫唤得厉害。

“大公子认她就行了啊。”头簪素绢花的女子柔柔出声。

“大公子既然认她,为何不用沈家的名义正式给各大世家发请帖啊。”箭袖女子冷着脸道,似乎是见几人不大认同她的话,又忍不住再添了一把火,“无名无分的,说起来连玩意儿都不如。”

“你说谁不如玩意儿?她上可一剑挽蠡城,下可平步翻山海,你算什么人物?也敢这样折辱她。”

一声带着灵力的叱呵传来,力道浑厚,门扇窗页都颤了几颤。

方才口出狂言的箭袖女子被吓了一跳,立刻躲向了坐在她近旁的紫裳女子身后。

“徐妹妹,原来你也在,看来我们这些人还真是有缘分呢。”紫裳女子把玩手中瓷杯,朝呵斥声传来的方向悠然一笑。

明月枝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亭子往里面居然还有一层挑高的二楼。

因为光线昏昧,临墙的窗也是关着的,一时竟然没能发现那处还有个人,此刻正盈盈立在台阶上。

等那人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明月枝才看清这姑娘的面容。

同样是个她已经见过的人——徐小草。

明月枝轻轻“啊”了一声,用以证明她有多么惊讶。

“所以…方才她们讨论的那个被沈修水带回来的姑娘,是徐小草?”她一脸惊悚地看向东方既白。

之所以觉得惊悚,是因为听这些姑娘方才的意思,她们应该就是上回那个粉比甲小丫鬟提起的夫人打算给公子甄选可心人的“可心人”备选。

而她们中有人又对徐小草抱有微妙敌意,所以…现在的故事走向,是沈修水打算将徐小草带入沈家做…?

想到这里,明月枝不免有些如鲠在喉了。

这就像有一位你打眼一看便心生好感的人,说要为你带来一份她爱不释手的东西与你共享,你以为是琼浆玉液,至少是灵露灵液,能让人心神舒畅。

结果扒开一看,哎哟,您猜怎么着,原来是一盆狗血。

有些人觉得这只是各自的饮食习惯不同,不必当个事儿。但事实上,很有可能说明你与她之间是合不来的两种人。毕竟吃不到一块的人,大多数时候也很难玩到一块。

明月枝不免开始怀疑他们之前的推测是不是错了,其实叶前辈跟沈修水不是表面夫妻,也不是合约道侣,而是一对曾经有过真心实意的密侣?

这世上既然有人将恨意不形于色,那自然也有人将爱意不形于色。

没准叶前辈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两人是因为第三者才反目的?

若是这般,沈修水何德何能?让两个爽利的女子…

明月枝觉得自己肯定是话本看多了,思维有了惯性,所以才会想出这般俗气的桥段。

“这只是她们的一面之词,也许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在明月枝一脸惊悚的神情里,东方既白终于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抿了一下唇后,才淡淡道。

“也是,没准徐小草介入的不是沈修水对叶前辈的感情,而是叶前辈对沈修水的感情。”

“我记得当时小草姑娘说过叶前辈是她仰慕的人。”

大约是被“徐小草是被沈修水带回沈家准备做偏房”的这个消息打击到了,明月枝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

但她的这番话显然给东方既白造成了另一种精神打击,他在听完后呼吸一顿,神情很是奇异地瞥了她一眼。

“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可以阴谋论一下,比如叶前辈在砺剑阁做的事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未免有人被一盆自己脑补的狗血噎死,东方既白提醒了一句。

不过这话说完,他还是没忍住:“其实你的思维挺开阔的,不必妄自菲薄。”

毕竟还真没有多少人能将脑回路在转瞬间调转一百八十度。

“砺剑阁的事情。”明月枝皱起眉头。

一点雨雾洒在面上,清凉感终于将她拉回现实。

也是,比起言语间的拉扯,还是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更接近真相。

平心静气后,她对东方既白道:“我能看出那是一个阵法,叶前辈还结了法印,但我看不出来是用来干什么的。”

明月枝自认对史册所载的阵法还算熟悉,但她确实没有见过叶前辈所施那种法印。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解开印结的术。”东方既白沉声道。

“解开印结?”

明月枝不解,如今的修仙界若是说有什么印结或者契结的话,应该只有道侣印契了,但这是千年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看向东方既白。

“你猜的没错,是结印灵剑与剑主之间的印结。”

“不对吧。”

明月枝还是觉得有疑点,甚至立马从脑海里翻找出了证据:“如果是这样,那当初叶前辈被沈修水囚禁的时候,她是怎么将常自在召唤过去砍断囚仙锁的呢?”

东方既白也想起了这件事,片刻后,他微微垂眸,同样百思不解。

只得道:“姑且当做这是此世之间唯一剑魄的特殊之处吧。”

但说到暗室囚禁环节,免不了又要将话说回到徐小草这姑娘身上。

明月枝犹记得在无常境里徐小草是个非常热心的姑娘,否则不可能以身犯险乔装打扮去救一个不算熟识的人。

何况方才在听到众人大论叶前辈时,更是仗义出声。

“关你什么事?”果不其然,亭中再起争执,那位箭袖女子,因站在紫裳女子后,看起来仿佛是得了倚仗,正在与徐小草对峙。

“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你若是当真有你说的那么敬重一叶剑心,为何还会与大公子缠缠绵绵?修仙界有谁不知道,一叶剑心与沈家大公子是道侣。”

“谁跟你们大公子缠缠绵绵了?”徐小草眸中怒意更甚,掌刀的手几乎蠢蠢欲动,“你别血口喷人。”

箭袖女子却不怕她,反而挑衅一笑:“劝你不要动手,炬阳山内,禁止械斗。”

“徐..小草姑娘…”那头簪绢花的女子袅袅起身,按住了徐小草几要动刀的手,附在她耳边,轻轻道,“虽说你是大公子带回来,但说到底,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大公子他…也不是我们某个人的。何况你与我本就是一家人,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姐姐,日后我们在沈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你别碰我。”徐小草一耸肩,一把将她的手拍下,“你们是哪样的人,谁又跟你们是一样的人。我告诉你们,我来沈家是来拜师的。”

“我要拜叶意心为师。”她大声道,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气。

闻言,亭内寂静一瞬,下一刻,哄堂大笑在这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避雨亭内传开。

“你们笑什么,信不信我告诉大公子,你们在背后非议他与叶前辈。”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环顾左右,发现似乎没有一个人将她的话当真。

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得出她很想骂人。可惜的是,约莫平素素质太高了,这一点明月枝深有体会,所以一时之间搜肠刮肚也寻不出几句骂人的话,只好狐假虎威地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以啊,毕竟你与大公子关系…匪浅。”彩衣女子笑得直捧腹。

一句话便将她败下阵来,徐小草脸色红白交加,一是羞,二是恼,两种情绪齐齐冲上脑门。她只能径直冲进雨幕里,将这些口吐不敬之言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但饶是她跑出老远,还是能听见背后那尖利刺骨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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