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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万家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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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枝这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不明白要东方既白一句道歉怎么就这么难。

面色阴云密布地收拾了已经炙好的长螰,紧随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

心里挂着事,又窝着一肚子火,竟然也懒得找避雨的地方,冒着大雨毫不迟疑地御剑飞行。

是与东方既白完全相反的方向,她现在只想离这狗东西远一点,再远一点。

大雨倾盆似的噼里啪啦浇了明月枝满头,打成绺的头发全部糊在了她的脸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大约是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后,脑子也清醒了。

明月枝深觉自己没必要吃这样的苦。她在半空之中看见了一处旧宅院,瞧着是没人住的样子。

便从流光剑上下来,落在了那宅院里头。

这院子四周都静悄悄的,厚重的雨幕里,明月枝只能看到远处有时隐时现的几点火光。

她大约落进了一个村子里头,只是这处院子离旁的远了些,想必原来的主人也是个喜静之人。

明月枝拧了拧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又施了一个净衣诀。

她环顾四周,按照罗盘上记录的方向,打开了地图,然而方才记载的线路仿佛在兜圈子,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准自己到底落在了什么地方。

明月枝拆下放在剑上的罗盘,准备校准一番,这才发现这罗盘早就坏了,别说东南西北了,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

她就知道,东方既白这狗东西克她,明月枝将罗盘往地下一扔,颇为恼怒地啐了一声。

门外的秋雨淅淅沥沥,这场范围颇广的大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了,明月枝打量了一眼这个旧宅子,已经落满了灰尘。

但是一不漏雨,二不漏风,倒算个极好的歇脚之地。

明月枝点燃了几盏灯,又清扫了一下屋子里的碎绢布还有蜘蛛网,在外设了一个护身的法阵,大抵弄出了一个可以安心度夜的地方,比起昨夜里的缘木求“睡”要好上几倍。

眼见妥当,遂将小茶几一摆,红泥炉一烧,趁着火光给自己换了次药。

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新|肉被狗东西这么一弄,直接裂开,迸出血色,又与白日里的药粉混成了黑色,嵌在她的手臂上,仿佛雪地里骤然出现几道猩红又黝黑的大峡谷。

明月枝拨开些微润湿的头发,看着手上这几条峡谷,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几团烂泥糊住了,心口的那股燥郁之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她都觉得不舒坦,索性直接站起身,走出房间,对着淅沥雨声,小声骂了起来。

雨声掩盖了骂声,明月枝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反正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的观众,何必再端着修仙者的架子。

于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酣畅淋漓的一顿怒骂后,明月枝冷静了下来,她重新回到屋内躺下,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觉得痛快了才是。

可是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停歇,她都没能安然入睡。

第二日天还未明,明月枝便睁开了眼,听着旧宅外边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起身捶了捶腰。

她这一夜翻来覆去,最后想打坐修炼时,连灵气都差点岔了路。

她也不再睡了,东西一收便走出檐下,站在院子里的矮草丛生的小径上。

昨晚上下雨她没太看清楚,现在天光将明,她才发现这院子的地上有许多凝结的黑血。

不过短短几步路,她的鞋履都沾了些暗痕。明月枝蹲下来看了看,放下心来,这些都是狗血跟鸡血,还有一些童子尿的混合物。

大概是有人在这里做过法事。

“村长,我确定看见人影了。”

“还有火光啊,是不是鬼火啊…”

院子外的人声越来越清晰,明月枝拉开了院墙边的木门。

抬起头便见到了两个男子还有一个穿蓝底白花短褐的大婶,手里捧着一把黄纸,还有一小碗不知道是狗血还是鸡血的玩意,两只手抖啊抖,差点没把那点血漏光了。

见明月枝一出来,这几人便似看见什么唬人的东西一般吓了一大跳,一步退出老远,脑袋都抱一块了。

“是人吧。”一个年纪稍大些的汉子偏头看了一眼。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接口道:“是鬼啊,哪有人长成这样的。”

穿花衣裳的大婶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家男人:“可锦绣也不长这样啊。”

明月枝听不下去了,咳了几声,道:“是人。”

“哎,是人,那底下还有影子呢。”那拿着黄纸的大婶直起了腰,指着明月枝身旁的影子兴奋地朝另外两人道。

另外两个男人有些尴尬于自己方才的反应过度,纷纷咳嗽一声,才惊奇地看向明月枝:“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月枝拱了拱手,嘴角带上亲和的笑容,解释道:“昨日行路至晚,巧遇大雨,便留宿在此,可是叨扰大家了?”

三个人齐齐深吸了一口气,又齐齐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昨日你有没有见到些奇怪的东西…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明月枝笑着摇摇头,她昨日几乎没睡,但也没见到什么奇怪的,门外只有雨声窣窣。

那婶子显然不信,拉着明月枝将她带离了那旧宅门,额间紧皱着,像是有些惧怕,又有些感慨似地道:“姑娘,你真的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我跟你说,这屋子闹鬼。”

明月枝挑了挑眉,笑道:“无碍,在下是个修士。”

说实话,她没在这宅子里看出阴煞之气来。

要是真有鬼,也是个胆小鬼,连气都不敢出的那种。

“姑娘居然是修士,难怪胆子这般大。”旁边的汉子奇道。

“村长…”他像想起什么,看向了身旁年纪大些穿着也富贵些的男子。

被唤“村长”的男子收到了这个眼神,又思索了一瞬,朝明月枝拱手道:“既然姑娘是修士,那老朽便想斗胆问一问姑娘,可否帮我们解一解燃眉之急。”

明月枝也不接话,只先让这人说出这燃眉之急是什么:“村子里出了什么事?”

村长道:“我们村子里暂时还没出什么事,只是这宅子里的女鬼作乱,搅得我们村子不得安宁。”

“村民们都不敢再往这边来了。”

“不过,前几天隔壁村里丢了一个闺女,有人瞧见是被锦绣的鬼魂勾去山上了。”

“大家追到山上,只见到了一些碎骨头和破衣裙。”

大婶像是生怕明月枝误会了什么,赶紧摆手接着道:“姑娘,锦绣以前不是个坏孩子,只是她人已经走了…”

人变成了鬼,就不再是人了。

她有些难过:“姑娘要是修士,不妨劝劝她,早些投胎去吧。”

“下辈子还有机会生在一个好人家。”

害人太多可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明月枝的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了一阵子,回头又朝后看了一眼,那宅子似乎还在沉睡。

拂晓的秋风打窗口过,吹起搭在窗户旁边的一朵绣毬花。

这是树上最后一朵绣毬花,树上的叶子和旁的花骨朵早落光了,只剩下这么一朵孤零零倚在窗棂旁,仿若一位妙龄女子将将惺忪着眼从梦中醒来。

……

“锦绣是个命苦的孩子,还在娘胎时,她那没良心的爹就抛下她那个死心眼的娘跑了。”

“但锦绣有个聪明的脑子,还学了一门不得了的绣艺,城里那些闺秀最爱她的手艺。”

“一个姑娘家,能靠手艺挣出一间宅子,天下间多少男子都不如她呢。”

“锦绣她娘也算享了几年清福,又将女儿的婚姻大事定了下来,才撒手人寰。”

“只是…”

万大婶叹了一口气:“这时候,锦绣他爹突然回来了。”

“一去不回二十二年,回来的时候派人耍威风。”

“一顶轿子就将锦绣接去了他家。”

这年头孝顺二字堪比天大,明明是没养过女儿的父亲,可是只要他一出现,锦绣也不能避而不见。

要是锦绣早些成了婚也就罢了,万大婶有些叹息。

“被接走没到半年,就有孩子听到锦绣宅子里出现过女子的啜泣声。”

“还瞧见过鬼影。”

“一个月前,好几个体弱的孩子还做过梦,说梦见锦绣姑姑在哭。”

“渐渐的,大家取水也不敢往那条路走了。”

明月枝在万大婶家里坐到了正晌午,在她一大段一大段的叹息里逐渐描摹出万锦绣的影子。

万锦绣的故事很简单,她的可怜与悲惨大约更多是来自于她的身世,是她母亲悲戚人生的延续。

而万锦绣母亲的故事,缘起一段意外。一个农家女偶然间救下了一个从悬崖跌落的失忆书生,一来二去,两人熟识,很快坠入爱河。

在父亲与村民的见证下,两人成了婚拜了堂。

书生大约从前不大做活计,许多对农家女来说是常识的东西他却上不了手。

所幸为人还算好学,日子久了,也能跟着囫囵上山下地,虽然过得清贫,但也算和美。

但好景不长,书生一次外出入城后便音讯全无。

锦绣娘快临产的时候,万家村有人在隔壁白水城中偶遇了他,跟着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成了某位富商家里的东床快婿。

这是话本子里再寻常不过的薄情郎君负心汉的故事,只是落在这个小小的家庭上便不是指着那薄情郎君骂得狗血淋头便能过活下来了。

起初锦绣娘还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总等着人来接她。

但是没有等到,一封口信都没有,从城里回来给她递消息的人还说那郎君说自己从来没有到过万家村。

锦绣娘死了心,她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人,只当丈夫已经死了。自己把万锦绣生了下来,想一辈子就守着这个女儿过,旁人再同她介绍亲事,她也不愿搭理。

因为没有爹,万锦绣小时候过得很苦。锦绣娘忙于生计,没有那么多时间看管她,总有些小孩被嘴多舌长的大人教唆,取笑万锦绣是个没爹的孩子,好在她懂事早。

锦绣娘又有一身好力气,上山打猎,下河捕鱼,倒也撑起了一个家。

加上家里还有几分薄田,晞国当时刚登基的皇帝急于树立一个爱民如子的形象,仁政德治,轻徭薄赋,大家的日子过得很有盼头。

说起来锦绣娘本来不必那般劳累,家里统共三口人,老爷子那时的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只是锦绣娘想多挣些钱,好为女儿攒嫁妆。

隔壁村村头有个大户人家里退下来的女夫子,回乡办了女学,本来只打算教识本族的姑娘。

锦绣娘舔着脸送了些束脩,让万锦绣在她家里也有了方小桌子。

锦绣娘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盼着锦绣在书中识些道理,明些人心,莫再如她一样被人三言两语就诓了去。

只是锦绣娘还是低估了一个小孩子在陌生环境里要面临的压力,总之,万锦绣上了两年学后便不愿再去了,性子也越发沉闷,倒是喜欢在沙地上画画,偶尔接些帮人缝补的活计。

也许正因如此,万锦绣女红绣技上的天分得以展现,万锦绣的身子骨不如她娘,注定不可能像她娘一样上山下水。

做母亲的心里自然希望女儿能有一门不靠人便能养活自己的技艺,便着人将万锦绣送去城里拜师学手艺。

三年后,万锦绣在白水城以一幅富贵无边的双面锦绣出了师,成了名。

她年纪轻,想法多,加上技艺精巧,绣出来的东西往往独一无二,别有一种韵致。

城里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子时的嫁衣都指名道姓要她来做。

没有意外,娘俩后来的日子越过越好,那间不大不小的两进小院子便是靠着万锦绣一针一线攒起来的积蓄置下来的。

只是这时候问题也出来了,万锦绣是棵活的摇钱树。

这年头,要想守住钱财,锦绣娘的意思是家里头还是得寻个男人杵着。

万锦绣自己是不着急的,她为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做衣裳,长得讨喜,脑子又活泛,愿意时时刻刻捧哏逗哏,来来去去也与她们结了一二交情。

这些大户人家的主母闺秀对待有名气的绣娘颇有几分尊重,负心薄幸的话本子与戏也看了不少,大多都为万锦绣母女的遭遇感到心痛。

有时衣裳绣好了,也不用万锦绣送上门去,自有婆子驾车来接。虽然算不得什么大脸面,但威慑一些有贼心没贼胆的村里人还是够用了。

万锦绣虽不是个招摇的性子,但她的确不想要一个夫婿来对她指手画脚。

这世上,最难辨的就是人心。

此时这般,彼时那般,她只是个寻常女子,一旦成婚了,说不定就做不得自己的主了。

但锦绣娘很着急,后来大抵是多年积劳成疾,日子越过越好,锦绣娘却病倒了。也是在那一年,二十二岁的万锦绣松了口,替自己寻了一门亲事。

锦绣娘才安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谁承想,大丧才刚过,她那走了二十二年的爹就突然出现了,从白水城过来,将万锦绣带走了。

万锦绣本来是不想走的,自己在万家村住了这么多年,又有个好手艺,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但架不住当时村里人说的风凉话,她爹又是皇商,手里漏出来的东西都是好的,村民轮番来劝。

万锦绣只好将包袱一收,她想跑,但没成功。

被村里从前一个总是往她跟前凑的地痞子告发了,池皇商一顶小轿子便将人带回了池府。

后面的事情,万大婶就不知道了。

再听到万锦绣的消息,便是村头那个地痞子家里的孩子说在万锦绣家里撞见鬼了。

有人说或许只是万锦绣养的猫作祟,万锦绣离开的那天,池府的人把她养的猫打死了。

大家说那猫有些邪门,养了快二十年,寻常猫早就死了,它却连模样都没长大。

后来午夜里锦绣家中传出来的哭声大约是猫妖在叫。

但万大婶总是觉得心里烧得慌,当年万锦绣是她接生的,她跟锦绣娘从还在穿尿布时起便一块长大。

村里人人都去劝万锦绣去池府的时候,她没有劝,她看不上那个只有一张好脸实际上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要靠锦绣娘养的书生。

何况抛妻弃女多年,说上天他也不算个男人。

锦绣宅子里出的动静让她不安。

她让自家汉子去白水城池府打听,果然出了事。那府上说他家新接回来的小姐没福气,刚接回去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下万家村的众人才慌了,当初万锦绣是明摆着是不愿意去池府的。因为他们的原因,她不光人去了池府,更是没多久便丢了命。

他们怕午夜里的撞鬼事件是万锦绣的鬼魂生出怨气,要回来作乱了。

“如果锦绣还活着,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万大婶抹了抹眼泪,有些难过。

“她明明已经过上好日子了,是他们…”

“姑娘,你帮我劝劝她,我…我看不见她。”

明月枝一把扶住了就要跪下来的万大婶,连声安慰这件事她会管下来。

第48章 万家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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