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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烂桃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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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浓,见溪坞各处都点上了灯笼。

明月枝从炎天石上下来,一路上行色匆匆,只在路过那棵绿杨树时稍作停留,捡了几枝大约是小弟子玩闹时折下来的细枝。

枝上的绿叶还鲜亮着,她打算拿回去插个摆瓶。

丰年小筑的桌上放着薛灿从玉清谷带回来的鲜荔枝,明月枝出去前捏了一只灵鸢放在屋内传讯,让薛灿不用再去找她。

薛灿从玉清谷回来后,见人久等不归,便只好听她的话回去歇着了。

明月枝走进屋内,首先将炉火生起,随后在一堆瓶瓶罐罐里选了个细颈瓶,将手中绿杨枝插上后,才动作僵硬地给自己煮了一壶松花茶。

桌上的荔枝一直用雪冰镇着,这会还是很新鲜,她剥了几颗放进去。

东方既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时,明月枝刚好剥下一只荔枝果上粉白色的膜衣,正往嘴里送去。

晶莹剔透的一颗,含在她的唇齿间,恰似璀璨再堆琳琅,露滴又破瑶浆。

昏黄的烛光里,东方既白撩起竹帘,半垂着眼皮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那人微眯着眼,仿佛吃到了什么美味佳肴,犹嫌不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残留的汁水,等这点余韵也品咂完毕,才心满意足地伸手去拿茶杯。

沸腾的茶水沏了一杯放在桌上,松花茶味绵长芬芳,茶香里犹带一丝荔枝果的清甜,不过一会,便叫满室生香。

杯中不多不少,正好浮着一颗雪白莹润的荔枝果,看一眼便觉口齿生津。

骨扇带来的凉风吹散了蒸腾氤氲的水雾,明月枝看见一只手落在她的面前,冷白而修长。

明月枝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想喝茶。

她咕哝道:“你自己没手么?”

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又斟了一杯塞进他的手中。

东方既白瞥了一眼被明月枝放在一旁的那杯茶,那杯子虽与他手上的同色,杯体上却多了一条小白蛇,想来是她自己惯用的。

这人的癖好大约便是白蛇,连常用的杯子上都要刻上一条,难怪当时会将他从迷魇谷中带回来。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蛇。

东方既白垂下眸子,接过了明月枝递过来的那杯热茶。

连同她递过茶后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食指。

烛火迷蒙,水雾缭绕,绛裳男子俯首低头,看向端坐于红炉松桌旁的女子。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四目相对里,两手相握着。若再亲密一些,便是十指相扣。

鼻尖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柏子香,屋内的空间并不小。明月枝却觉得有些耳热,她好像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直觉这样不好,明月枝用了点力,想将自己的手指头从东方既白的手中抽出来。

可是对方却不许,反而握得更紧了。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两人间堪可生出暧昧的距离,明月枝脑中蓦地生出个极荒唐的念头。

这位未来魔主莫不是…

莫不是看上她了???

明月枝蹙着眉,瞬间觉得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难怪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

但这也太可怕了。

明月枝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赶紧抽出自己的手,大呼一声“不可以”,以表清白。

但这声“不可以”还没出口,她就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她再定睛一瞧,自己的手指头上多出一道极细的伤口,里面冒出一点朱砂似的红,是一滴圆滚滚的鲜血。

接着便看见那一滴圆滚滚的血掉进了东方既白另一只手端着的茶杯中。

紧接着又是一滴,两滴,三滴…足足十滴血。

手上的伤口很快愈合,再挤不出血来。

东方既白看了一眼茶杯,微挑了下眉,盯着明月枝的手停顿几息后,再次拿起她的另一根手指头,同样扎出一道口子。

又是十滴鲜血坠入茶杯之中。

恍惚中,明月枝看见两片绯红的唇瓣在自己面前张张合合,耳畔传来幽冷的几个字:“提前支取的报酬。”

像是一瞬间被人用大棒抡在了脑袋上,面前这张昳丽精致的脸孔顷刻间变得吓人。

明月枝脑中嗡嗡作响,只能握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指头,眼睁睁看他将她刚刚滴入的鲜血就着那杯茶水喝下去。

好半晌后她回过神,余光停留在东方既白不断滚动的喉结上。

明月枝想起了一个传说,传说有异人生来便有嗜人血的怪癖,会咬住人的脖颈吸食鲜血,也会将人血做成各种食物,比如人血茶饮,比如人血豆腐。

方才已经见识过人血茶饮。

那人血豆腐…

明月枝圆睁着眼,试图去看清东方既白面上是否有类似餍足的表情。

但她无法看清楚,因为太过震惊。

此刻她的心中反复翻滚着一个想法,那便是魔主到底吃不吃人?他需要结璘魄究竟是怎么个需要法,是将炼化结璘魄的人吃下去吗?

“收收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道声音冷厉而戏谑,乍听起来便有些诡异。明月枝吓得一抖,赶紧低头去看红炉上的茶罏。

她也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在做什么梦,居然以为老天要给她下一场烂桃花雨。

这下好了,比烂桃花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她现在只觉得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寒气从脚底板蹿上来,全身笼罩着森然冷意,好似一把铡刀已经悬于颈间,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割颅溅血。

东方既白见这人的手几乎抖成了筛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气。手中扇骨轻轻勾起她的下颌,一双淡漠的凤眸在她脸上扫视。

他冷声道:“我只是借了点血,又不是要杀了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明月枝最怕他这样的目光,腿肚子开始发软,她强行镇定下来,有些不舍地开口:“前辈,要不您还是将我身上的结璘魄取了吧。”

她突然觉得这玩意不光不好炼化,而且就算炼化了她也不一定有命活着。

说不定东方既白就等着她炼化了结璘魄,然后将她拆骨入腹呢。

没了结璘魄她还有另外一半灵体,青山还在,不怕没柴,就是前路漫漫,又要从头计划了。

瞧着明月枝这低眉顺目的模样,东方既白突然觉得有些不爽:“没出息的东西。”

他将骨扇一拢,懒懒扔下一句:“你的命又不值钱,我可没兴趣。”

说完便甩袖入了内室。

明月枝等了好一会,再没听见内室传来一点声音。

回想东方既白的话,她后知后觉,好像的确没必要这么紧张。

即便东方既白真的等着她炼化结璘魄后再将她拆骨入腹——可那个时候她也不一定打不过他啊。

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夜已深,困意上头,明月枝胆子也大了些,起身熄了炉火,便往内室中走去。

撩开内室的帘幔,看见里面的场景,她一时有些怔。

东方既白早已经歇下了,以小白蛇的模样,躺在那个由外面的雪松竹编织鲛绡铺垫的竹窝里。

首尾相衔,盘成小小一团,显得精致又玲珑,可怜又无害。

明月枝恍惚中觉得躺在小竹窝里的只是一条普通的小白蛇,这样招人怜爱的模样,才会让她觉得小白与东方既白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倘若小白能够幻化成人形,也应该是纯洁无辜的稚子,而不是复杂难辨的未来魔主。

明月枝凑近小竹窝,月亮的银辉透过窗牖洒进来,将小白身上那一抹胭脂红镀得愈发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而她也的确伸手了。

“小白…”

东方既白睁开了眼,曜蓝的眼眸眯了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吓得明月枝赶紧改了口:“小白…蛇。”

手也不敢伸了,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脚底抹油,打算转身溜走。

然而东方既白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恼,反而睁着他漂亮的眸看向她,吻部轻轻张合:“不是蛇。”

明月枝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东方既白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蛇。”

“哦,你是山魅嘛,只是化形为蛇,我知道的。”明月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东方既白突然不耐烦似的将尾巴一翘,卷起鲛绡将遮住了眼睛,只丢出一句:“滚去睡觉,吵死了。”

明月枝本来的确打算滚了,但见他用尾巴将那双威压颇强的眼睛遮住了,只露出半幅温温软软的雪白长条,这模样实在很难不让人心动。

为非作歹的心蠢蠢欲动,心想着既然他并不打算要她的命…

一时间,恶从胆边生,明月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拿捏了一把手感极好的尾巴尖。

“好软。”跟寻常小蛇的冰冷不同,东方牌小白蛇是温热的,像个小手炉,触感却很柔软,像棉花,但比棉花更光滑。

“……”

被人捏了尾巴的东方既白僵着身子,刹那间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反应过来后,引发一声暴喝:“放肆。”

他从那一层鲛绡中探出头来,上身躬起,准备教一教这个不知深浅的小丫头到底应该怎么做人。

孰料罪魁祸首早一溜烟爬到自己床上去了,明月枝将外衣一甩,趴在床边细细打量外边的矮塌,她敢打赌东方既白肯定不会扒她床头。

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明月枝也说不清。

或许这人骨子里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有那么点君子之风?

外边半晌没有声音,明月枝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她翻身往床上一躺。

俄顷后又看向自己的手,那过于独特又让人心水的触感,明月枝不死心地再次回味了一下。

明明当初是当做灵宠捡回来的,谁能想到一点灵气都没有的小蛇居然会大变活人,她唯一的那点乐趣都没有了。

如果小白蛇不是东方既白该多好,那就永远都是她的小灵宠了,她一定会把它养得很好。

它要是不喜欢小白这个名字,她还可以给它取名叫东方小白。

既有它现在这模样的可爱娇柔,又有它想要的霸气威武。

二者兼得,多么合适。

与明月枝的如愿以偿不同,东方既白将尾巴在小竹窝里垫着的鲛绡上反反复复摩擦了几十遍,才将那点子被明月枝当宠物玩弄了的诡异感消除。

转头又端详了一番自己的模样,一时语塞。如果不是方便他休养,他绝对不愿意变成这副丝毫没有威慑力的模样。

修仙界那群老东西…东方既白眯了眯眼。

深夜寂静无声的屋内,只有一两点浅淡的曜蓝还闪着光。

高床上始作俑者呼吸平稳,已然入了梦乡。

东方既白轻“嗤”一声,雪白的尾巴尖一甩,一点火光便朝着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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