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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风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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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来的时候裴晗照料着感了风寒的姜殷,不许旁人叨扰,因此受了命来报告的人被他狠狠抽了两耳光,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裴晗此时早已对姜殷的重重过往遭遇了若指掌,因此也知道姜殷从前受训成为神女的事情。知晓了这个消息后,他理所应当以为晋王终于成功培养出了一个神女,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一切会有些不一样——

在先前的七十世中,他从没成功过。

姜殷躺在殿内咳嗽,听见裴晗发怒,穿着里衣就轻飘飘走了出来。她面容冷峻,丝毫没给裴晗面子,对那刚被抽了两巴掌的属下问道:“你说什么?”

她似乎对这件事迸发出了久违的浓烈兴趣,裴晗已经多年不曾见她如此,于是他带她往西凉走了一遭。

与其说是去刺探虚实,不如说是带她游山玩水顺带满足一下姜殷的好奇心。对于具体会发生什么、真相如何,裴晗本人其实毫不在乎。

因为神女鲜少露面,即便出现在公众场合也往往覆面,是以这一世裴晗最终也没有见到她的脸,只是遥遥交手两次,虽没有落了下风,却也让他敏锐地察觉到——神女似乎认识他,甚至有些厌恶他。

他已经安稳地过了百余年这样的日子,自然不会允许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不可控的“变数”扰乱他的安宁岁月。于是他稍微使了点手段,就将那神女干净利落地杀死了。

只是那时的他并没想到,这也将成为他后来几十年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在随后的几世中,这位神女得证“神位”的时间越来越早,也开始致力于不断给裴晗找茬。

此时的裴晗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姜殷几十次的死亡早已成为他无法摆脱的梦魇,每日午夜梦回时都在纠缠他。他不知道醒来时身边的人究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是他拼死护了几百年的爱人,于是天明都变成炼狱。

凡人的精神本该与□□一同消亡,唯独他被强留世间,被迫承受着剖心剜骨之痛,本非□□凡躯所能承受。

他早有了不敢入睡的习惯,只有瞧着姜殷安详睡颜时才能稍稍安心,有时不察觉间一夜就这样过去。

这样的陋习对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的消磨,以至于他在同时应对西凉日益昭然的野心时显然力不可支。他也由此终于在神女手上栽了个跟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脸。

出乎裴晗的意料,这位手段了得、恨他入骨的“神女”竟然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姑娘,瘦削漂亮,像江南闺秀的模样。他莫名觉得眼前人眼熟,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她。

他在世上已经活了太久,很多年少时,甚至是刚刚重生那几世的记忆都早已模糊成遥远的篇章,犹如潭底沉眠,偶然只随一刹月色浮现。

他很快意识到这位神女和他一样也是被强留世间之人,一样带着记忆重生,总在同样的时间节点重遇。

他也终于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是姜殷从前的那个收养的妹妹,本该死于淳定寒冬的柔勉。他打探到她的本名,据说姓孙,是大齐中原人出身。

他知晓姜殷有多么思念柔勉,多么愧疚,于是他也曾将事实告知姜殷。可惜由于柔勉对他太过戒备,姜殷最终也没能和柔勉再度相见。

倘若是刚刚重生的裴晗,或许会与这位姑娘致信,一同思虑如何破除这轮回之法,千方百计也要帮姜殷与她重逢不可。可如今的他毕竟不是从前的他。

苦厄上千载,他早已成了瘾、入了魔,再逃不开没有姜殷的岁月,至于旁人,不过寥寥红尘过客,命不足惜。

是以他依旧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姜殷身上,不再留意柔勉的一切动作。到后来,和她的斗争也已经成了习惯,两人依旧水火不容,却也有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第九十九世,没有任何区别。

百世也不过俯仰一瞬,此时亭山上的碑林已经一望无垠,骨血滋养的仞仞春山依旧如昔,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隆冬,这一世姜殷比以往离开得都要早,裴晗一身单衣背着她的尸身上了亭山。红梅覆雪,料峭寒冰悬坠于枝头,裴晗每行一步,膝间都深深渗入雪被。

他冷玉般侧颊被瑟瑟寒风刮出痕迹,黑发随风覆在耳侧,容貌与头次上亭山时没有分毫差别。

他早就习惯了死亡的痛楚,也早就接受了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结局的事实。只是冬日的冻土格外坚硬,他虎口皲裂渗出鲜血,打湿素白雪地。

他到底还是在天明前将她葬入了亭山的故土。

裴晗幸福地用刀匕割开自己颈脉,眉目温和柔软,逐渐黯淡的瞳孔中倒映出天边日出胜景,仿佛刚刚经历了平生幸事。因为他知道再睁眼时就可以见到她。

……

第一百世,他苏醒在亭山溪边,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浑身钝痛如摧,唯有身侧景致熟悉,竟是春日亭山。

他不知今夕何夕,好在对亭山的路再熟悉不过,于是强撑着重伤之躯上山打探。才刚至浮月阁正门外,却发现姜殷的那间灵徽阁熄灭了百年的素灯冷冷燃着。

是谁?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他指节伴随冷雨敲窗。等待的片刻他感受着雨水顺着血水在他周身流淌,垂目,双腕上锁链留下的伤痕森然可见白骨。

他微微拧眉,回想着何时能有人伤他至此。

正在此刻,窗户“吱哑”一声开了。

水滴沾湿了他的睫毛,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却先听见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裴晗”。

是眼前的人在叫他。出了姜殷,这浮月阁上还有谁能脱口便呼他名讳?他没控制住情绪,猛一抬头,眼里有寒光血色。

他迅速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垂目思索,没顾上眼前人的反应。他仔细思考着此地是在何处、今夕何夕,然而记忆一片混乱。

按照常人的标准,他早已垂垂老矣,更何况他被困在同一段岁月里太久,如同被久困的兽物,早已忘却了走出笼外的生活。

“你是谁?怎会在此?”

姜殷又一次开口问道。

裴晗面上岿然不动,却借由这个问句摸出一点熟悉的气息,心下更是疑云陡升。

从前每一次重生后见到姜殷,她都对自己满腔敌意,这次却全然不同。最初是见到自己时不留意脱口而出名字,显然认出了自己,现在却着意要装不认识。更让他怀疑的是方才对上姜殷时她的眼神。

他与她共度了百余年岁月,对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极为熟悉,光看她点头摇头便知晓她心中想的谁很美。如今她的打扮虽同以往截然不同,躯壳里却显然住着熟悉的灵魂。

几乎在一刹那间,他便猜通了事情前后因果。

这一次同以往都不同,是因为她和自己一起回溯了。

希望有毒且上瘾,裴晗头一次品出了其中滋味。只不过用了片刻时间他便有了完整的计划,再抬眼时他已经面色平静从容。

他唇边勾出几丝浅淡笑意,着意扮出自己从前的模样,抬头一扫看见窗前的芙蓉玉佩,因此有了那句开场白:“在下宁王次子裴晗,遭奸人所害至此,识得姑娘窗外悬的是堂兄的芙蓉玉佩,这才冒昧叨扰。裴某身受重伤,想问姑娘可否收留一夜?”

他凭借着对年少回忆的稀薄记忆筹谋着,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便靠着这些让他痛的苦涩回忆饮鸩止渴。他知晓如今的姜殷绝不会收留自己,一定会将自己交给於清。

他曾与她师父於清交手过几次,知晓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虽因伤重脱力栽倒,却没到晕倒的程度,只是在姜殷面前装模作样,到了清师父面前时便私下同她陈明利弊。

宁王叛变几乎只在早晚,但此刻仍是淳定皇帝当权,他无论是活着下山还是死在山上,对浮月阁都是有害无益,当今最佳之策是将他留在山上,让姜殷救他。

他语气中带了隐含的威胁,说道宁王若有荣登大宝的一日,他必会念及亭山救命之恩。

不出所料,於清默许了,划伤了他声带以作掩饰,将选择权交给了姜殷。

那一夜后来的记忆已经有些混乱,裴晗可以承受疼痛,却也是多年未曾有人能将他伤重至此了。

从前他曾经千万遍想过,倘若他不是苏醒在两人的大婚夜,而是其他的时刻,可以有机会改变一切该有多么幸运。命运垂青,他有了这个机会。这一次,他没有对她撒谎,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唯有重生的事情不敢如实相告。

九十九世。这些过往太沉重,她不知晓最好。

当然,於清也不是可以为人所胁迫的人,她留了后手——放松了浮月阁的管制,放了那两个暗卫上山来杀他。解决他们当然不是问题,他只是很愧疚。

可笑的是他将他们埋入碑林时,身侧漫漫无垠皆是埋的姜殷尸骨,她却活生生站在那儿,问他:“你掘坟倒快,练过?”

他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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