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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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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

魂魄还没彻底安稳下来的时候,意识是游离的,并不清晰,就好像一个成年人回归了懵懂的孩童时期,会忘记很多事情,只记得最重要的那些。

她听到白川呼唤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朝白川转过头去,神情稚拙又木讷,就像是前日在电梯间门口见到的时候一样。

只是这回她没有笑。

她眨了眨眼睛,两滴晶莹的泪水从两颊滑落,但因为她现在只是灵体,所以连眼泪也是虚无的,还没等落下就消散成莹白色的光点。

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忽然开始四处张望,神情焦急。

“阿蛮。”白川又唤了一声,怕惊吓到她,声音放得很柔和。

阿蛮听到了他的呼喊,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她三两步上前,试图抓住白川的胳膊,但没有实物的灵体只是穿过了白川的身体,她扑了个空。

但她没顾得上这些,看向白川和祁望,睁大了眼睛:“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救谁?”祁望问,“林翼?”

阿蛮还在自说自话:“他肯定还在里面,还在里面,救救他,求你们!”

白川拧着眉头,指尖有白色的光芒凝成线,流淌到他改画的符咒上。

符咒如一潭死水,没有回应——这个引魂阵里,已经没有活物了。

如果林翼和阿蛮一样都在阵里,那想必已经毫无生机。

“是谁要害你们?”白川温声问道。

阿蛮摇头:“没人会害我们,我们不害人,别人也不害我们……别人不害我们,我们也不害人……”

她像是牙牙学语的婴童,抓住一句话就一遍遍地重复,无意识地重复。

白川知道从这个状态的阿蛮口中再问不出什么,于是干脆走近阵法,试图从这已经破了的阵法里发现些什么。

他伸手触碰阵角的符咒,忽然皱起眉头,开口道:“不对。”

“怎么?”正在给阿蛮的灵体疗伤的祁望也凑了过来。

白川指了指被叠在下层的送魂咒:“这符咒上面的气息确确实实就是阿蛮的气息。”

所以是阿蛮花了灵力设置了送魂的阵法,却把自己困于其中?

白川抬手按了按紧绷的眉心,毫无头绪。

忽然,他听到游雾的声音:“川哥,祁哥,你们在听吗?我找到了一个天大的线索!”

白川示意他说下去。

游雾激动道:“是一幅工笔的古画!画没有落款的时间,但是纸张陈破,看起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东西了。”

“画上有什么?”

“一座山。”游雾应道,“还有两只鸟。”

听起来怪抽象的,白川没明白这为什么是天大的线索。

游雾明白他困惑,继续解释道:“单看画倒是没什么,但画中的山上旁边有新落上去的字,像是注释——崇吾山。”

就像是有人手起刀落,白川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一下子被斩断,眼前的一切忽然明晰起来——

原来是崇吾山。

果然是崇吾山!

他们是以整治灵物为生的异能者,对于关于灵物的一切信息资料都很是敏感,无论是上古的传说,还是什么灵异论坛的匿名帖子。

而“崇吾山”对所有异能者来说都并不陌生。

它被记录在那本古早册籍中的前几卷:

“崇吾之山,有鸟焉,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

后来人们给这个志怪故事中提到的意象起了新的名字,他们叫它比翼鸟。

于是很多人忘掉理他们最初的名字——蛮蛮。

蛮蛮。

所以情书的落款和收件都是蛮字并不奇怪。

婚书上只有“蛮蛮”二字也很合理。

结界能够脱离阿蛮存在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毕竟两人的灵力完全相同,互为支撑。

蛮蛮,是两个灵物共同的名字。

所以林翼身上总笼罩着和阿蛮一模一样的灵物气息,并非因为他是阿蛮的猎物,而是因为,他本就是这对如同双生的比翼鸟中的另一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另一个阿蛮。

在祁望的照顾下,阿蛮逐渐恢复了神志。

方才混沌时候的慌乱不安、紧张迫切全都消失不见,阿蛮的神色平静极了,像是一潭永远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她呆愣愣地看向白川和祁望,面对两人关切的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让你们见笑了。”

白川只是摇了摇头。

“局”里的时间并不随着真实世界流转,这个黑夜很是短暂,太阳很快从院落的东面升起来,暖融融地照在几人身上。

阿蛮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遮挡,但光直接穿过她只剩下灵体的手,甚至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在地上没留下一点儿影子。

“我这算是……死了么?”阿蛮开口,声音比寻常还要娇俏,像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原来死了是这种感觉的么?”

白川否定道:“没有死,灵体还在,就总有办法恢复的,你放心。”

但阿蛮似乎并不是很关心自己的死活,她自顾自地开口:“其实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一早就知道,你们是异能者,就是抓我们的。”

白川犹豫了一瞬,然后开口:“我们只抓作恶的灵物。”

阿蛮忽然笑了笑:“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我不怕你们。我不是作恶的灵物。因为有人告诉过我,只要我不害别人,别人就不会害我。”

白川顺着她说的话点了点头。

阿蛮笑着笑着,慢慢地,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她也跟着低下头去。她的肩膀一顿一顿的,等她终于抬起头来,脸颊已经挂满了眼泪。

她带着哭腔开口:“你说,说这话的人是不是在骗我?为什么我从来不害人,却还是会有人想害我呢?为什么我那么爱他,他却还要骗我呢?”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蜷缩起来,变成很小的一团。

白川走上前,伸出手,在她肩头的位置虚空地拍了两下。

她忽然甩了甩头,用双手胡乱擦掉泪水,然后仰起头,对着紧闭的院门,一顿一顿地念诵着:

“婚礼将启,整肃立——”

“请君安坐,以待正礼——”

寂静的结界里又刮起一阵风,昨日布置好的红绸迎风飞扬。

关好的院门忽然被风吹开,远远地,白川看到院落里走过来两个人——红袍重饰,是一对新人。

在白川的身侧,阿蛮忽然抬手指了指那对新人,轻飘飘地开口:“你们看,那是我,那是曾经的我们。”

风吹动女孩子脸上蒙着的盖头,白川看清了那人的面目——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是明眸皓齿,青丝如瀑,和眼前平庸到近乎丑陋的阿蛮看不出任何相似。

两人走得越来越近,林翼原本被树影遮住的脸也彻底暴露在白川的视线里。清秀俊朗还是称得上的,但和那张能在娱乐圈杀疯了的脸实在是天差地别。

看到白川和祁望脸上的疑惑,阿蛮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很不像我们,对吧?你们是不是也会好奇,为什么他这样光彩夺目的人,却偏偏和我是天选的良配,偏偏要和我这样庸碌至极的人比翼齐飞?”

院子里面,红衣黑发的两位新人正在拜天拜地拜这亘古长久的命定爱情。

院子外面,阿蛮看着自己当年的影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本来不是这样子的。”

本来不是这样子的。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天地混沌初开不久,灵物横行,人类还没有出生。

灵物大多嗜血而薄情,弱肉强食,要么杀掉其他灵物,要么被杀,那是那时候的丛林法则。

我生在崇吾山,是一只残缺的鹏鸟,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无法自在地遨游于云天之上。

可能听起来很惨,但我并不这么觉得——因为我身边还有另一只鹏鸟,就是你们知道的林翼——他和我一样,只有一只翅膀,一个眼睛。

我们都是残缺的,但当我们聚在一起,就仿佛比世间所有都要更圆满。

我们结伴而行好多好多年。

游历山川,踏遍八荒,把足迹留在了数不清的地方。

我们看过太多为了短暂利益凑在一起的灵物们反目为仇,就更加坚信,只有我们之间这种天生的契合才是最为可贵的,最值得珍视,最称得上永恒。

我们也曾经被卷入那场困住所有了灵物的变故中,被关了几十年。可纵然是沦为阶下囚的日子里,我们还是相敬如宾,形影不离,羡煞旁人。

再后来,我们又回到了崇吾山。

那时候,人类已经成为了世间的主宰,我们这些灵物也经过了点化,学会了隐去本体,常常以人类的面目出现。

我们跟人类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搭建了属于我们两个的屋子,不再露宿于巢穴之中,还学了人类的礼法,办了一场迟来了很久的婚礼。

婚礼上没有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因为比起我们这些上古灵物的生命来说,石头和海水确实不是什么足够漫长的东西。

我记得当时他对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讲到这里,阿蛮忽然笑了:“这么说来,他确实也算是遵守诺言了,现在杀掉我的话,他也算陪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白川不懂怎么安慰一个人,好在阿蛮看起来并不需要安慰。

她继续慢悠悠地讲述着:

我其实不确定从最初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几千年吧,我说不清。

总之很漫长,漫长得近乎永恒。

我们的故事几千年如一日,没有什么变化的,直到这几年。

这几年人间发展得很快,电视、手机、网络……一些我们见所未见的东西出现了,就好像是人类这个没有异能的弱小族类,自己创造了自己的异能。

他们不需要翅膀就可以飞到天上,不需要千里眼和顺风耳就能和远方的亲友长谈。

人越来越多,显得我们这些藏在人海里的灵物越来越渺小。

有一天,林翼忽然和我说,作为一个灵物,一直伪装成普通人,实在是有些浪费天赋。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他总是说得很有道理。

然后他和我说,他想做出一些改变,不想再藏在人群里,不想再做一个普通人。

他说他想问我借一些灵力,这样可以支撑他在幻化成人形的时候更加出众夺目一些,他说他也想体验一次在人间追光逐梦、披荆斩棘的感觉。

“所以你就这么同意了?”祁望问道。

“对,”阿蛮点头,“因为我以为这是很小的一件事。毕竟人类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载,对于我们漫长的生命来说不过是一阵风。”

“我不介意在这阵风吹过的时候,坐在泥土里,看着他在云天之中起舞。”阿蛮很认真的说,眼神亮晶晶的,白川透过那双眼睛,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许下约定时候,那个天真的对爱人充满信任的阿蛮。

“我也没有想到,后面会变成这样。”说到这里的时候,阿蛮的眸子终于还是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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