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和爱你，上瘾也难戒。

——《她》

知道宋奈子会抽烟的就只有陈斯译。她会抽烟还是陈斯译手把手教的。

那会儿他们都还是学生，陈斯译要特殊一些，文化课不怎么上，一般在家自学。

她就不一样了，宋奈子在小学故意留级，也就是说，陈斯译高考完上大学时，她还在读高三。

高三啊高三，高考啊高考，一周一次的周考，拉座位发试卷计排名，整天除去上厕所，屁股就跟黏在了板凳似的。

在这么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宋奈子回到家，和以往的每一天没多少不同，因为叶香美和沈勇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女儿即将迎来一生一次的高考。

他们还是很普通的父母，她一回家，就做好该做的饭菜，叶香美会算好家里的开支，沈勇田照常去殡仪馆值班。

叶女士会提醒她多穿点，不要感冒，而她父亲已然在家里成为透明人，她的哥哥更不用说了，上了大学开始工作，从来不会给家人打一个电话。

其实宋奈子很理解哥哥，她想，或许她也会变成不爱打电话的孩子。

看着桌上的家常菜，宋奈子感受不到温馨，原本她是期待怎样的反应呢。

这种时候她想起经常一起吃饭的女同学，宋奈子正吃着饭，同学从饭盒里抬头，笑着跟她说：“奈奈，考试完那天我们说去唱歌，我可能去不了了，我爸妈要来接我一起去吃火锅。”

她说知道了，确实要好好吃一顿。同学还很惋惜：“我都说不用在外面等了，到时候那么多家长，又热又挤。”

宋奈子安慰她：“你爸妈也是关心你，考完了第一时间还是要和爸爸妈妈好好庆祝。没关系，我们改天再约。”

宋奈子不懂为何要难过，她心里是不想叶女士和沈勇田来接她的。这样平时漠不关心，到关键时刻形式主义，不过是自我欺骗的作秀罢了。

她想，她只是想要一句问候——

考不好也没关系，考到哪读哪。

要不你休息会儿吧。

尽你最大的努力考吧，不后悔就行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要。

宋奈子选择睡一觉和吃一顿油炸食品，慢慢消化掉。

比起她的这点情绪，叶女士在家翻记账本，操心家里一个月的应酬和开销，还要出钱支持创业的哥哥。

她的烦恼太小了，至少在大人眼中是这样。

于是宋奈子自我消化，乐呵地背着大书包，坐在窗口一听见下课铃，立马跟全班同学整齐划一的趴桌上埋进臂弯，用这宝贵的十分钟偷懒小憩。

肩膀被人拍了一拍，宋奈子只趴下去一两分钟，却觉得睡了几个小时，惺忪迷茫地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来传话的是任课老师，她告诉宋奈子，你们李老师给我电话说你家长在校门口等，有事要见你，现在下去看看吧。等会儿要上课了。

宋奈子跑下去的时候一直在想，这是在梦游吗，叶女士和沈勇田从不会来学校找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揣着迷惑，不解，又有一点希冀和好奇的想法小跑去校门口。宋奈子站在保安室外东张西望，看见陈斯译正过斑马线。

晨曦的一束暖阳将地面一分为二，割出不真实的乌托邦。一个很平凡的早晨，她鼻头一下子酸了，想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那天正好是周末，宋奈子考完试快速回到家，她放下书包，跑出家门，风尘仆仆地踩着阶梯上顶楼的天台。

陈斯译随意地坐着，单手撑在地上，额前的碎发迎风摇曳，他回头举了一下饮料，问：“考完请你吃饭。”

宋奈子走过来盘腿而坐，她想了想：“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团员档案，”陈斯译说。

“不是会寄过来么。”

陈斯译笑了：“是啊，这不有你在吗，跑一趟不亏啊。”

宋奈子喝了口水：“大学怎么样，好玩吗？”

陈斯译欠欠地，枕着双臂，悠闲说：“好玩，打牌抽烟泡吧，样样不落。”

宋奈子怔怔地看着他。

陈斯译瞥她一眼，觉得不对劲，改口：“得了吧，我忙着呢。”

“忙什么？”

“拍戏啊，”他起来特纳闷，习惯性地捏了捏宋奈子圆润的脸蛋，“我说，你是学傻了吗，说话怎么蔫了吧唧的。”

宋奈子比平时确实蔫了不少，也不闹腾了：“陈斯译。我想减肥。”

“从小学到高中，我跟你认识多久，这话你就念叨了多久。”陈斯译甩给她一包薯片，“行了，别瞎折腾。好好上你的学，你要觉得压力大，你就偷会懒。”

宋奈子慢吞吞地撕开薯片包装袋，是她最喜欢吃的薯片，现在她吃不下去，她觉得人生白过了，白过十八年。

也许她真的是压力太大了，也许她就是羡慕和她吃饭的女同学有家长接。如果告诉叶女士和沈勇田能不能来接她，得到的回答只能是，这么大了难道还要父母接送吗。

也许是时隔多日，她终于听见一句，期待了很久很久的，问候。

就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她一定不能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

宋奈子吸了吸鼻子：“陈斯译。你教我抽烟吧。”

她以为陈斯译会很排斥，起码要先骂她两句才会把烟给她。

事实是，宋奈子以为的都没有发生。

陈斯译摸出兜里的打火机，喂给她一根烟，拢住风，金黄的火苗就这么在两人之间跳跃摇晃。

十八岁的第一支烟，她被呛到疯狂咳嗽。

陈斯译抽走她手里的烟，摁灭，在剧烈的咳嗽声中。

她听清了他说的话：“宋奈子。好好考。我等你。就算没考上，也不是事儿，一辈子很长，我会一直等着你。”

阳台堆积很多酒瓶子，迎着三十多度的热风，宋奈子手边摆放了高中的毕业照，曾以为高考完考上大学，人生便能扬帆起航。

她都快忘记考场上做数学卷子的自己，遇见最后一道意外简单的答题是什么样的心情，然而下一场物理考试，因为太紧张接连丢分多道选择题。

意外和惊喜接踵而至。

命运馈赠给她的是一所折中的985大学，离宋奈子真正想要的美院，仿佛还隔着一整个太平洋。

这种不好不坏的消息对她那一整个暑假，都是失真的回忆，不明白是庆幸还是失望，只能被动接受自己无法鼓起勇气复读的遗憾。

阳台地面堆积很多酒瓶子，宋奈子抱腿喝得微醺，又捏扁一瓶啤酒。

这时房门被咚咚敲响，她眯着眼转头，几秒后恍然想起来，哦，她家没陈斯译的家那么高档，是密码锁。所以陈斯译没有密码，也没有钥匙。

宋奈子起来靠着门，拉下把手懒懒地倚在门框，敞开怀抱，大声说：“欢迎回家，大明星。”

陈斯译冷冷地看她，他进门换鞋，手里拎了来时她要的零食。

宋奈子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把一鼓作气发给学姐乔姗的消息展示给他。

她发的内容是——

[你和谁谈恋爱我管不着，曾经我真的很感谢你让我在大学有了名气，我以为你是我的伯乐，是我的贵人，现在你呢，如果不是今天我看见你跟周子谦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一时冲动重新把小红书下载回来，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把我留在工作室的线稿进行二次创作，还融入AI元素。乔姗，那是我的废稿没错，但你用之前是不是得经过我的同意？而且你用就用了，明知道我是一个原创画手，你还明目张胆的公然拿我的稿子去喂AI？我现在就两个要求，第一，删除视频，公开给我道歉。第二，你用了我的东西，就付你该付的价钱，你拿我的稿子赚了多少钱，你就给我合理的版权费。否则，别怪我不顾及我们往昔的情分。顺便，你这么爱捡我不要的东西，那我就提醒你，你最好做一个适合娶回家当别人老婆的女人，不然周子谦可能下一秒就把你给甩了。]

陈斯译拿着她的手机，刚要往下滑，她盖住屏幕，呛了几声笑：“我这么说，有没有爽文里打脸的感觉。”

说完，不等陈斯译点评，宋奈子拿着酒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本来不想说最后一句的，但我觉得，这么多年交情，我有必要提醒她一句。我是不是很善良？”

陈斯译闻到她散发出来的酒味，他拿走她的酒瓶子，放在桌上。

“你这消息发出去多久？”

宋奈子伸出一双手，摊开，俏皮地说：“十分钟。”

她听见陈斯译一阵头疼且无语地叹气。

“干嘛，”宋奈子想不通哪里又不对了，“要证据有证据，要道理有道理，我很占理啊，很理性嘛，从头到尾都在实事求是，我这次做得比退出工作室时候说的好多了。”

陈斯译把消息划到最后一句：“从头到尾？那何必提周子谦？”

“我好心提醒她嘛。”

陈斯译看着她喝得熏红的脸蛋，还笑这么傻气，有些话就懒得说了：“去沙发睡，我煮醒酒汤。”

宋奈子挥挥手：“不用，我还有好多瓶呢。”

她转身，要去阳台拿剩余没喝完的啤酒，结果头晕沉沉的，别了脚，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稳住，明明喝醉的是她，手掌传递的温度又烫又沉。

陈斯译把她揽在怀里，扶去沙发，一只手按住她不放，半蹲着说：“在这坐好，别乱动，乔姗的事明天再说。听懂了就点点头。”

宋奈子一双氤氲雾水的眼睛盯着她，想了想，囫囵吞枣的点点头。

她坐在沙发抱着腿看陈斯译在厨房煮汤，宋奈子再把手机翻过来往下滑。

乔姗学姐：[不爽我跟周子谦谈对象可以直接骂，拐弯抹角骂什么呢。把你一步步在社交平台推红，敢情我是没有一点功劳是吧。你光顾着画画了，这么多年我给工作室出苦力，名气全让你占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自己不要的稿子不从工作室拿走，都是废稿了我喂不喂AI关你屁事，哦，你清高你了不起。我真是谢谢你的提醒。我可不像你茶香四溢的谈着一个对象，还霸占你身边的那位好朋友呢。我也提醒提醒你吧，趁你好朋友还没那么多女友粉，还没在内娱大火，还看得上你，你可赶紧把他睡了，免得你把别人当备胎这么多年，到头来自己成备胎]

陈斯译说得对，她不应该提周子谦，她还是没有很理智的去处理事情。

这么想着，厨房锅里咕噜冒泡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

陈斯译在这个空档走出厨房，他看一眼乖乖坐好的宋奈子，倒了杯水递给她。

宋奈子没接。

他握住杯子坐在旁边，沙发明显沉了几度：“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在一起的？”

宋奈子完全没听，她上手捧住陈斯译的脸：“陈斯译。要不我们也做.爱吧。”

陈斯译少有地怔住，宛如流星般很快消失不见，他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善：“把嘴闭上。”

宋奈子固执地重复一遍：“我说真的，难道你不想吗？”

她摆了摆手，用手指戳陈斯译的肩，继续胡言乱语，“我的贵人学姐，我的前男友，差一点求婚的前男友，八竿子打不着一撇都能搞到一起。你看，我和你，离得这么近，这么熟，有什么理由不能做？”

“宋奈子。”陈斯译脸色很难看，“别在这发酒疯。”

“喂，你觉得我做不到吗，还是说，我长得不好看？好吧，是没有跟你搭戏的女演员漂亮，可我身材很好啊。”说着，宋奈子深深呼吸，“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有一件事情是我独立做成功的。想离家里远点，又没那么狠心，想复读，我又不敢，想凭一技之长经济独立，没了学姐我什么都不是，现在好了，想表现得大度一点，不是因为男人才跟她摊牌，还是被我搞砸了。”

她已经完全，完全无法正常思考，多喘一口气都接受不了：“陈斯译。我真的只有你了。我们做嘛，好歹这是我能——”

陈斯译始终沉默，他就黑沉一张脸，滚了滚喉结，毫不犹豫泼她一脸水。

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泼，宛如当头一棒，宋奈子耸着肩，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这什么破反应啊！

她火气一下子上来：“陈斯译！不做就不做，你有病啊！”

宋奈子从沙发站起来，居家就穿一件纯白的打底长裙，一打湿很容易透。她无所顾忌的低头掀开领口抖了抖水。

“就没见过你这么直男的，现在好了，我还要去换衣服。”

她说这话时完全没注意到男人克制的眼神，正要离开，陈斯译拉住她的手腕，用不了多大力气，便重新坐回沙发。

宋奈子第一个惊讶地音节还没发声，腰部感受到手掌的热度。

陈斯译单手叩住她的后颈，没有过渡，吻得又重又急，气息完全紊乱。

她揪乱男人胸前的衬衫，用力推两下，没推动，但也没继续吻了。

吻完了，慢慢地，慢慢地，宋奈子心脏蓬勃跳动着，她木讷地拧了拧眉：“陈斯译？”

她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在这么一秒内，却不知道挑哪句。

陈斯译心口烦躁得很，他扯两下衬衫衣领的扣子，将就茶几剩余的水喝了一口：“我没有不想做的道理。”

宋奈子蔫了吧唧地坐着不敢动，晕乎乎地脑袋又开始疼。

她这副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陈斯译心里的烦躁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他闭闭眼，有些认命：“你啊，一遇到男人就没脑子。”

差不多八到十万字，赶在夏天末尾写个酸酸甜甜的故事。

-

放个预收《情报》

初次见面。

他是爸爸情妇的儿子，她是家里乖巧安静的公主。

他们隔着大人们虚假的面孔大眼瞪小眼，恨不得对方去死。

后来再见。

他是爸爸领进家门的继子，她是他名义上的姐姐。

他学着大人的虚伪，和煦地对她笑：“想和姐姐成为一家人。”

他致力于得到她的认可，无论她有多恶心嫌弃。

直到他忍无可忍把她圈进怀里，逃无可逃。阴冷昏暗的房间，侧颈频繁交缠，他说：“你和我的羁绊，一辈子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