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你和詹率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吗？”宋深秋一边整理架子上准备换季的衣服，一边问妹妹。

“没有啊。”

“你俩在一起好像也有几年了吧，我怎么听你之前说起来，感觉他家里应该蛮着急的呢？”

“着急也没用啊。”

“是他不急，还是你不想啊。”

“姐，我说实话吧，其实是我不想。”宋立春把用过的杯子洗净摆放好，甩了甩湿着的手，懒洋洋地靠在架子上，“你看看你，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在我前头，结婚这么早，离婚也这么早，可见结婚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样现成的活生生例子摆在我面前，弄得我都不敢结婚了。”

“有什么不敢的，碰到对的人就结呀。”

“我怎么知道他就会是我对的人呢。姐你当初和程最那么好，难道结婚的时候不觉得对方就是对的人吗？现在不还是这样。”宋立春见宋深秋脸色不对，连忙道，“对不起啊姐，也不全是因为你，我就是觉得两个人之间吧，不是非得要结婚，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就很好了。”

“没事，都过去了。”宋深秋笑了，擦了擦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说得对，结婚不能草率。”

“对了，姐，你和我前姐夫是怎么回事呀？”宋立春把做好的饮料分一杯凉爽递给宋深秋，一杯往自己嘴里送，“我刚才还看你从他车上下来，你不会是要和他复婚吧？”

宋深秋伸出指头用力戳走了宋立春好奇的脑袋瓜：“我点的是拿铁呀，怎么大白天的还醉了呢。”

宋立春当晚回到家后，和男朋友詹率讲起了这件事。

“你觉得，咱俩要结婚吗？”她皱着眉思索，询问詹率的意见。

“我觉得咱俩该结了，用我妈的话来说，她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已经会走路了。”詹率一边拿着手机快速打字，一边说道。

“哦。”宋立春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其实早点结婚也是好的，反正我这辈子非你不娶，你迟早得嫁给我。”

“话可别说太绝对，这世上没有谁一辈子就得跟着谁。”

“我看你就是被你姐的婚姻刺激过头了。”

隔天晚上下班，程最来店里找宋深秋，说是她的牙刷和毛巾落了。

宋深秋心想，那都是一次性的，扔掉不就好了。可是见到程最后又不肯将这番话说出。

“姐，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关门。”宋立春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看得出程最显然不是单纯来送东西的。

“行，那你也早点回去。”

“我今晚有聚餐，如果没事，天亮前就别联系我了。”

“知道了，明天准你迟到一个小时。”

宋立春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不由感慨，虽然姐这一年多来换了不少男朋友，但还是和这位前姐夫站在一起最登对，可能这就是亲密的人之间多年交换菌群的结果吧。

只可惜程最犯了原则性的错，换作是她也是无法原谅的。

程最的车停得有些远，过去有一段距离。

宋深秋和他一起走在路上，不禁想到了过去那些很多个一起散步的时分，陷入了回忆。

秋天要到了，树叶开始变黄。

宋深秋突然说：“过去我总觉得生命的结束就是秋天的一片落叶，从半空中慢慢飘到地上便是结局，却忽略了叶子在树上痛苦的慢慢枯萎的过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像是自言自语，程最却能明白她意有所指。

“程最，”宋深秋停下了脚步，“向前看吧，你的选择不只有我。”

程最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也停了下来，背对着宋深秋说道：“我会向前看，深秋，你不是我，也不要替我做选择。”

一只瘦弱的流浪狗踩着落叶经过。

宋深秋怕狗，程最下意识转身把她拉到另一侧，同从前一样。

宋深秋轻轻挣脱开，说不出话。

又一次水到渠成地坐上了程最的车，大晚上的也没有妆需要补，手足无措的宋深秋恨不得夺过方向盘自己来开。

好在店离她住的小区不远，没几个十字路口便到了。

车还没停稳，宋深秋便看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前些日子刚分手的小男友。

她知道对方是来求复合的。

她最讨厌死缠烂打的人了，但这会儿却鬼迷心窍地说：“就停这儿吧，我男朋友来找我了，你出现不太方便。”然后头也不回地下车奔过去，牵起了小男友的手。

宋深秋觉得自己幼稚，饶是学生时代也不曾干过这么欲盖弥彰的蠢事。

程最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痛，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捏紧，猛踩油门驱车离开，将刺眼的一幕甩在尾气后。

和上一次偶然间见到的男人又是不一样的，离婚后她过得倒是很滋润。

程最知道自己没资格小气，没资格嫉妒。

宋深秋现在是单身，她那么美，又那么好，有别的男人喜欢她很正常，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毕竟跟自己在一起时是那么的不幸福。

晚上，宋立春如约赴了大学校友会。

说是校友会，其实全是上学时期的动漫社的成员，只要毕业了就会被师兄师姐拉入新的群，里面全是参加过动漫社的历年老将。

群里不乏热衷宅户人士，因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了以“建立与人类世界的联系”为由的中二口号而定期开展群内的小型校友聚会。

一顿热气朝天的火锅局结束，众人纷纷撺掇着要去KTV进行第二摊。

说是唱歌，但麦克风就两个，怎么能没有骰子和酒助兴。

宋立春惯不爱喝酒，于是为了免罚酒自发请在场同样不想碰酒的女孩子们喝奶茶。奶茶店不远，五音不全的她为了躲麦，在手机上下完单后选择去线下取货，美其名曰消食以备精力。

推开房间门，吵闹作疼的耳膜瞬间得到了安静的抚慰，宋立春长吐一口气，摸了摸吃饱鼓出的小肚子。

这时，房门又被推开，不到两秒的喧闹音乐声中走出了一个男生。

宋立春对他有印象，也是动漫社的，算起来是小三届的师弟，刚才吃火锅时好像坐在自己的斜对角。

她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何旷。

“我出去抽根烟。”何旷主动说道。

宋立春悄然地瞥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外形，不像是会抽烟的样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俩人前后脚一道走了小段路便分开了。

奶茶店在同一个商场的一楼沿街处，虽然不远，但提着东西走还是有些吃力。还好量不算太多，宋立春边走边安慰自己，就当举铁了。

突然，她站定。

远远瞧着，从商场出来的那人很像是男朋友詹率。

那人挽着身旁的女生，拎着大包小包正走出商场大门。

如果说刚才还是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么这会儿和自己对视上后变得僵硬的人，除了詹率还能是谁。

宋立春觉得自己故障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詹率不知道凑在女生的耳边说了什么，女生温柔地点点头，甚至冲宋立春笑了笑。

宋立春看见詹率下了十二分决心般迈着沉重的步子朝自己走来，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认得他的表情，是后悔，是难堪，是抱歉。

“几个月了？”

宋立春出声才知道，原来嗓子已经失去了控制，每一个字都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那个女生，挺着大肚子来回缓慢踱步，耐心地等在不远处。

“七、七个月了。”詹率结巴道。

“七个月？”她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声音开始劈叉。

“立春，对不起。”

詹率紧锁着脸，满是懊恼和忧愁地看着宋立春，可宋立春知道，詹率担忧的无非是自己会当众戳穿他的丑事。

他手里的大包小包里满是母婴用品，远处的女生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捏了捏等得有些发酸的腰。

宋立春忽然能想象到，他们刚才一起逛商场买东西的时候，一定很幸福吧。

这么说来，自己倒成了这场幸福的破坏者了。

宋立春觉得讽刺极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詹率，要不是我今天正好碰见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等孩子出生了做爸爸了再通知我吗？”

“对不起。”

“够了。”

宋立春觉得这三个字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她狠狠攥紧了手里装奶茶的塑料袋，指尖捏得生疼，试图能用力把眼泪给逼回去。

詹率知道她要哭，一边不停说着各种道歉的话，一边小声地乞求她能够回头再听自己解释。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视野内的孕妇实在扎眼，宋立春咬着下唇强忍住想要挥手一巴掌的冲动，“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你走吧。”

“立春，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这幅委曲求全的样子让宋立春快要抓狂，从前竟不知道他是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

“等一下，”她喊住了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恶心源，“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她知道我俩的关系吗？”

“她、她不知道。”

“滚。”

只说这一个字便已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宋立春提着奶茶摇摇晃晃地就要站不住，在彻底腿软前有人接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