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励的这两个问题让沉浸在自己恶趣味里的李莉突地顿了一下。

她回想那时说过的话，心想当时这么说是为了不给他泡手磨咖啡，她嫌麻烦，也不愿意放低姿态搞得像是个伺候总裁的小保姆。她承认她挺拧巴的，但要真说穷，其实也谈不上。

像是被叶励抓住了小尾巴，她有点儿心虚，但又觉得又有几分理直气壮。“我是挺穷的，我读书的时候从来不买奢侈品，高档消费几乎没有。平常的娱乐活动就是喜欢旅游。旅游嘛，欧洲比国内便宜多了。”

“你说的欧洲便宜，应该不包括北欧。北欧物价高，再穷游也穷不到哪儿去。”叶励戳穿她话里的漏洞，对于她的小心机，他明着表示已经看穿。“何况，英硕一年虽然3个TERMS很累，但是PLAY HARD WORK HARD不也是大部分英国留学生会做的事吗？”

所以，他在嘲笑她水硕，外加装穷？李莉第一次感受到了叶励的傲慢。

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教养好所以才表现得很NICE，可现在她收回这个想法。他本质就是傲慢的，什么绅士风度，什么和蔼不苛责……这些都是他伪善的外衣。

她被戳到了，轻笑反讽：“叶总您也挺像英区留子的，高贵绅士……对了，您应该读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吧。”

她在讽刺他即傲慢又偏见吗？叶励把最后一口苹果咬了，仔细回想刚才他说的话，猜测可能是戳伤了她的自尊心。“抱歉，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他真诚道歉，希望她别放在心上。

李莉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她一边吃饭，一边客套地假笑回应：“叶总您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她知道什么？知道怎么噎他？叶励瞧着她有仇必报的滑稽模样，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见对方的眼睛里冒出了更多的火花，他又立马收起笑意，低头轻咳，假装是被苹果呛住了。“这苹果脆甜脆甜的，是不错，就是吃的时候不能说话。”

以防李莉会错意，他立即把话题转移到他自己身上，说：“我没有留过学，我本硕都是在国内读的。”

哈？总裁不是海归精英？这……不符合狗血男主的人设呀。一般男主出场，标配得是常青藤，牛剑这一档次，最次也得是G5。

李莉愣了愣，不知道是要夸叶励能吃苦考研，还是要说他接地气。

“你应该读书特别好吧，所以才不需要老总裁多花钱投资培养。”她这话一说出口就知道是硬凑的，她为了掩饰自己不会说话的窘迫，特地又加了句：“再说，你出不出国的都一样，都得接老总裁的班。这不出国吧，还能提早收悉业务，给老总裁分忧。”

这段话假透了，叶励的耳朵真难受。留意到她眼里的讶异，也看到了她的刻意吹捧。他不意外她这矛盾的表现，因为他在父亲的圈子里的确是特殊的。

“我不用我父亲砸钱，我可以凭自己。”他口气平稳地就着李莉的话，说：“我勉强是个985本硕，比起你的世界名校，可能我没有你有面子。”他似乎是不想透露太多有关这件事背后的故事，便以自谦结尾。

这是他真实的故事吗？或者说，这是他的真话吗？李莉表示怀疑。而且，她有听出他话里暗含着的一股劲儿。似乎是他在和谁憋着一口气，非要靠自己闯出个名堂。

“对了，老总裁昨天怎么没留您吃晚餐？”她端起手边的汤，喝了一口问。

叶励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觉得有些冒昧。不，他更觉得是唐突。“昨天太晚了。”他随口搪塞，不想多说。

他在逃避，究竟是逃避她的问题，还是在逃避有关于他父亲的问题？李莉观察到他的眼睛是向下的，双臂抱胸，在肢体上表现出了防备的状态。

“那么晚，我昨天还以为老总裁叫你说话是要留吃饭呢。我当时在想，到底是买个面包自己解决，还是真就老老实实地在车里等。”李莉有意继续这么说，因为她发现此刻她占据了双方话题的主导。

何况，她好像发现叶励和老总裁的父子关系很紧张。他们之间是有矛盾吗？想到昨晚叶励去她家小区提到的只字片语，感觉到这是一个豪门大八卦。

叶励心底的故事被翻了出来，他看向李莉，认为他们之间不应该过多谈论他的私事。至少，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我如果要和别人吃饭，我会和你说的，不会让你在车里干等。”他装傻回答她，算是间接表示这个话题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莉是个识相的人，既然总裁都这么说了，她肯定不好再围着这个话题转。她把最后一口饭菜塞到嘴里，快速咀嚼，把午饭结束。叶励看她吃好了，他也起身回办公室去。

晚上6点，李莉坐在小单间里处理工作。她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再回想手头的工作，她惊觉今晚有可能不需要加班。

想到这里，她随即就拿起手机，检查叶励有没有给她发微信下达新任务。很好，微信消息还停留在凌晨。她目光回到电脑，点开公司内部系统，双重确认叶励没有给她发新消息。心底藏着准时下班的期盼，她连同叶励在不在办公室都检查了一遍。

很棒，他没有新的消息，也不在大办公室。

一切准备就绪，她像是偷偷摸摸获得了这一周难得的快乐，关机拿包，打卡立即走人。

“李莉，你要下班啦？今天这么早啊！”

正当李莉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时，迎面碰到了王敏芝。王敏芝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曼妙，妆容精致的女人。她们俩并排走，有说有笑地往大办公室走来。

李莉被表嫂说得有一阵咯噔，暗想6点下班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嘛，怎么到对方的口里就成了她在偷奸耍滑似的。

她心里不舒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便直面回答：“是啊，到下班的时间了。”说完，她就打算撤。

王敏芝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只当是没有听见李莉说话，把人往办公室里面硬怼。“别走，别走，有事儿呢。”说完，她便侧身让出空间给她身旁的女人，笑脸相迎地说：“艾青你先坐会儿。”

艾青？她是谁？是来找叶励的吗？

李莉脑子里蹦出三个问号，而后眼睛上下打量，就见对方气质优雅，一身黑色包臀长裙展现出性感又凹凸的身材，没有繁重的贵重首饰点缀，但简单的一颗大圆钻在举手投足之间彰显出不凡的贵气。

当然，李莉还看得出，这人应该是个职场女精英。因为，有班气。

“他不在办公室呀，是出去办事了吗？”职场女精英扫了一眼办公室，便对着王敏芝问。

王敏芝则是转头，冲着李莉，问：“叶总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叶励什么时候回来李莉怎么知道？她不想加班，所以也不打算帮忙去问，便摇头说：“叶总去哪儿不会和我说，你们要不现在这里坐会儿等一下？”

王敏芝看出李莉迫切想要下班的态度，她看不惯，就故意说：“你去问问呀，叶总微信里总归是有的咯。再不行，打个电话问。人家艾经理特地过来找，不好叫人白跑一趟的。”

艾经理？难道是集团总部的人？李莉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她只知道，只要她拿出手机，这班就加定了！

“叶总的新助理？”艾经理始终都没有正眼瞧过李莉一眼，她还是对着王敏芝说话，但话里的内容却是有关李莉的。

李莉觉得这个女的很傲慢，甚至是目中无人。她不喜欢这样的人，太刻薄。感受不到尊重，自然也不愿意给人干活，她就站在门口不吱声，并随时准备开溜。

微妙的磁场在李莉和艾经理之间猛烈流窜，王敏芝感受到了，她伸手把李莉拉到身边，佯装其乐融融的模样，特地介绍说：“李莉是叶总自己挑的助理，是不是年轻有活力，看起来就很有干劲？”

王敏芝在说什么？李莉觉得她在胡言乱语。她用力抽了抽手，可对方把她死死拽住了。她无奈，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忍着火气，挤出职场假笑主动对‘艾经理’打招呼说：“你好，我是李莉。”

艾经理瞥了一眼，她像是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样，不给予任何回应。而后，直接往大办公室的沙发那边走。“我给叶总打个电话，要是他不在公司，我就先走了。”她一边说，一边坐下。

早这样不就好了？李莉在心里暗骂，这不没事找事儿嘛。她实在忍不住，这一记白眼是切切实实地翻出来让王敏芝看见了。

王敏芝嘴里发出轻微的啧声，她瞪了一眼李莉，暗骂：“你怎么回事？人家是你前辈，是叶总的前助理！”

哈？叶励的前助理！李莉瞪圆双目，心想原来她就是那个会给叶励手磨咖啡的前助理。

李莉这下总算是明白了，这是对方是来看看叶励有没有被别的女人勾走，检查自己的位置还在不在的。难怪态度这么嚣张恶劣，想必是把她当作了挖墙脚的吧。

真是天地良心，她可半点儿都不想和叶励有瓜葛，她只想每天能准时下班，做个有尊严，有人权的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