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人逼着去接受一份工作，而且还是在她失业的时候。

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她像是半只脚踏在状况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站在励成科技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她看着表嫂谄媚地敲响总裁的玻璃门，并声称‘新助理来了’，要总裁见一见。

李莉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抓住的兔子，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犹如是菜板上等待剥皮的肉兔。

“进来吧。”办公室里的总裁开口了。

王敏芝在进办公室之前，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李莉，并轻声叮嘱说：“别太懒散了，叶总喜欢干练努力的助理。一会儿叶总问你话，你尽量往好的说，给他留个好印象。”

叶总，果然是他呀。李莉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天在咖啡馆里看到的身影。她回看表嫂，有种被亲戚送人情的不适感。心里别扭，她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回应，且在心里竖起防备。

王敏芝没有在意到李莉的状态，她此刻更关心总裁是不是会满意她选的人。她带着李莉进去，然后把她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给正忙着在电脑上处理工作的叶总。

这是李莉第二次见到这位叶总。比起上一次远远看一眼就能让闺蜜黄婉茹想要把他收入‘后宫’，这一次她和他只隔了一张办公桌的距离。她看着他忙里抽闲地伸手接过表嫂手里的资料，随即翻开，连抬头看她们的空隙时间都没有。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合身，版型贵气的办公室正装。白色的衬衫隐隐透露出他的宽肩与不薄的胸肌，看得出他应该是个自律的人。也许是天热，他没有戴领带，微微敞开的领口将他的喉结衬托地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还有，他把衬衫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结实的小臂。李莉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块百达翡丽。

还真是霸道总裁呀，李莉在心底暗想，这一款的确是闺蜜喜欢的。

“英国南安普顿毕业的硕士，学商科的？”总裁快速阅读手里的资料，然后抬头问。

李莉还沉浸在她的观察里，当被提问时她有一瞬间发懵。表嫂注意到后，赶紧提醒她，并帮腔说：“是的，李莉已经毕业工作两年了，在上一家工作单位做的挺不错的。我看她心思细腻，做事严谨仔细，还挺符合总助这个职位的要求。”

李莉听着表嫂帮她说话，而后对上总裁的眼神，她有种被强制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羞耻感。她承认，在找工作这一领域，她的缺点就是太要脸。

“上一家单位是哪家？什么职位？为什么做了两年就离职，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叶励完全不听王敏芝的‘推销’，他直指重点内容，犀利地问李莉。

“上一家在D国企，在供销科做。”李莉实话实说，没想着藏着掖着，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留在励成做的心思。毕竟，谁会喜欢被亲戚莫名其妙地下套，目的不纯地送人情呢？她又不是真揭不开锅，没必要招惹一身骚，给自己惹麻烦。

王敏芝没想到李莉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她眼神吃人地看向李莉，有些许警告她认真对待的意思。

李莉只当是没有看到，表情冷静地面对总裁。她是年轻，也的确是需要工作，但她也不是好拿捏的。

比起许多用力过猛的应聘者，李莉的回答简单爽利，堪比招聘界的一股‘清流’。“D国企是电气行业里的老牌子了，很可惜，资不抵债。”总裁一两句话表明，他是知道情况的。

“虽然D国企倒闭了，但李莉还是很优秀的。”王敏芝担心总裁不满意，她随即再添补一句，并甩了个眼神给李莉。

“王经理，你先回办公室去，我想单独和她谈谈。”总裁不是瞎子，他看出了王敏芝在硬塞人，不巧，这个被硬塞的还挺不乐意。

他是什么意思？李莉目送表嫂离开，茫然地与总裁面对面。

“别站着，去沙发上坐着说话。”总裁拿起她的资料，从老板椅上站起身，眼神示意她先过去坐。

李莉搞不懂对方想干什么，但坐着说话好过站着被人挑剔，至少能得一个平等对待。

“面试过几轮了？”总裁坐到沙发上，问坐在隔壁沙发的李莉。同时，他自我介绍说：“我姓叶，叫叶励。我看资料上的姓名，你叫李莉，对吧。”

很意外，他说话一点儿也不爹味，也没有总裁味，反倒是很儒雅，甚至是悦耳好听。李莉心里的防备像是白竖了，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尴尬。

“今天第一轮面试。”她虽然不喜欢表嫂的做法，但也没必要把人饭碗砸了。她尽量把表嫂的责任撇清。

叶励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沙发前的黑色茶几上，心里有点疑惑，但不明说。“海归商科硕士，本硕都是同一个学校吗？也是商科？”他问李莉。

李莉摇头，坦白回答：“本科是上海L大的，学会计，硕士转MARKETING。”

L大，上海有名的二本院校，算不得是好学校。叶励这么一问，大概摸出李莉是硕士镀金的那一波海归。他给足她面子，不去在学校专业上多深究，转换话题问她工作，“学市场的去D国企做供销倒是专业对口，但是来做总助的话，工作内容跨度很大。”

他间接说明她可能不是很适合做他的助理。李莉听懂了他的话中话，有一瞬的窘迫，但她很快就处理好情绪，回答他，“趁年轻，我想试着跳出舒适圈，多学一点，多看一点，把能力提升上去。”这句话不仅仅是她漂亮的场面话，也是她的心里话。

她的确很年轻，甚至是稚嫩，在叶励看来，她身上有股不低头的劲儿。他能看到她的真诚，也看到了她的坦率。这年头，坦率的人不多，真心做事的人更是几乎没有。

她不是他第一个面试的助理，在她之前，那些人的履历个个都比她好，能力与经历也都比她优秀漂亮。如果他只是要一个能用得上手的员工，他们都可以胜任，但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员工。

“你是自己投简历的？”他继续问她。

李莉瞥向茶几上展开的资料，页面上的内容不多，她很震惊原来表嫂早就准备好了她的资料。她暗暗猜测，人家早早就布了局，只等她跳进来。

“不是……”心里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想要把实情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顾及亲戚脸面，她改口说：“王经理在领英上看过我的简历，她约我今天过来谈一谈，看看您的意思。”

这不是实话，叶励一听就知道她在撒谎。她为什么要撒谎？显然，她的谎言是为了在他面前帮王敏芝说好话。她和王敏芝之间，是什么关系？

叶励有很多的疑惑，可有一点他很笃定，她很善良。善良这个品德，在当今社会里已经沦为最不值钱的缺点。纸醉金迷的上海，金钱至上的男男女女，利益诱惑之下品德称斤卖都没人要。

“领英？你还在看外企的机会吗？”叶励清楚，领英是外企白领的电子简历。

他很会观察，很善于捕捉细节。李莉心想，再年轻的总裁他也是个总裁，看人待物必定有他的独到之处。所以，她没打算编瞎话，点头说：“在上海，谁不想进外企？薪资虽然比不上私企大厂，但对于本地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来说也够用，而且福利待遇都很好，生活工作全都可以BALANCE，讲出来也有面子。”

“你也是这样想的？”叶励反问。

李莉被他问得咯噔了一下，而后眼神避开他的探究，低头浅笑说：“我怎么想不重要。是工作选我，不是我选工作。”

她对他很防备，叶励从她的微动作里觉察到了这点。“在励成上班需要穿得正式一些，和外企的着装要求没有两样。我想，这个规则你应该是懂的。今天就先这样，你一会儿去王经理那边让她帮你把工牌等等事情都处理一下，处理好以后，你就来顶楼上班。”

啊？什么？她今天就上班了？

李莉脑袋发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向叶励淡定的表情，觉得这工作来得太突然，太草率！

叶励看到她发懵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他轻咳两声掩饰笑意，故意问：“不想来励成上班？还是说，不想给我做助理？”

“不，不是……”李莉想说，这个世界难道真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她都没有认真面试，确切说，今天就不是个正儿八经的面试流程，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有了新工作？

叶励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他站起身，与还在状况外的李莉说：“现在已经10点多了，你抓紧时间下楼去找王经理，她的办公室在16楼。对了，总助有三个月试用期，无论是我还是你，我们是双向选择。”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是他们谁不满意谁，都可以在试用期满之前把对方‘开除’。

李莉要夸他民主吗？她现在整个人都很FUCK，有种已经跳进坑的无力感。